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嫣頭一次知道有人是這樣教游水的。確切地說, 姜崢什么都沒教她。反倒招惹她,恨得她在玉池里氣呼呼地拍打他。以前俞嫣每次拍打姜崢,姜崢從不躲避, 這次倒是慢悠悠地后退躲避。
就俞嫣那個爭強好勝的性子, 他越是躲避, 她越是想要去拍他。
如此,她倒是真的可以在過腰的水中去追姜崢了。當然了,姜崢每次退得很有分寸,讓俞嫣不能立刻碰到她, 卻又只離她一點點距離。這樣就算她不小心摔了,他也能及時扶住她。
俞嫣本也不是個蠢笨的人,看著玉池里激起的巨大水花, 她怎么還能不懂姜崢的用意?她與旁的學游水的人不同,她對水的恐懼更多。姜崢這第一堂課,就是讓俞嫣不再那么怕水。
知曉了姜崢的用力,俞嫣輕哼了一聲, 問:“再然后呢?”
姜崢觀察著俞嫣的神情,悄悄松了口氣, 他朝俞嫣走過去,將貼在她臉上的濕發掖到她腦后, 溫聲道:“今天就到這里了。”
俞嫣抿起唇, 盯著姜崢的眼睛看了一會兒, 才道:“我們過來一趟就在水里待這么一會兒就要回去?”
——俞嫣性子急, 這些年想學什么東西都恨不得立馬掌握了。
姜崢想了想,視線從俞嫣的眼眸慢慢向下移。水面晃動, 她嬌雪的身子一半現在烈陽里,一半藏在清澈的水中。
俞嫣正瞧著他, 準確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情緒流轉。她可太了解姜崢這個眼神了。這里?不不不……
俞嫣覺得姜崢簡直越來越荒唐了。她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池底有些滑,她一個不小心朝后仰去,她輕啊了一聲,下意識地朝姜崢伸出手去。
姜崢也在第一時間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他并沒有拉俞嫣,而是讓她順著水的力量,讓她浮在水面上。
他亦躺在水面,在俞嫣的身側,握著她的手始終沒有松開。
俞嫣驚魂未定,心口砰砰跳著,正有些緊張時,耳畔傳來姜崢溫潤的聲線——
“釀釀,陽光照在身上是不是還挺舒服?”
俞嫣小心翼翼地舒出一口氣,然后再一點一點挪動地偏過頭去望向姜崢。水流四面八方而來,流進她耳朵里一點,也濺在了她的眼角。
她用力眨眨眼,再睜開,才讓眼睛好受些。她視線清晰了,便看見姜崢在對她溫柔笑著。
他又說:“池子里的水照著也挺暖和,我睡一會兒。”
俞嫣愕然地微張了嘴,卻又啞然。他要在這個池子里,躺在水面上睡覺?
“有些困,就兩刻鐘。”姜崢再次開口,聲線略低,染了幾分他平日里午后的倦意。
他們兩個人都有午休的習慣,尤其是天氣熱的時候。今日要來這里,用過午膳之后沒有小睡就過來。他若困了,也是應當?
