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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大人年紀大了。這么晚請到這邊來還請包涵!”
“張閣老哪里話,老夫年紀雖然大,可精神不遜壯年,再說閣老相請,便是不睡覺又有何妨!”
內(nèi)閣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馬自強說的慷慨激昂,話里又是不服老,又是奉承了張居正,雙方哈哈一笑,彼此落座。
張居正沖著兩邊揮揮手,家仆丫鬟都是低頭退下,張居正開門見山的問道:
“體乾兄,這幾日核查的如何?”
馬自強今年六十三歲,精神的確有些不足,不過聽到張居正的詢問,立刻從椅背上直起了身子,肅聲說道:
“戶部上上下下都已經(jīng)清查一遍,陛下所說那些條目不用的話,天底下的確沒什么生財?shù)姆ㄗ恿恕!?br/>
聽到這話,張居正捋著胡須沉吟了半響,然后才抬起頭說道:
“陛下和宮里所想的無非是那些東西。宮內(nèi)宮外讀的都是圣賢書,聽的都是圣賢事,不會跳出這個圈子來,可我擔(dān)心的是王通,此人盡管出身粗鄙,可做事卻時常別出機杼,想前人未想,或者前人做出辦法,他卻有個新東西出來,這次的金花銀增額百萬,十有八九就是他搞的鬼。”
馬自強呵呵笑著說道:
“閣老多慮了,或許陛下自己盛氣罷了,要是那王通真這么想,倒未必是壞事,閣老領(lǐng)著咱們殫精竭慮這么多年,國庫里才積攢了幾百萬兩而已,他上下嘴唇一碰,就出來個一百萬兩,若是做不到,就以這個為由頭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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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中秋,也是宮內(nèi)最忙碌的時候之一,宴飲布置,禮儀祭祀,都是繁復(fù)異常,十二監(jiān)的大太監(jiān)們都忙的腳不沾地。
所為內(nèi)廷第一人的馮保這幾天來,每日睡不過三個時辰,天天在宮內(nèi)忙碌。眼看著還有十天就是中秋,該做的事情還沒做多少,未免焦躁。
八月初七那天,馮保正在御用監(jiān)批了幾個文書,訓(xùn)斥了兩個采買不力的管事太監(jiān),剛要去點檢后宮拜月時候的各項用品,突然有小宦官來通報,說是萬歲爺有事召見。
聽到召見之后,馮保有些焦躁,宮內(nèi)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總理,連慈圣太后李氏都不太插手的,萬歷皇帝更不必說。
他也記得今日沒有什么政務(wù),朝會云淡風(fēng)清的散了,這時候叫人何事,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馮保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態(tài)度變化,他把自己放在了一個成人的位置上,認為萬歷皇帝是個孩子。
此時找人讓他煩躁,就和一個大人在忙碌的時候有個不知趣的小孩子過來打攪一樣,大人都要發(fā)火的。
馮保按捺住自己的煩躁,坐著抬轎快走,到了御書房那邊。走到御書房的門外,他一下抬轎,門口守衛(wèi)的宦官立刻是上前行禮。
看到御書房這邊,馮保更加煩躁,不知道從何時起,御書房成了萬歷皇帝完全的個人空間,里外聽差布置的人都是萬歷皇帝親自提拔,要不就是張誠舉薦。
雖說孩子們長大了總有自己的私密和空間,但大人們總是心里不舒服,不過走進去看到門口聽差的趙金亮之后,馮保倒是有了點笑意,這孩子聰明伶俐,并且努力上進,內(nèi)書堂的教習(xí)多次夸獎,對這樣的小宦官馮保一向是喜歡的。
走進御書房的時候,萬歷小皇帝半躺在龍椅中,用個自家最舒服的姿勢在那里,舉著幾張紙在那里看,張誠則是在旁邊伺候。
“奴婢馮保,叩見萬歲爺!”
馮保在面吆喝了一聲,直接拜下,他這一個動作,萬歷皇帝身體下意識的坐直,弄出一副正經(jīng)模樣,從小在裕王府的時候就被馮保管教,有很多東西都成了下意識的習(xí)慣。
“馮大伴快請起,這些日子中秋將近,也是辛苦大伴了。”
盡管不知道召見何事,不過萬歷皇帝和氣。馮保也就放下了心,笑著起身遜謝道:
“都是老奴份內(nèi)之事,萬歲爺夸獎的過了。”
萬歷皇帝把桌上的文卷整齊了下,笑著問道:
“大伴知道天津衛(wèi)有何事嗎?”
