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葉南箭步沖來,沈卓言卻早有防備。</br> 男人的一只手臂桎梏住鐘意,另一只手握住注射器,尖銳的針頭緊貼著她頸側,稍稍用力,周圍的皮膚便凹陷下去。</br> 葉南狠吸了口氣,不得不停下腳步,不敢再有激進的動作。</br> “再上前一步,我就扎進去。”</br> 沈卓言完全不是在嚇她,邊說邊又在手上施加了些力道。</br> “呃…”</br> 鐘意感到微微刺痛,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偏偏又動彈不得。</br> 雖然她不知道注射器里是什么,但一定不是好東西。</br> 更何況他那么希望她死…正好為他的父親報仇。</br> “好,我不動…”</br> 葉南舉起雙手向他示意,沈卓言冷哼一聲,目光戲謔。</br> “你以為我真的會相信你剛才的承諾嗎?相信你會心甘情愿的合作?葉南,你太心急了。”</br> 眼下已經沒有繼續演戲的必要,她咬了咬后槽牙,眼底漸冷。</br> “你究竟想要什么?”</br> 男人笑了笑,眼中卻是翻天覆地的怒恨。</br> “我想要鐘家陪葬…想要慕云起親眼看著慕家一代代建造起來的商業帝國就此破滅!還有你…那個賤女人背叛了父親,我就用她的女兒來做實驗體!我要讓當年所有踩著沈家的血而得利的人付出代價!!”</br> “你說什么……”</br> 看著沈卓言略顯猙獰的表情,葉南心頭狠狠一震。</br> 女兒?他在說什么?她是誰的女兒……</br> 從有記憶起,她就知道自己是個孤兒,對這樣的身世,她默認了二十年。</br> 即使沈卓言是有意接近,甚至對她的言行舉止頗為上心,她也從未對自己的身世有過任何懷疑。</br> 慕家和鐘家當年確實牽扯較深,可是……她完全沒想過自己也與十年前的事情有聯系…</br> 怎么會…這不可能……</br> 沈卓言識破了女孩眼中的不可置信,他怔了怔,隨即諷刺的笑道。</br> “我竟沒想到,慕云起早就查出了你的身世,卻什么都沒跟你說?呵呵……真替你感到可悲啊。”</br> “你少在這胡扯!”</br> 她不信…這種人最擅長挑撥離間,即使她已經跟慕家一刀兩斷,也不想用貶義詞去揣度。</br> 沈卓言不想再說廢話浪費時間,離開這兒以后,他有的是時間折磨她,他要把失去的一切,從她身上一點一點找回來。</br> “你信與不信都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你信不信我在這里安置了定時炸藥?”</br> 男人越說越起勁,臉色涌出了一種自豪感。</br> “tnt烈性炸藥,一公斤就能把二層小樓變為瓦礫碎片,這點你應該很清楚。所以,你要不要猜猜我放了多少?”</br> 鐘意神色越發緊張,她已經感覺到有些呼吸不穩,卻只能硬挺著。</br> 葉南不是沒發現幾處角落里的遮掩凸起物,卻沒想到他竟然放了tnt炸藥。</br> 看來他是真的準備把慕氏大廈夷為平地。</br> “說吧,你的條件是什么?”</br> 葉南開門見山的問道。</br> 沈卓言依然緊緊挾持著鐘意,“讓他們退后,把主干路清理好,誰也不許上前靠近。”</br> 沒時間了,再糾纏下去大家都會有危險。</br> 葉南心里盤算著,嘴上還要假意配合。</br> “反正你都要殺了她,干脆給個痛快,現在就抹了她的脖子不好嗎?”</br> “你當我傻?”</br> 沈卓言收緊胳膊,垂眸看了一眼鐘意。</br> “如果現在殺了她,我還走得出去嗎?你們兩個的價值在他們眼里完全不一樣,她是不能死的,而你,連當人質的資格都沒有,頂多算殉職。”</br> 葉南承認他說的沒什么毛病,因為慕云起的確是一直這么做的。</br> 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既然她自告奮勇的攬下任務,就沒想過要活著出去,她要親手殺了他!給鶴年報仇!</br> 通訊信號重新連接,監視器的畫面突然出現了沈卓言和鐘意的臉。