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娟一屁股坐到地上,“跟他交代什么,我就想跟云嬸子交代清楚,云嬸子你說是吧?”
云老太冷冷地睨她一眼,“所以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
劉娟將秦超推到云老太的腳邊,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云嬸子,我現在就把人交給你,隨你處置,不管是報警還是打一頓,我絕對不會說你半句不是,還要感謝你幫我教訓兒子,免得他長大以后做違紀犯法的事情。”
云老太低頭看著劉娟和秦超,不得不承認劉娟這個如意算盤打得真好,秦超年紀跟秦澤差不多大,不過十歲多點的孩子,就算報了警,警察頂多將人帶回來說教幾句。
“小超,”云老太蹲下身,擠出可親的笑臉,“不要怕,云奶奶沒想把你怎么樣,就問你一句話,鐲子是你偷的嗎?”
秦超臉疼得厲害,腦子也嗡嗡地響個不停,他神色恍惚地抬起頭,“是,是我拿的鐲子。”
云老太一怔,“真的是你?”
“是我,”秦超著急地解釋道,“但不是偷,云奶奶,我只是看那個鐲子好看,想拿了送給班上的女同學。”
雖然云老太還是覺得是劉娟指使,但秦超的樣子確實不像撒謊。
“那是什么東西?你還想拿去送人?!”劉娟抓住秦超的頭發,又是幾巴掌呼過去,“要死啦!我跟你爸的臉,都給你丟光了!今兒個我就打死你算了!”
村民一邊攔劉娟一邊勸云老太:
“云嬸子,男孩子調皮搗蛋不知輕重,你家那么多個孫子,肯定比誰都清楚,你看這次就算了吧。”
“反正鐲子也找到了,完好無損,小超也給他媽打了幾耳光,臉都腫成這個鬼樣子了,算是教訓了。”
“大家都是一村子的,以后免不得來往,你就得饒人處且饒人,看在各家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老太站起身,“你們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村民:“……”
“東西偷到我家頭上,還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云老太從來不是心軟的主兒,幾句好話就想打發她,門兒都沒有,“我不管你們誰偷的鐲子,做了錯事就該付出代價。”
“云嬸子,你這是干什么呀?”劉娟不敢相信地提了提聲兒。
云老太沒理她,轉頭跟云國明說,“你騎三輪車去鎮上報警,就說我家傳家寶給人偷了,小偷已經抓到,請他們把人帶回去好好教育。”
“死老太婆,你發什么瘋?小超還是孩子呀!”劉娟紅著眼睛將秦超護在懷里,深惡痛絕地瞪著云老太,“你怎么忍心讓警察把他抓走?這么黑心肝的事情,你都干得出來,就不怕遭報應嗎?”
云老太覺得好笑地看著劉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是你說隨我處置,我現在報警怎么了?不是如你所愿嗎?幫你好好教育兒子,你得感謝我才是呀,不過老婆子年紀大了,自個兒家里的事情都操心不完,就讓警察同志幫你管吧,記得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云老太說話算話,讓云國明去鎮上報了公安,晚上警察就來了解了情況,把秦超和劉娟帶回了局里。
不過因為秦超年紀小,正如云老太想的那樣,第二天就放回來了,孩子嚇得夠嗆,見人就哆嗦,攤上劉娟那么個媽也是造孽。
大年過完,云俊回南都之前去找了林馳,雖然他嘴上說已經放棄高考,開始跟著他爸學炒菜做生意,但云俊知道他還是想讀大學的,便將自己之前的學習筆記送給了他。
開學沒幾天,秦超在學校被人打破了頭,劉娟又氣又惱,對的卻不是跟秦潮打架的同學,而是云老太。
神經兮兮地拉著兒子來云家討公道,指著秦潮頭上裹的紗布,哭嚷道:“云嬸子,你可把我兒子害慘了,本來腦子就不是很聰明,現在又給人打那么大一窟窿,要是留下后遺癥怎么辦呀?我跟孩子他爸老了是不是還得養他啊?”
