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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通看見三個穿著道袍的洋鬼子進(jìn)門。那種莫名奇妙的錯愕感讓他目瞪口呆，隨即就是捧腹大笑。
天氣雖然很暖和，但幾個洋鬼子卻是光著腳，風(fēng)吹過的時候道袍下擺掀起，露出了多毛的大白腿，這形象在王通看來，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不過其他人眼中看來就不是這樣了，鼓樓這邊的府邸中伺候人的小廝和丫鬟都是潘達(dá)和萬稻送來的下人，這些人的見識可說不上什么廣闊了，一個端著盆的小廝正好走過，看到這三個洋人先是一愣，接著大叫一聲，盆掉在了地上。
王通扭頭看過去，那小廝臉色被嚇得煞白，后退兩步居然就摔倒在那邊，這還不算熱鬧，另一邊也是響起兩聲尖叫，接著哇哇哭了出聲，原來是從伺候馬婆子的兩個丫鬟也被嚇到了。
這時候就不是什么好笑，而是讓人哭笑不得了，天津衛(wèi)盡管也是海港。但對外藩也就是和高麗有所往來，而且和高麗的交通也不是常態(tài)。
開設(shè)市舶司的港口都在浙江和福建，此外洋人也就能在廣東澳門那一帶渾水摸魚的上岸。
西洋人很少來北方，來到北方的西洋人絕大部分都是傳教士，這些人一般都是習(xí)慣于和文人們混在一起，要不就是去富貴階層活動，平民百姓很難看到。
這天津衛(wèi)更是一座軍城，盡管繁華卻不是什么中心，自然看不到什么洋人，這高鼻深目碧眼的洋鬼子，在百姓們的眼中，就和那鬼怪沒有什么差別。
別說是這幾個下人，李虎頭看了一眼，轉(zhuǎn)身就跑回了內(nèi)堂，王通還納悶，這小子膽子素來很大，今日怎么如此膽小。
沒想到轉(zhuǎn)眼間又是跑了回來，手里卻拿著一桿七尺短槍，直接跳進(jìn)了院子里，惡狠狠的大喝一聲道：
“站?。?！”
這短短功夫，馬三標(biāo)等人都被驚動了，拿著刀劍都是涌了出來，那三個洋鬼子所受的驚嚇不比王通府邸的下人少，看見對方拿著利刃逼過來，已經(jīng)嚇得魂不附體，當(dāng)下就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道：
“大老爺。大老爺，小的是良民，小的都是良民?。 ?br/>
字正腔圓的漢語，不過是帶著些河間府口音的官話，王通實(shí)在是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可這么多人在跟前也不能失態(tài)，臉憋得通紅，倒也是頗為難受。
“這年頭，洋人的腿和腰桿還都是軟的??！”
王通發(fā)出了句誰也聽不懂的感慨，舉步走下了臺階，這時候，蔡楠?dú)饧睌牡呐苓M(jìn)了院子，看見那三個跪在地上的洋人，還有滿院子如臨大敵的模樣，更是惶恐，本來差事就辦砸了，沒想到回來還鬧了這么大的亂子。
蔡楠上前急忙說道：
“王大人，火器作坊說各地邊鎮(zhèn)的訂貨太多太急，也抽不出什么人手，說是有三名工匠頭目手藝精熟，可以給咱們指點(diǎn)一二。沒想?yún)s給了三個扒光的番鬼，這......小的也只好帶回來，路上去成衣鋪?zhàn)淤I了幾件舊道袍給他么披上，這還把小的一塊金牌給押在那邊了，剛才正安排門房去，驚擾了大人......”
蔡楠都有些手足無措了，王通笑著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本官三年前跟著先父去往廣東澳門，那邊的番鬼不知道見過了多少，這三個長得也尋常，還嚇不倒本官，你們也把東西收了，這么大驚小怪的像個什么樣子，給他們?nèi)齻€弄身衣服來！”
看那洋鬼子膽小如鼠跪地磕頭的模樣，王通手下那些人也漸漸穩(wěn)定了心神，各自去忙碌了。
對王通來講，那一世見到的白人都是趾高氣揚(yáng)人上人的模樣，這個時代的白人則都是草根卑微，偶然有個傳教的教士，也完全是那種低人一等的姿態(tài)，這讓王通偶爾覺得有些怪異。
那三個洋鬼子沒有得到站起的允許，還是在那里畢恭畢敬的跪著，王通走到他們跟前，淡然開口問道：
“你們叫什么名字，不必說洋名，就說在大明旁人如何稱呼你們？”
“回大老爺?shù)脑挘〉拿锌逅??！薄?......小的名叫阿塞羅......”“......貝安......”
“你們是哪里人？”
“小的們是佛朗機(jī)人，就是大明常說的大呂宋所在?！?br/>
南洋的呂宋（現(xiàn)代的菲律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歐洲白人的殖民地，對于世界地理有些模糊的士大夫們認(rèn)為。既然呂宋被人占領(lǐng)，那他的宗主國用大來稱呼就可以，所以弄出了個大呂宋的說法。
佛朗機(jī)這個稱呼在大明指代兩個國家，目前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但把呂宋變?yōu)橹趁竦氐哪莻€則是西班牙。
那卡洛斯這般回答，知識面和這個時代有些不同的王通迅速的反應(yīng)了過來，隨口念叨道：
“原來是西班牙......”