好半晌,俞嫣才嘟囔般小聲回一句:“好吧……”
她再次小心翼翼轉過頭,望向湛藍的天幕,和天幕之中悠閑渡步的云朵。轉過頭的她,并沒有看見姜崢悄悄睜開眼睛望了她一眼,又唇角微牽了一下,才重新合上眼。
時間緩緩地往前走,正如湛藍天幕中散步的云朵。俞嫣仰躺在被烈日曬得暖洋洋的水面,任由暖風拂面、聽遠處時有時停的蟬鳴,就連水也來湊熱鬧,時不時淘氣地拍打她一下。
一陣風吹來,吹皺滿池水面,漣漪一道道朝俞嫣擠來,不似拍打,更若親吻。
俞嫣沒有和姜崢相握的那只手輕輕捧起一捧水,她抬起手,看著水流從她的指縫間滴滴答答地掉回池中,敲出愉悅的樂音。
平日里溫柔靜美的湖水,瞬息間成了張著巨口吞噬她的漩渦。她周身都是水,又冷又黑,她哭著想求救,卻嗆了一口又一口的水,嗆得她連喘息也不能。
然而此時,身下的水被暖陽烤得溫暖,四周明亮得燒眼。
她也終于知道曾經那個夢里擋住水面之上唯一一抹光的,是姜崢跳下來的身影。
姜崢已經睜開眼,他說:“釀釀,我們以后每日午后的小睡都到這里來睡吧。”
姜崢一直都知道俞嫣學東西很快,她想學游水一點也不難,恐怕學一遍就能會。最難的是,讓她從曾經的陰影里走出來,讓她不再怕。
不過他們兩個人第二天并沒有來玉池,而是去了周家,給周平安過八歲生辰。不僅俞嫣和姜崢去了周家,竊藍、春絨和青葉也一并去了。
原先周鴻飛跟著兄長在京城時見過姜崢。來前,姜崢也跟俞嫣提了一嘴周鴻飛這個人。
姜崢的原話是——“一個機靈的小子。”
俞嫣將平安鎖戴在周平安的胸口,轉頭看向局促坐在門口的周鴻飛,心中生出疑惑。機靈的小子?她怎么沒看出來?只覺得他呆呆的。
“真好看!我好喜歡!謝謝嬸嬸,嬸嬸對我真好!”周平安是個嘴甜的孩子。
俞嫣收回思緒,摸摸周平安的頭,笑著說:“平安這名字好,周兄周嫂一定是希望你要像名字一樣平平安安一輩子哦。”
周浩廣和冷春華突然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又同時移開了目光。可雖然目光移開了,心緒卻聚在一起。
俞嫣隨口的一句話說的并不對。周平安的名字并非完全是對這孩子寄予平安長大的希望。而是當初周浩廣馬上要出征,冷春華逼著他成親然后有了身孕。孩子這名字啊,是希望孩子他爹去參軍能平安歸來……
冷春華忽然覺得平日里這里吵來吵去挺沒意思的,他人回來了,本來就是大好事。她笑笑,與俞嫣寒暄起來:“你們什么時候要孩子?”
俞嫣沒想過這事兒,總覺得生小孩這事兒離她還遠。
周浩廣在一旁接話:“青序,你總不會心疼人怕人疼著傷著,不要孩子了吧?”
“要。”姜崢脫口而出,“怎么也得三年抱倆。”
俞嫣訝然望向姜崢。之前他不是說他不喜歡小孩子,要不要孩子無所謂,全都聽她的嗎?正在別人家里做客,俞嫣也不好接話。不過這事兒,確實在俞嫣心里悄悄埋下了。
接下來的日子,俞嫣逍遙自在——每日吃吃喝喝,閑了就坐在窗邊畫些江南的美景。午后去玉池里,晚上被折騰。有時候也會和姜崢出門,去逛熱鬧的集市,去當地著名的十八環橋。她支了個畫架,于橋上描景。本就是仙女一樣的容貌,走到哪里都要惹人注意,當人靠過來去看她的畫,懂畫的老夫子們連連稱奇……
沒有人不喜歡被夸贊,俞嫣尤其喜歡。她唇角一彎,仙姿玉貌立刻生動搖曳起來,驚得路人意不開眼。
那一雙雙眼睛凝在俞嫣的身上舍不得移開,更有甚者看得癡了,直勾勾摔下橋,巨大的水聲之后,那人尷尬地在水中撲騰著,惹得路人哈哈發笑。
俞嫣嚇了一跳,瞧著他通水性沒危險后,也忍不住笑得更燦爛。如此,更多灼熱的目光落在了俞嫣的身上……
姜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幫著俞嫣收了畫布。他微笑著,咬牙切齒:“要下雨了,我們回家。”
俞嫣抬頭望向天上烤人的日頭。
她再轉眸望向姜崢,他微微笑著,一臉從容。只是他臉上的笑容似乎不能深究。
·
兩個人到家時,周鴻飛剛走。他又送來了周家自己種的新鮮蔬菜。最近這段日子,他幾乎每一日都會來。