云老太頭疼地揉著眉心,煩躁,又不想理會,淡淡地開口:“你也可以選擇不養,大不了把人餓死算了,反正是你自己的兒子,沒有人管得了你。”
“哎喲,大伙都快聽聽這是什么話?云嬸子,沒良心呀,要把我兒子餓死,”劉娟將秦超安排坐到凳子上,而自己一屁股賴在地上繼續耍潑,“如果不是上次鐲子的事情,我兒子怎么可能跟人打架?你們知道小超在學校多可憐嗎?同學見到他就喊小偷呀!小超臉皮本來就薄,實在忍不住才動的手,結果……結果差點就沒了。”
云老太連翻好幾個白眼,“這些都跟老婆子我有一毛錢關系嗎?又不是我打你的兒子,更不是我讓他偷的玉鐲子,你要鬧要哭也該去學校不是?跑我這兒哭什么喪?!更何況我可聽說了,學校那邊賠了秦超不少醫藥費和營養費,你不是拿著挺高興的嗎?”
劉娟噎住,臉上有點掛不住,“誰挺高興了?云嬸子,小超是我兒子,他被人打成這樣,我怎么可能高興得了?”
“說吧,到底想怎么樣?”云老太腦袋都被劉娟鬧成一鍋漿糊,只想趕緊把人攆走。
“云嬸子,學校那邊是賠了醫藥費和營養費,但小超因為上次鐲子的事情嚇壞了,到現在每天都還在做噩夢,”劉娟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歪道理,講出來一點不害臊,甚至理直氣壯,“云嬸子就當可憐可憐我兒吧,給個二三十塊錢,我回頭多給他買點安神藥吃,不然我兒年紀這么小就廢掉了。”
云老太冷笑一聲,果然不出她所料,劉娟這個臭婆娘擱這兒鬧得這么兇,不為別的,就想多撈點錢,根本不是心疼自己兒子。
“要錢是吧?”云老太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笑瞇瞇地走到劉娟跟前,低頭看著她,一字一頓道:“沒有,要命,可以給你。”
“云嬸子?”
云老太仍是笑,“有種你就殺了我,沒種就趕緊給我滾。”
劉娟也不知道是氣到了還是嚇到了,整個人一動不動,就那樣抬著頭愣愣地瞧著云老太。
云老太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領子,將人拖到院門口丟了出去,“我說你怎么就不長記性呢?老婆子什么脾性,別人不知道,你領教那么多回,還不清楚嗎?一天天跟我整這些有的沒的,我會搭理你嗎?毛病!有這個精神,不如好好種地多賺點錢,讓自己和孩子過得好一些。”
老太太苦口婆心,一番好意勸誡,但劉娟一個字沒聽進去,就覺得全部都是嘲諷,尤其是圍在邊上看熱鬧的村民,現在瞧她的眼神也充滿了鄙夷,而這些都是死老太婆一手造成。
劉娟恨毒了云老太。
賺錢是吧?想要過得好點是吧?
她沒有的東西,死老太婆憑什么揪著不放?