聲音不大，可那三個洋人卻愕然抬頭，王通的讀音和真實(shí)的略有近似，可能在他們所遇到的大明人士中還是第一個。
“你們從前是干什么的，為什么要來大明，又怎么來到的天津衛(wèi)，又怎么去給官辦的火器作坊當(dāng)差？”
王通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按照他那些模糊的歷史知識，現(xiàn)在歐洲的火器制造技術(shù)已經(jīng)開始大幅度的領(lǐng)先大明，西班牙又是歐陸大國，火器制造水平自然相當(dāng)先進(jìn)，這三人要是來自那邊，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但這個時代，東西方相隔萬里，彼此信息極為的不通暢，編造個身份來混事騙錢的也是不少，自然要問個明白。
“回大老爺?shù)脑挕Ｐ〉膫儚那熬褪欠鹄蕶C(jī)王國北方一個作坊的學(xué)徒，為了逃避兵役去船上當(dāng)了水手，一路來到了大明.......”
說到這里，滿臉大胡子的卡洛斯聲音有些飄忽，跪在那里說道：
“小的們從未見過這么富足、文明的國家，比起佛朗機(jī)來，這邊就好像是天堂一樣，小的們就留了下來，希望能在這邊生活下去，成為這個文明帝國的一員，但除了澳門和一些船只之外。小的們找不到活計(jì)，火器作坊的魯公公那時候正在廣東辦差，到處張榜說想招募懂火器制造的工匠，小的們總是聽人說，大明越是向北，就越有無比繁華的都市，心動過去揭榜?！?br/>
王通聽了幾句轉(zhuǎn)頭喊過馬三標(biāo)，低聲吩咐了些話，馬三標(biāo)點(diǎn)頭匆忙的出了門，不多時聽到馬蹄聲響，人已經(jīng)遠(yuǎn)去了。
“魯公公就是那時候到這邊主持這個制造作坊，如果不是小的們?nèi)齻€，他怎么會得到皇帝陛下和內(nèi)閣的那么多嘉獎，可這個小氣鬼，幾年也不給我們加一文錢的工錢，他在材料和私賣火器上不知道撈了多少，所以小的們發(fā)動勞工們罷工，他居然把我們扒光了衣服趕了出來，小的們還有幾百兩銀子存在那邊?！?br/>
“你們會造火器嗎？”
就和那一世國內(nèi)人出國之后沒口子夸贊國外如何好一樣，這時代的洋人凡是來過大明的，無不對這個東方帝國的文明和富足贊嘆不已，每名傳教士和商人們寫的游記等文字，都是用盡了一切的褒義詞來贊美。不過，到了滿清的時代，這樣的贊美就變成了謾罵，都在鄙視這個野蠻國家的蒙昧和骯臟。
聽這三名洋人的述說，沒什么破綻，看他們的出身，似乎也沒到需要編造謊言的地步，王通這才是問到關(guān)鍵上。
“......小的們會造！”
王通明顯注意到對方的回答時候那一點(diǎn)遲疑，聲音禁不住嚴(yán)厲起來：
“不要用假話欺騙本官，本官也在澳門的佛朗機(jī)作坊做過工，你們現(xiàn)在騙過去，等造出東西來若是不合要求，那魯公公讓你們沒有衣服，本官讓你們沒有腦袋！”
在大明的官員中，王通這么年輕的少見。在澳門洋人鐵匠的作坊里做工的恐怕只有他一個。
聽到王通這一喊，這三個人洋人齊齊的打了個哆嗦，那卡洛斯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倒是邊上那貝安惶恐的抬頭說道：
“大人，火炮小人們是會做的，快槍和三眼銃也是會造的......”
“鳥銃呢??？”
快槍和三眼銃更像是裝載鐵管里的鞭炮，而鳥銃則是仿制的西洋火繩槍，這個構(gòu)件相對復(fù)雜，能掌握這個技術(shù)的都算很出色的工匠。
在王通很懂行的逼問下，三名洋人神情緊張，都有汗水流下，這逼問也讓他們來不及編造，王通的懂行讓他們也不敢編造，貝安急忙回答道：
“小的們不敢說會做，不過給個樣子，小的們能照著做出來！”
王通盯了他們一會，看得他們?nèi)齻€人都是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王通冷聲說道：
“本官也有作坊，也要造火器，工錢待遇一切都好說，比你們再魯公公手下肯定要好，但有些規(guī)矩要說明白，若是粗制濫造東西，殺頭，若是煽動工人罷工，殺頭，今天這些話日后若被查出來有假話，殺頭?！?br/>
處罰只有一種，殺頭，三人聽的冷汗直流，除了連連磕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把衣服都換上，繼續(xù)在院子里跪著，你們說的這些，等下有人來驗(yàn)證！”
說完，王通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屋子，那三個洋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在那里，不敢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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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臨近放假事情這么多，第二更要稍晚點(diǎn)
隨便說一句，咱們大部分人心里的外國是除了東歐和前蘇聯(lián)各加盟國之外的歐洲各國，日本、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也只有這幾個國家叫做外國，至于其他的，基本不在概念中，呵呵，隨意調(diào)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