顧清寒想起自己死后有一段時間的模糊，再回神的時候已經在鬼界堡了。
    她是怎么走過黃泉路、怎么翻過惡狗嶺、金雞山，怎么審判……這些她都不知道。
    她微微瞇眼，問道：“當時陛下帶著顧雪的尸體……同吃同睡？”
    元慈太后嘆了一聲：“是，顧雪死后陛下不肯接受，聽先皇說是帶著尸體去了傳聞中的寒山寺招魂……為了復活顧雪，他先后又去了西唐、中州、番屬國……”
    “陛下幾乎背著尸身走遍了天下，直至顧雪的尸體腐朽、化成白骨，還一直帶在身邊。”
    顧清寒：“……”
    沈暮塵……是真的瘋了吧？！
    顧清寒的心臟像是被挖了一塊肉，不受控制的泛出帶血一般的疼痛。
    “后來呢？”
    元慈太后說道這里又嘆了一聲：“人死怎么能復活呢？”
    “顧雪死后三年，陛下背著白骨回來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力不可支……先皇強行將顧雪安葬在皇陵，陛下不肯，能下床走路后又將顧雪的骨灰帶走了。”
    皇陵？
    她死后三年，正好是劉萱和睿睿被追殺身亡的那一年，所以那一年肯定是發生什么大事，否則沈暮塵是不可能回來的。
    “陛下回來那年是發生什么事嗎？”顧清寒問道。
    元慈太后有些出神，“朝堂之事哀家不便過問，但當時哀家還未出嫁，每日爹爹回來都聽他說什么要亡國了，也不許我們出街……”
    顧清寒暗自算了算時間，沈暮塵回來的兩年后，景家被滅門，江家離開皇城。
    這場危機持續了五年，但大虞未亡，看來是沈令和沈暮塵兄弟倆扳回一局。
    顧清寒大約能想到當年的大虞有多岌岌可危，若沒有沈暮塵，沈令估計也很難支撐下去。
    元慈太后又拍了拍顧清寒的手：“當年的事就不說了。總之哀家和你說這些，是想讓貴妃自己心里有些分寸。”
    “陛下寵愛貴妃，不過是因為貴妃和顧雪長得像罷了。”
    當年沈令不也是在崩潰之間，將感情傾注在劉萱身上么？
    只不過這些話都是不該說的。
    今日她與顧清寒推心置腹之后，她今后也不會再提。
    只是希望她說的這些能警醒顧清寒，讓她明白陛下其實不是真正愛她，以免失去分寸、最后落得不好的下場。
    顧清寒站起來福身一禮。
    “是，妾身感激太后與妾身說了這些，妾身也知道分寸了。多謝太后！”
    元慈太后擺擺手：“起來吧……”
    顧清寒點頭，又與元慈太后說了幾句開導的話，開了藥方，這才告退了。
    黑棋在一邊說道：“娘娘，我繼續留在慈寧宮嗎？”
    顧清寒低聲道：“看好風兒，盯住她一舉一動。”
    她甚至元慈太后今天和她說這些也不完全是為了她好，只不過是想減輕自己心中的罪孽感罷了。
    但是她消息這么靈通，肯定和風兒分不開關系，甚至可以說元慈太后的一舉一動都掌控在風兒手中，她都還不自知。
    交代之后，顧清寒徑直回紫陽宮了。
    她心事重重，腦海里一直回響著元慈太后那句話——陛下寵愛貴妃，不過是因為貴妃和顧雪長得像罷了。
    出神的顧清寒進了紫陽宮還未發覺沈暮塵就在銀杏樹下坐著。
    顧清寒終于在走廊下的時候停住，因為剛回神，還沒發覺紫陽宮宮女太監們的異樣。
    她說道：“小福子，你去廣明殿那邊問問，陛下今夜來不來紫陽宮？”
    福萬全拼命使眼色，娘娘哎，陛下已經來了呀！
    福萬全和小紅剛要出聲提醒，卻見沈暮塵走了過來，示意他們不許出聲。
    兩人之后垂下腦袋。
    沈暮塵從后背環住顧清寒，問道：“那貴妃希不希望朕來？”
    顧清寒一驚，下意識要后退，卻被沈暮塵抱得更緊。
    “陛下怎么來了？”她問。
    沈暮塵親了親她的額頭：“朕想你了。”
    知道她生氣，舍不得讓她自己生悶氣，所以他來了。
    “陛下不是去審人了嗎……”顧清寒又問。
    沈暮塵：“審人哪有你重要？”
    顧清寒：“……”
    【口蜜腹劍！不知道又來我這里探什么……】
    沈暮塵不理會，垂頭擒住她唇瓣，啞聲問道：“貴妃還沒說，希不希望朕來？”
    原本想冷落她一段時間，哪怕她恨他氣他，他也要用最快的速度處理完手里的事情再說，過后再好好哄她。
    可是，他根本狠不下心來與她冷戰。
    她是他的弱點，他狠下的心才維持了半日，又招架不住了。
    每一刻都是煎熬！
    顧清寒想起元慈太后說的那些話，當年沈暮塵為她的死而發的狂……
    終究是垂眸說道：“當然，妾身希望陛下來。”
    沈暮塵低下頭，壓在她唇瓣上，如沙漠中干涸了已久的旅人，不斷的索取……
    顧清寒心中思緒紛亂如麻，隨著他的親吻飄蕩起伏。
    她忍不住抱住他，眼眶有些發紅。
    如果當年沒發生那些事情該多好？
    說不定她在與沈令大婚之際逃婚了，說不定早已與沈暮塵逍遙于世間，任性的什么都不用管不用想……
    可是命運弄人，終究是……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清寒才回神。
    沈暮塵啞聲說道：“不要生朕的氣了，好不好？”
    顧清寒心尖一顫，下意識說道：“好……”
    沈暮塵勾唇，牽著她進了內殿。
    顧清寒看著他的背影，抿唇不言。
    其實元慈太后有一句話說對了，沈暮塵寵愛顧清寒，不過是因為顧清寒長得想她而已。
    到底是心里有了些安慰，顧清寒沒有那么別扭了。
    沈暮塵拉著她在軟塌上坐下，順勢往后一靠，問道：“去慈寧宮了？”
    顧清寒坐在軟塌上，被他全在懷里，隱約聞到一些血腥味。
    “嗯，去看了看太后，她身體有些不好。”顧清寒說罷，湊近沈暮塵：“陛下受傷了？”
    【好大的血腥味！剛剛沒注意，現在越聞越濃……】
    沈暮塵道：“剛從密牢上來。”
    【怪不得了……絕密地牢那種地方……哼，剛剛還說審人沒我重要，謊話張口就來啊！】
    沈暮塵愛極了她心中的小九九，雖然每回都覺得自己窺探了她的內心，十分不安。
    但卻又如上癮了一般，因為只有她的內心才是真正的顧雪，毫不設防……
    沈暮塵歉意的親了親顧清寒：“沖到你了？”
    顧清寒軟聲道：“陛下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沈暮塵一頓，唇角的笑意頗為邪魅：“貴妃幫朕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