他們云家明明早就是萬元戶了,卻還是舍不得那二三十塊錢,劉娟從沒見過這么黑心肝的老婆子。
劉娟氣急敗壞地從地上爬起來,發狠地瞪了眼云老太,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哪兒還記得自己兒子還在云家院子里坐著。
云老太搖頭嘆氣,“造孽呀。”
村民沒熱鬧看了,也陸續地散去。
最后就剩秦超瑟瑟發抖地縮在小板凳上,就像一只打了霜的小茄子。
云小九看他可憐,跑去屋里沖了一杯麥乳精,小心翼翼地端給秦超,“秦超哥哥是不是很冷呀?喝了這個就會很暖和了哦。”
秦超緩緩地抬起頭,對上云小九那張笑得燦爛甜美的笑臉,心里微動。
他媽從小給他洗腦,說云家沒一個好人,尤其是云小九那個小丫頭片子,給云老太寵壞了,嬌氣,無理取鬧得很。
但今天……他發現云小九就像一個小天使。
云老太走上來,摟著云小九的后腦勺,跟秦超說:“喝吧。”
秦超接過云小九手里的洋瓷缸子,低頭抿了一小口,當真暖到了心里頭,眼眶跟著紅了一圈。
云老太又是一聲嘆氣,蹲下身拍了拍秦超的肩,“你呀,年紀也不小了,不要什么都聽你媽的,沒事也跟你爸多說說話,不管怎么說那是你親爸,他肯定心疼你的。”
秦超若有所思地捧著暖烘烘的洋瓷缸子,好一會兒,小小聲道:“謝謝云奶奶,謝謝小九。”
——
劉娟從云家回去后,越想云老太說的那些話越生氣,被心中怨氣徹底蒙蔽了雙眼,趁云國明周末帶著倆孩子去鎮上看媳婦,她拿上耗子藥偷偷潛進云家村頭東的養豬場。
好巧不巧給云老太看到,悄悄地跟了上去。
劉娟鬼鬼祟祟地往豬槽里倒耗子藥,心里發慌,兩手發抖。
“劉娟,你在干嘛?給我住手!”云老太突然從后門沖出來,一把搶過劉娟手里的耗子藥,所剩無幾。
劉娟嚇一激靈,心臟堵到了嗓子眼,神色惶恐地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李大嫂快來呀!”云老太怕劉娟跑了,把人死死拽住,就管不了圈里的小豬仔,忙大聲喊人幫忙。
在小屋子里煮豬草的李大嫂聞聲趕來,看到云老太跟劉娟你推我搡,立馬跑上去幫忙:“云嬸子,出什么事兒了?”
云家跟秦家這幾天鬧得厲害,李大嫂或多或少聽說了些,沒想到還鬧到養豬場來了。
“劉娟這個黑心肝的往槽里放耗子藥了,你趕緊把這個圈里的小豬仔挪出去。”云老太急道。
李大嫂一聽,臉都嚇白了,跳進豬圈將小豬仔抱到旁邊的豬圈里,一邊干活一邊念叨:“大妹子,你這是干嘛呀?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拿耗子藥開玩笑。”
“今天她想藥死我家的小豬仔,明天就能把老婆子我殺了,”云老太虎著臉,眼色冰冷,“劉娟,我告訴你,今兒個不管誰請求,我一定要把你送去公安局。”
劉娟撲騰跪地上,認錯比誰都快,“云嬸子,我錯了,你就饒了我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有話跟警察說去,好好在牢里改造,等還能改過自新了,出來后做個好人。”云老太已經煩透了劉娟,不給她一個大點的教訓,她只會變本加厲地鬧騰,今天是他們家的小豬仔,明天呢?她一把年紀了無所謂,但是家里那么多孩子,尤其是小乖寶……
萬一劉娟給小乖寶吃耗子藥,云老太光是想了想,就恨不得現在把劉娟掐死。
見死老太婆鐵了心地要送她去坐牢,劉娟完全地慌了,死命掙開云老太想跑。
云老太追上去,薅住劉娟的頭發。
劉娟顧不得疼,轉過身用力推向云老太。
猝不及防,云老太狠狠地甩了出去,一頭撞上大石塊修建的豬圈。
后腦勺傳來一陣劇痛,云老太順著豬圈緩緩地滑下去,還來不及說什么,人就暈了過去。
很快腦后的血液越流越兇猛,地上已經聚集成了一灘血水。
李大嫂從豬圈里翻出來,急得滿頭大汗,想去將人扶起來,又不敢隨意亂動,只得一聲一聲地喊道:“云嬸子!云嬸子!云嬸子……”
劉娟在李大嫂的驚呼聲中回過神,瞳孔渙散,滿是恐懼,“不是我,我什么都沒干,是她自己,自己摔了一跤。”
“大妹子,趕緊喊人呀。”李大嫂剛剛什么都看到,就是劉娟推的云老太才撞到了頭,不過現在跟她爭辯這些有什么用?當務之急是趕緊把云老太送去醫院才行。
劉娟慌里慌張地跑出養豬場,卻不是喊人,而是躲回了家。
——
云小九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站在手術室外面走廊上的曾衛東他們,每個人臉上神色都極其凝重。
云小九從云國明身上下來,腳下發軟,根本站不穩,踉蹌幾步,差點坐到地上,還好有秦澤拉著她。