就算俞嫣最初不懂,可一來二去,縱使周鴻飛什么都沒說,誰也能看得出來他是為春絨來的。
俞嫣再望一眼春絨,她正在庭院里收曬好的被子。她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來。
回了房,姜崢直接往浴室去。俞嫣沒跟去,而是叫了竊藍跟她上了小閣樓。
“周家二郎和春絨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俞嫣詢問。
竊藍眼睛亮晶晶的,忙不迭點頭。她自己搬了個小凳子,湊到俞嫣面前坐下,壓低聲音說:“三年前的事兒了!當初周鴻飛給姑爺往家里送信的時候認識了春絨。周鴻飛送信那回,身上帶著傷。信送到了,人就昏了過去。春絨瞧著是姑爺的人,親自照料。這一來二去……”
竊藍話說到這里停下來,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那余下沒有說的話,俞嫣便也懂了。
“然后呢?”俞嫣追問。
“然后姑爺回京,周鴻飛也傷好了要跟他兄長回家鄉。臨走前問春絨跟不跟他走,春絨姐拒絕了他。”竊藍嘀咕,“聽說拒絕得挺決絕。”
俞嫣像聽完了一個秘密。她稍微消化了一下,歪著頭看竊藍,問:“你怎么知道這么清楚。”
“我聽青葉說的啊!”
“哦——”俞嫣拉長了音,“你最近和青葉關系處得不錯嘛。”
竊藍愣住,繼而目光躲閃了一下,嘀咕:“哪里有!這不都是幫郡主您打聽嘛……”
俞嫣笑笑,轉移了話題:“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你和春絨準備準備,咱們設個宴,請周家過來一起過節。”
“嗯嗯!”竊藍應下。她站起身,道:“那要是沒別的事兒,我先下去啦?”
俞嫣想了一下,說:“給我拿筆墨來,我要寫信。”
快要中秋佳節了。中秋這樣的節日,難免讓俞嫣心里生出些思鄉的情緒來,她想給遠在京中的家人友人們寫幾封信寄回去。
竊藍小跑著下樓去拿,將樓梯踩得噠噠響,很快將筆墨和信封封漆等東西拿上來。
竊藍再跑下樓時,迎面遇見抱著被褥回來的春絨。她趕忙迎上去幫忙抱一部分,然后和她一起去重新鋪了床。
竊藍用眼角的余光瞥著春絨,終是壓不住心里的好奇,問:“春絨姐,你真的不愿意……”
“該準備晚膳了。”春絨直接打斷了竊藍的話。
竊藍立刻閉了嘴,不敢再冒昧打聽春絨的私事。
春絨對竊藍笑笑并不介意。她轉身走出房,往廚房去。廚房的窗口開著,春絨立在窗邊,能看見窗外平靜靜美的小河。還有立在河對面的周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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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崢沖洗后去閣樓找俞嫣,看見她對著滿桌攤開的信箋發呆。
“要給家里寫信?”姜崢走過去,直接坐在俞嫣身邊,將手動作自然地搭在她后腰。
俞嫣點頭,有些苦惱地說:“先給公主娘寫信,卻不知道寫什么內容好。”
“若你不想寫,我幫你寫?”
“不要。”俞嫣搖頭拒絕。
她想了很多種言辭,最后舍了所有的俏皮,規規矩矩地給母親寫了封家書,告訴她自己身體好多了,已經停了藥。還在心里給母親簡單描述了這一路的風景。最后在信里叮囑母親照顧好自己,也問候了兄長長嫂和臭弟弟。
規矩的一封家書,卻寫了整整五頁。
姜崢幫她將信收進信封漆上時,俞嫣已經開始寫第二封信,這封信是寫給懷荔的。比起給公主娘寫的家書,給懷荔寫信的用詞要輕松愉快很多。除了那些小姐妹間的親密話,還有些翹尾巴的小炫耀。
俞嫣一想到懷荔收到這封信時氣呼呼地生氣自己不能出去玩的模樣,她就美滋滋地翹起了唇角。
第三封信是寫給沈芝英。這封信里,俞嫣三言兩語說了自己的情況,然后用大量的筆墨去詢問她現在好不好。
和陳鳴衣怎么樣啦?她爹娘和徐家還有沒有再煩擾她?馬球場怎么樣啦?