“萬歲爺何必問老奴,天津衛(wèi)何事問王千戶問張公公更是清楚。”
這話帶著些調(diào)侃,天津的項延是薛詹業(yè)的人,薛詹業(yè)這邊又是張誠的徒黨,馮保使喚不太動的,報上來的消息有幾分時效也是難說,王通那邊更是自成體系,直接報到萬歷皇帝這邊的。
萬歷皇帝嘿嘿笑了兩聲,開口說道:
“大伴,還真是有樁熱鬧事,天津衛(wèi)在八月出頭的時候查出通倭大案,說是有人通過天津海港向倭國運送兵器,牟取暴利,此事卻是王千戶的功勞,無意中查訪而出。“
馮保臉色變得慎重幾分,他知道王通不是那種假造事端,為自己賺取功名的小人,他說是有通倭,此事可信。
“萬歲爺,天津衛(wèi)城是京師門戶。此處通倭乃是第一等的大案,奴婢這就派東廠前往,也請萬歲爺下旨,著各衙門嚴查。”
萬歷擺擺手,開口說道:
“王通那邊若是要嚴查,就不會送案卷到朕這邊來,直接報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司衙門了,大伴,這通倭的事情卻和你有些干礙!”
“萬歲爺,老奴怎么會通倭!?”
聽到這話,馮保大驚失色。通倭大罪可以斬立決,怎么自己和這個扯上了關(guān)系,失聲問了一句,直接跪在地上磕頭道:
“奴婢忠心,天日可表,萬歲爺詳查……”
“有干礙,又不是說大伴你通倭,起來起來,看看朕收到的文卷吧!!”
張誠一邊拿著文卷一邊把馮保攙扶了起來,遞過去文卷之后,馮保快速的瀏覽起來,萬歷皇帝神色嚴肅的說道:
“人證物證都已經(jīng)在路上了,估摸著這幾天能到,這魯某可是御用監(jiān)下轄的,這奴婢當(dāng)真是該千刀萬剮,明明自己做下喪盡天良的混帳事,他倒是死的痛快,倒給大伴身上潑了些臟水。”
“混帳,混帳,真真是混帳!!”
看著那案卷,馮保臉色鐵青,通倭雖然是大罪,但他這邊不過是個失察之罪而已,嚴格來說也牽扯不到他太多,可大可小,但若是被政敵當(dāng)作把柄,揪住攻擊,那可就是麻煩了。
而且馮保知道此事居然比萬歷皇帝這邊晚,這才是真正的麻煩,在那里安靜站立的張誠張公公想必也是知道的,誰知道會怎么辦。
想了想也是無計可施,馮保遞還文卷,又是跪在了地上,開口說道:
“萬歲爺,此事駭人聽聞,奴婢還是初次聽聞,但通倭是不赦之罪。奴婢自請責(zé)罰,也請萬歲爺嚴查到底。”
萬歷皇帝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不過迅速消失,他連忙起身上前,親自攙扶起來道:
“大伴你這是做什么,那魯某已經(jīng)畏罪自盡,人不過是早些年留下來的,和大伴你這邊有什么關(guān)系,朕之所以叫你來,不過是他在御用監(jiān)當(dāng)差,你是他的本管,知會一句,心里有數(shù)罷了。”
“奴婢謝過萬歲爺?shù)亩鞯洹!?br/>
馮保自然不會天真以為事情真就這么了了,他起身之后卻沒什么下一步的舉動,只是在那里靜立等待。
果然,萬歷皇帝又是笑著開口說道:
“這事情掃興,不過王通拳打腳踢的真是折騰出來了一番局面,他奏疏中說,天津衛(wèi)臨海,可海口無人管理,船只隨意進出混亂異常,他怕其中有什么不法之事危及京師,所以決意整治。”
說到這里,萬歷皇帝笑吟吟的問身邊的張誠道:
“張伴伴,整治罰銀一共多少來著?”
“回萬歲爺?shù)脑挘还矊嵤杖f七千兩。”
“這才整飭了三天,就收上來這么多銀子,要是這么繼續(xù)整飭下去,又能多少拿上來,何況這次還有抄拿那魯某家產(chǎn)的二十余萬兩,差不多二十五萬兩銀子就要交上來了,大伴,朕說一年增加金花銀額度一百萬兩,你看看,這不就出來了二十五萬兩,這才三天啊!要是一年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聽著萬歷皇帝興奮的總結(jié),馮保臉上卻沒什么表情,只是說道:
“奴婢恭喜萬歲爺了,王通這般勤勉,忠心可嘉,也是他自己的福氣。”
“大伴說的有道理,朕這邊想,三天就收上這么多,那不如把這次臨檢變成常例,在天津那邊設(shè)個檢查的衙門,這差事就給王通,專門給朕籌措金花銀,大伴以為如何?”
“萬歲爺圣明……”
“這次的事情若不是王通有心遮掩,先派人密報到朕這邊來,恐怕朝臣中不長眼色的又要鬧騰不休,王通也是幫了大伴一回,這天津整治海口,設(shè)檢查的衙門,恐怕朝臣們會有些想不明白,難免有點折騰,不如大伴去和張先生他們說說,這事內(nèi)閣就應(yīng)了,擬個票呈上來就是,大伴覺得呢?”
馮保輕吸了口氣,沒想到皇帝這次的目的是這個,話說的拐彎,意思卻明白,御用監(jiān)下屬通倭的失察之罪可以按下,不過王通在天津的新職司要馮保去幫忙說服內(nèi)閣百官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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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確不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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