“小九,云奶奶不會有事的。”秦澤安慰她。
云小九抬頭一瞬,已經是淚眼婆娑,“我,我知道。”
奶不會有事,至少現在不會有事。
原文里面云老太是云小九高中時候才去世的,這些她都記得很清楚,但是……從她穿來這個世界后改變了太多事情。
云家所有人包括葉薇,他們都越過越好。
所以云小九不免也擔心云老太會發生跟原先軌跡不一樣的變故。
一想到這里,云小九再也忍不住,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秦澤將人摟進懷里,輕聲細語地哄道:“小九要相信云奶奶,她那么疼你,你還沒有長大,她怎么舍得你。”
云小九昂著哭得通紅的小臉,后悔不已,帶著自責,“秦澤,我不該丟下奶一個人的,我應該一直一直跟在她身邊。”
“好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小人兒在懷里顫得厲害,秦澤心疼得要死,收緊抱住云小九的手,希望能給她一點安全感,讓她不要那么害怕。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云國明焦急地抓住曾衛東問道,“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媽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就撞到腦袋了?”
曾衛東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遍,云國明氣得頭頂冒青煙,“劉娟那個瘋婆娘現在在哪兒?我今天打不死她,以后就跟她姓了。”
“已經被警察帶走了,”曾衛東拉住云國明,勸道,“你把人打死了,還不得進去坐牢,家里孩子怎么辦?又要留建珍一個人?”
“我……”云國明說不出話來。
“大哥說得對,不管是放耗子藥還是打人,劉娟都是犯罪,警察自會處理,你就消停點吧,”葉建珍赤紅著雙目,對于劉娟的所作所為,她也生氣,但分得清孰輕孰重,“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著媽平安出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大門終于打開,醫生戴著口罩從里面走出來。
葉建珍抱起云小九迎上去,“醫生,我媽怎么樣了?”
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等著醫生回答,緊張地屏住呼吸。
醫生摘下口罩,臉色有些沉重,“病人已經搶救回來了。”
眾人剛要高興,就聽到醫生話鋒一轉,“只是……”
心再次懸到半空。
“只是什么?”葉建珍聲音發顫地追問。
“老太太年紀大了,撞的又是腦袋,到現在還沒有蘇醒的跡象,你們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云小九怔住了,周遭安靜下來,什么聲兒都聽不到,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也感覺不到,只有眼淚默默地涌出來。
她不想哭,真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
“小九,云奶奶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秦澤握住云小九的手試圖將人喚醒。
云小九卻一點反應都沒有,蜷縮成一團躺在病床上,小眉頭擰成一團麻,一遍一遍地不停地喊著奶。
陷入夢魘醒不來。
夢里又回到云老太下葬的那一天,云家人將老太太的棺木放入墓穴,云小九跪在地上大哭,突然看到好多好多的血水從棺木里溢出來,一點一點地將她淹沒,窒息感撲面而來。
就在這時,有人抓住了她的手,云小九太熟悉秦澤的手了,猛地睜開了眼睛。
見人醒來,秦澤黯然的眸光蹭地一亮,還有守在旁邊的云國明,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小九(女兒)!”
云小九將目光從雪白的天花板上轉向秦澤和云國明,愣了一小下,突然想起云老太被撞傷了腦袋,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她翻身坐起來,反手緊緊地抓住秦澤,“秦澤,奶有沒有醒?奶有沒有醒?”