字字關切字字叮囑。
“還有嗎?”姜崢將三封信收好,“沒了我讓青葉寄出去。”
俞嫣想了想,寫了第四封家書。這封家書,是寫給婆母的。她始終記得自己忐忑嫁到姜家時,婆母的和善給了她許多寬慰。她始終記得婆母對她說過的話——“這所謂夫妻一體,在長輩看來還有另外一番意思。你嫁到我家里,與青序成為一體,他是我兒,我自然也要把你當成我的孩子。”
相處下來,俞嫣覺得婆母當初的話并非場面客氣話。婆母對自己好,自己也該敬重孝敬她。
俞嫣給婆母寫信,像給公主娘寫家書一樣,規矩仔細地給婆母書寫著。
姜崢看著信箋上的字字句句,側過臉望向俞嫣,眼底帶了笑。他靠過去,在俞嫣的臉上親了一下。
“別鬧,別打擾我寫信!”俞嫣看也沒看他一眼,繼續琢磨著再寫些什么……
·
轉眼到了中秋節這一日。一大清早,青葉帶來了京中來信。算了算日子,俞嫣寄出去的家書還在路上呢。
俞嫣看著到了手里的信,不高興地抱怨著:“我怎么就沒想到卡日子,在中秋將信寄到他們手里呢?”
她嬌嗔地瞪了姜崢一眼,不講理地說:“怪你不幫我想著!”
“對,怪我。”姜崢微笑著將責任擔下來。
幾封信在一個牛皮紙袋里裝著,一共四封信。兩封信上寫著收信人是俞嫣,一封是長公主寄來的,另一封是懷荔的筆跡。有一封信是老侯爺寄給姜崢的信。最后一封信,在收信人上寫著俞嫣和姜崢兩個人的名字——這封信是大太太寫的。
姜崢拆了祖父寄給他的那封信,垂眼掃過。這封信并非家書,而是談了公事。信上內容不多,姜崢兩眼掃過,便走到一旁的香桌,挪了香爐的八寶蓋,引了火苗,將信箋燒盡。
俞嫣并不關心姜崢那封信,她先讀了母親和婆母的信,和姜崢一起看過,然后拆懷荔寄來的信。
才看第一眼,俞嫣立馬笑出聲來。懷荔在信箋的第一句話寫——釀釀大壞蛋自己跑出去玩不帶我!
懷荔的信,姜崢并不想看,也不打擾俞嫣看信傻笑。他站起身,打算回避。
“啊!”俞嫣卻突然叫了一聲,人也蹭的一聲站了起來。
姜崢回過頭,問:“何事驚成這樣?”
俞嫣消化了一下信里的消息,才說:“懷湘要和我表哥成親了!”
誰?謝云騁?
姜崢一下子笑了,點頭道:“好事!嗯,好事。”
俞嫣還陷在震驚里,自言自語般:“我怎么也沒有想到表哥會和懷湘成親……”
她重新坐下去讀信,又忍不住笑了。
“懷荔在給我訴苦呢。燕嘉澤突然被派去別的地方,她又不愿意離京。她的婚期要推遲了。”
姜崢還在因為謝云騁終于要娶妻而高興,聞言隨口道:“你舅舅有意要提拔新人。這是好事。說不定陳鳴衣也領了差。”
俞嫣一邊讀信一邊笑著說:“懷荔和懷湘太有意思了。她們兩個從小就爭搶,這連婚期也要定在一天。哈哈這是要拼比平日里的友人要去參加誰的婚宴嗎?”