</br> 指揮帳篷里,眾人的心紛紛提到了嗓子眼。</br> “葉南…”</br> “所有人退到主路以外。”</br> 林澤海要詢問的話被女孩打斷,他明白這是綁匪的要求。</br> “好,我馬上安排。”</br> 蔣前等人接到命令,所有人盡快撤到主干路以外。</br> 消防組早已準備好救生氣墊,丁組長看了他一眼,蔣前立刻向他示意不要動。</br> 左側綠化帶是大廈的視線盲區,站在樓上看不到。</br> 沈卓言帶著鐘意緩緩湊到落地窗前往下觀望,發現原本擠在大廈周圍的人已經開始向外側行動。</br> 守在門口的突擊隊和特警隊也離開了。</br> 葉南瞅準時機,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br> 趁著連騁等人正在整合隊伍,一時間顧及不上,葉南迅速出現在兩人中間,一腳踢開了沈卓言的手臂。</br> 她干脆利落地回身拔槍,“砰!砰……”</br> 兩聲槍聲響起,落地窗戶應聲而碎,粉碎的玻璃在空中閃爍著,接著向下落去。</br> 鐘意好不容易擺脫束縛重獲自由,沒等腳下站穩,身后便多了一股推力。</br> 她幾乎是與玻璃碎片同時沖出了窗外,鐘意驚恐的瞪大了雙眼,整個人下意識想要抓住什么,可強烈的失重感令她昏厥。</br> 鐘意在失去意識前記憶最深的畫面,便是葉南站在窗邊,義無反顧的將她推了出去,而身后的人已經撲了上來。</br> “呃!”</br> 肩膀傳來一陣劇痛,葉南反應不及,注射器已經扎進了身體中。</br> 她忍痛拔出針頭,舉槍射向了沈卓言。</br> “砰!砰!”</br> “砰砰……”</br> 圓廳內頓時陷入了混戰,火藥味與血腥味瞬間彌散開來。</br> 葉南輕裝上陣,只帶了手槍和幾支彈匣。</br> 解決掉幾人,她掩身在沙發后面更換彈匣。</br> 可眼前的畫面已經開始模糊不清,她手抖的厲害,杵了幾次才將彈匣推了進去。</br> 緊接而來的是剜心噬骨的痛!</br> 葉南感覺到似乎有什么在啃噬她的身體,攀附在每一根神經上,拆毀又重建。</br> 她知道這是那支注射器的問題,她的下場很有可能會跟鶴年一樣,或者…會像她曾見過的幾個行尸走肉一般,變成一個毫無生氣的殺人機器。</br> 沈卓言想要什么…她偏不讓他如愿…</br> “呃!唔……”</br> 腥甜的鮮血從口中噴涌,痛意漸漸加深,葉南臉色猙獰的癱倒在地,體內的東西仍然橫沖直撞,叫囂的宣誓著這副身體的主權。</br> 沈卓言緩緩走上前,興奮的眼色難以言表。</br> “只有我才能讓你的價值發揮到極致,葉南,你一定會感謝我的。”</br> 女孩癱軟在毛絨絨的地毯上,鮮血浸在絨絮里,已然無力反抗。</br> 葉南感覺大腦里嗡嗡響,心率高頻跳動著,仿佛下一秒就會炸掉。</br> 她微微偏頭,看到角落里的炸藥,眼中突然有了笑意。</br> “…沈卓…言…去…死吧…”</br> 如果她終究會變成一副非人非鬼的模樣,那她寧愿以人的尊嚴死去。</br> 女孩扣下扳機的手指用盡了力氣,仿佛也用盡了短暫的一生。</br> “轟!!!”</br> 沖天的火光夾著熱浪瞬間震蕩開來,玻璃碎片猶如高射子彈般向周圍擊落。</br> 巨響之下,尖叫的吵雜聲也隨之響起,人群慌亂著向四處逃竄。</br> “砰!!轟!!!”</br> 烈性炸藥的爆炸震波猛烈洶涌,突擊隊距離主路最近,幾人避之不及,直接被震波沖倒在地。</br> 熱浪一波波翻卷,大廈上層瞬間被火海吞噬。</br> 慕云起的耳邊此刻全是雜亂的尖叫聲、呼救聲,大家紛紛抱頭,撞過他的身側,向四處逃竄。</br> 只有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被火海吞噬的大樓,失了神。</br> 這一幕似乎與他記憶中的十年前相同,那場爆炸里,他失去了最愛的雙親。</br> 而這次……徹底失去了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