秦澤沒有隱瞞,“還沒有醒,不過醫生說了,云奶奶情況很穩定。”
云國明連聲附和,“小澤說得對,奶肯定能醒過來的,小九不要太擔心了。”
云小九知道他們都哄她,“如果醒不過來怎么辦?奶會不會……”
最后一個字,她說不出口,一輩子都不可能說不出口。
“不會,”秦澤溫柔地摸著她的小腦袋瓜,“小九不要胡思亂想了,你餓不餓呀?我給你削蘋果吃好不好?”
云小九撇著嘴,搖頭,“不想吃,我想去看奶。”
“不可以,”云國明也是擔心寶貝女兒,“你下午突然暈倒,大家都嚇壞了,醫生也說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云小九轉身過去,撲進云國明的懷里,圈住他的脖子,帶著可憐巴巴的哭腔,“爸爸,小九想奶了,真的好想好想……”
云國明立馬沒轍了,將人小心地抱起來,“好,爸爸帶你去看奶。”
云老太病房外面一堆人守著,看到云國明抱著云小九走過來,云林沖到最面前,“妹妹沒事了嗎?”
“沒事了,”云國明問,“你奶醒了沒有?”
云林垂下頭,“沒有。”
他真的好擔心奶醒不過來,然后像醫生說的那樣,變成植物人一直躺床上。
以后再也沒人變著花樣地收拾他了,云林偷偷地抹了抹眼角。
云國明將云小九抱進病房,只留下秦澤陪她,其他人都出去外面等著。
云小九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云老太,頭上纏著很厚的紗布,平時精氣神十足的臉上,現在一點血色都沒有,就像一張雪白的宣紙,連嘴唇都干涸得爆皮。
云小九心疼死了,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走上前,輕輕地握住云老太的手。
腦子亂哄哄的,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不說吧,總覺得有很多話要說。
一著急,淚珠兒就往下掉。
秦澤默默地給她擦著眼淚,轉移云小九的注意力,“小九,我們先給云奶奶喂點水好不好?”
云小九眨了眨大眼睛,長睫沾上兩滴淚珠,“可是奶沒有醒,我們怎么喂水?”
秦澤端過柜子上晾好的開水,遞給云小九一根棉簽,“就這樣沾點水喂給云奶奶。”
云小九看了眼云老太干涸的嘴唇,小手用力地抹了抹眼睛,終于有了點精神,“嗯,小九喂奶喝水。”
用棉簽沾了水,云小九一邊認真地濕潤云老太的嘴唇,一邊奶聲奶氣地跟云老太說著話,“奶,小九今天去媽媽店里吃紅燒肉了,媽媽知道奶喜歡吃,還說給奶打包一大盤回去,到時候小九一定不跟奶搶,奶就一個人吃好不好?”
云老太:“……”
“媽媽還說下半年送小九去上學,可是小九真的好舍不得離開奶,不過媽媽說得也對,小九早晚都要念書,等小九以后識字了,晚上就可以給奶讀故事好不好?”