“懷荔的婚期推到年后也好,要不然我可能趕不回去呢……”俞嫣說著,又翻了一頁。她“啊”了一聲,又重新站起來。
姜崢瞧著她一驚一乍的樣子可愛,走過去摸摸她的臉,含笑溫聲:“又什么事情?”
“舅舅讓陳鳴衣寫山河志,也順道讓他回家鄉一趟!阿英應該也會同去!”俞嫣放下手里的信,拉住姜崢的手搖了搖,亮著眼睛說:“我們快出發去九陽!”
望著俞嫣那雙盈盈美目,姜崢突然沉默了下來。片刻后,他問:“能看見沈芝英你就這么高興?”
“是啊。”俞嫣脫口而出。她也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
姜崢垂下眼,將俞嫣握在他手腕的手輕輕推開。他轉身朝一側走去,走向另一邊墻。在那兒,有一個秋千。
他坐在秋千上,神情意味不明地望著俞嫣。
那邊離窗戶遠,已經是傍晚時分,從窗牖照進來的光本就不多。他坐在遠離窗口的方向,大半的身子隱在陰影里。
他終于開口,慢悠悠地說:“可沒見到你瞧了我這般歡喜。”
俞嫣微怔之后,在他的語氣里品出了一點捻酸。
了然之后,俞嫣眸底忍不住笑。哪有他這樣的?吃起醋來,不僅連無關緊要的路人要吃,就連女郎的醋也要吃。
俞嫣將手背在身后,渡著悠閑的步子朝姜崢走過去。她在姜崢面前停下來,背在身后的兩只手挪到身前,一手扶住秋千的藤繩,一手提了提裙子,然后在姜崢的注視下,面對面坐在他退上。
秋千晃了晃。姜崢趕忙伸手扶住俞嫣后腰,免得她從秋千上跌下去。
俞嫣身子又往前挪了挪,更緊靠地挨著姜崢。有了姜崢的手臂在她后腰扶錮著她,俞嫣將扶著藤繩的那只手收回來,搭在姜崢的肩上,輕攬住他的脖子。然后另外那只提裙的手早已松開了,她拉過姜崢放在一側的另一只手,將他的手放到兩個人中間,輕輕覆在了她的心口地方。
俞嫣帶笑的聲音柔軟下去,說:“我不會因為瞧見青序特別歡喜,是因為一刻也舍不得離開我的青序呀。”
姜崢摁搭的手微軟,心頭也跟著一軟。暖流淌過他的心頭,一絲笑攀上他溫雋的唇角。
俞嫣嬌嬌地輕哼了一聲,換上另一種嬌嗔的語氣責備:“怎么,青序是打算和我分開一段時間,試試我見了你會不會歡喜?”
“怎么可能。”
姜崢咬一下俞嫣輕嘟的嬌唇,柔轉地吮含她的唇珠,四唇相貼,磨著她的唇低語:“我們一刻也不分開。”
他再親一下俞嫣的眼睛,道:“就算一刻也不分開,釀釀見了我也要亮著眼睛萬分歡喜。”
俞嫣聽了這話,唇角翹了又翹,眉眼彎了又彎。她呢喃一句:“又說胡話,沒耳朵聽……”
她笑,姜崢唇畔的笑意便也跟著深了又深。
姜崢以前絕對想不到自己會說出這樣幼稚又不講理的話。
他垂眼望著俞嫣,只覺得和她在一起,自己變得幼稚了許多。可是這種幼稚,何嘗不是讓他沉醉流連,享受其中。
姜崢下頭去吻俞嫣,恨不得將人永遠地占有,恨不得這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衣料落了地,秋千在閣樓的昏暗角落里搖晃。
窗外的晚霞才登場一小會兒,還來不及燒出絢麗的顏色,江南的雨又至。淅淅瀝瀝的雨水接二連三地跳進繞著庭院的小河里,滴滴答答地歡愉。不多時,雨點子又變大了許多,嘩啦啦傾瀉般灑進河水中,然后和河流融為一起,一起歡快地流淌。
雨過天晴時,日頭早已隱于山巒之后,月亮和星星跳上了黑布,為粘稠又黏糊的二人夜晚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