云老太:“……”
云小九絮絮叨叨地講了好多話,云老太沒有任何反應,明明就躺在她的面前,她卻覺得奶離她好遠好遠。
不過,云小九仍然無比堅信,就像秦澤所說,奶那么疼她,肯定也舍不得她的。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等奶醒過來,然后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她的小乖寶。
云小九寸步不離地守著云老太,秦澤寸步不離地守著云小九,其他事對于他們來說不重要,交給云家大人們處理就好了。
劉娟因為故意傷人罪和故意損害私人財物罪,還有上次玉鐲子的事情,秦超都交代了,是劉娟教唆他偷的,公安局給來消息,劉娟至少得坐五年大牢。
另外,劉娟在受審中供出林萬里,是他年前花錢指使她給云家使絆子,就是想葉建珍分心,沒有心思經營她的小飯館。
林萬里得知劉娟被抓,連夜想跑,被小黃毛那幾個二流子堵在了火車站。
就算林萬里沒犯大罪,但這事兒一旦鬧大,他以后還有什么臉繼續待在鎮上做生意。
龍廷飯店算是徹底玩完了。
總歸應了那句老話,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林馳買了水果來探望云老太,到了病房門口不敢進,畢竟老太太是因為他爸才出的事。
云國明打開水回來,看到站在門口的林馳,稍稍愣了一下,走上去,“來都來了,快進去吧。”
大人造的孽,孩子是無辜的,這個道理,云國明還是懂。
林馳低垂著頭,跟著云國明進了病房。
“林馳哥哥來了。”云小九跟云國明想法一樣,甚至更為同情林馳一些,明明是兒子,卻被當做了奴隸,不管做什么都得聽林萬里的安排,就像一只提線木偶。
林馳將水果放到柜子上,腳下一轉,對著云國明深鞠一躬,“云叔叔,都是我爸的錯,我替他跟您和小九還有云奶奶道歉,對不起。”
“那是你爸的錯,跟你沒有關系。”云國明將人扶起來,“叔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林馳哥哥以后什么打算呀?”云小九給林馳搬來椅子。
林馳局促得沒敢坐,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我,我還想復讀一年,重新考大學。”
少年還是唯唯諾諾的樣子,跟云小九第一次見到他沒多大差別,不過讓人感到高興的是他勇敢地邁出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步。
“林馳哥哥加油,你一定可以的,”云小九鼓勵林馳,“二哥哥還在南都等著你呢。”
林馳微微紅著臉點了點頭,然后想到什么,跟云小九說:“我剛來的時候,正好路過照相館,看到你們的照片掛在櫥窗里,真的好看。”
“照片出來了?”云小九天天守在醫院里,一次都沒有出去過,扭頭問云國明,“爸爸沒去拿照片嗎?”
“早上就交代小六了,等會兒放學他就拿過來。”云國明往病床上瞥了眼,要不是老媽一直沒醒,他早就跑去照相館蹲著了,就像林馳說得那樣,他跟閨女的合照一定很好看。
傍晚時分,云小九從云林那里取到她跟云老太的合照,拿在手里愛不釋手,看了又看,云國明喊她去食堂吃飯,她硬是沒舍得離開。
云國明他們也都看得出來,她想單獨跟云老太說會兒話。
畢竟醫生已經下了最后通牒,老太太今晚上要是還不醒,可能就真的一輩子醒不來了。
云小九不小心偷聽到,或許是前幾天哭得太兇,以致現在完全哭不出來,只是紅著眼睛笑了笑,然后安慰云國明和葉建珍,“小九相信奶一定會醒的。”
病房里只剩下云小九和云老太,她拿著合照趴在床邊上,看了看照片上笑呵呵的奶,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病懨懨的奶。
云小九心里好難過。
“奶,你真的不要小九了嗎?”窗外的天已經暗下來,云小九著急地輕輕地搖了搖云老太。
小奶音又沉又啞。
就像云小九剛滿月那會兒,因為張國霞給她喝生水,大晚上拉肚子發高燒,靠在云老太懷里哭到嗓子都啞了。
那時候,云老太就跟老天爺發過誓,只要小乖寶好好的沒事,她愿意折壽十年。
老太太那么心疼云小九,將人疼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舍得丟下她。
云老太艱難地睜開眼睛,眸底也是一片濕潤,她伸手過去摸云小九的腦袋,“小……小乖寶……”
太久沒說話,聲音比云小九還要啞,像是直接從喉嚨溢出來的。
云小九聽到云老太的聲音,一下抬起頭,震驚,高興,害怕……
萬一是做夢怎么辦?她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臉。
疼。
嬌寵養大的小姑娘,平時如果這么疼,怕是早就嚶嚶了,但現在卻咯咯地笑了。
“太好了,不是夢,奶終于醒了!”云小九撲上去,高興地在云老太臉上吧唧親了兩口。
云老太無力地扯了扯嘴角,盯著她自個兒掐紅的小臉蛋,“奶的小乖寶怎么這么傻呀?疼不疼?”
“不疼,一點不疼,”云小九撥浪鼓地搖頭,“小九就知道奶一定舍不得丟下小九。”
“你個小粘人精,奶怎么舍得嘛。”云老太笑了笑。
這幾天雖然睡著,但孩子們說話,她都聽得到,尤其是她的小乖寶每天在她耳邊念的那些事,現在想了想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她的寶貝孫女嚇壞了,云老太自責,早知道那天就不跟劉娟推搡了,萬一她沒了,小乖寶可怎么辦呀?
以后再也不能做這么危險的事情了,她得好好地活著,看著小乖寶長大讀書結婚生子。
云小九手腳并用地爬上床,一頭扎進云老太的懷里,看似來勢洶洶,其實她都輕輕的,很小心,生怕弄疼了云老太。
結果,還是不小心磕到了自己大門牙,有一點一點的痛。
云小九感覺嘴里有什么東西掉下來,她沒多想地伸手接住,還來不及瞧上一眼。
這時,云國明他們聽到云老太醒過來的消息,一窩蜂地從食堂趕回來,一把推開病房門。
云小九回頭過去。
眾人:“!!!???”
云小九滿嘴血水,臉上和下巴都染了不少,看得人觸目驚心。
“女兒,你這是怎么了?!”云國明站在最前面,瞥到躺在病床上的云老太,胸口也是好大一灘血,“就算餓死了,你也不能啃奶的肉吃啊。”
葉建珍沒好氣地打他一下,“什么吃肉,那是小九牙齒掉了。”???.BIQUGE.biz
云小九一臉天真地將小手伸出去,“嗯,小九換牙了。”
云老太出事那天,云小九就跟葉建珍說過,她的大門牙有些松動,應該是快要掉了,后來因為太擔心云老太,就沒再顧得上自己的牙齒,不想剛剛一激動給碰掉了。
云國明拍著胸口大喘氣,“嚇死你爸了,我還以為你餓瘋了。”
云小九:“……”
老太太一醒,云家上下高興壞了,李春花和謝萍忙去給兒子打電話,讓他們先不用回來了,好好地在部隊(學校)訓練(讀書)。
兩天后,云老太出院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云小九掉下來的門牙扔到了床底,云小九一臉懵懂地問:“奶,牙齒為什么要扔床下面呀?”
“上面的牙齒扔到床底,下面的牙齒扔到屋頂,這樣小乖寶以后才能長出一口又漂亮又整齊的大白牙。”云老太跟云小九解釋道。
云小九哦了一聲,將云老太扶到床上坐好,有模有樣地捶著腿,“奶一定要好好養身子,答應小九活到一百歲,好不好?”
“好,奶都聽小乖寶的。”云老太笑呵呵地看著云小九。
小丫頭掉了一顆大門牙,說話有些漏風,不過小模樣還是那么可愛。
只是擔心寶貝孫女這么早開始換牙,對她以后會不會有影響,但轉念一想,寶貝孫女本來就不是一般孩子,七八個月就能滿地跑,早點換牙也好像沒什么。
云小九眼角余光瞥到站在一邊的秦澤,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勾勾地瞧著床底下。
難道他上面的牙齒也掉了嗎?云小九疑惑。
大半夜,秦澤潛進云小九和云老太的房間,躡手躡腳地爬進床底找出云小九掉的那顆大門牙,
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屋子,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借著月光打量手里的牙齒,就像絕世珍寶一般。
一雙漆黑如墨的狐貍眼,眸底泛著淡淡的紅光,癡纏,甚至有些陰惻。
將云小九的牙齒包裹在手心,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了上去。
只要是她身上的東西,他一定都會好好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