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事動靜不小,網絡傳播得快,沒幾天就鬧得人盡皆知,沸沸揚揚。</br> 幾件案子情節嚴重,引起了社會輿論和軒然大波,事態緊急且嚴峻。</br> 為了盡快將熱度壓下,安撫群眾,相關部門只能加班加點,以最快的速度給出最高質量的回應。</br> 尤其是鐘世堯的案子,從搜集證據到審核流程幾乎是一路綠燈。</br> 不得不說,在前期搜集證據這一點上,慕云起的貢獻最大,基本都是現成的,審核起來自然也快。</br> 由于鐘世堯身份特殊又臨近退休,新任位置的相關事宜只能暫時擱置下來,一切都要等到判決結束。</br> 案子一審公開開庭的那天,何圳青陪著鐘意去了現場。</br> 她受了些皮外傷,可整個人都沒什么精神,常常盯著一處出神。</br> 鐘意想了很多,盡管父親做了錯事,但對她,他一直都是一位優秀的父親。</br> 原本何圳青不允許她出院,卻磨不過她的一再堅持,只好答應等審理結束再回醫院。</br> 慕云起并沒有去,眼下這些對他沒有太大的意義了。</br> 這幾天他忙的腳不沾地,工作起來比之前還要拼命,甚至不吃不睡,一連熬了幾個通宵。</br> 祖母來看了他好幾次,幾番勸說他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br> 傭人偶爾口誤提到葉南的名字時,后知后覺的看向自家少爺,本以為又要挨罵,可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br> 這種感覺更嚇人了,傭人們寧可挨一頓罵,也不想看他這個樣子。</br> 劉媽拿著快遞件走進來時,慕云起正邊穿著西裝外套邊往玄關走去。</br> “少爺…這個……”</br> “說。”</br> 他系上一顆扣子,準備換鞋。</br> 劉霞紅著眼,幾度哽咽。</br> “這是醫院…和警局寄來的…死亡通知書,還有死亡證明…”</br> 慕云起正彎腰穿鞋,手上的動作一頓,眨了眨眼,隨即冷言。</br> “放著吧。”</br> 雖然慕云起這幾天看著忙里忙外,但劉霞知道,他是不肯接受事實選擇了逃避,才不能讓自己閑著。</br> “少爺…葉南她…”</br> “讓你放著就放著!!”</br> 慕云起“唰”的起身,大聲吼道。</br> 男人起伏的胸膛掩蓋了眼底的慌亂。</br> 為什么…他已經盡可能不去想了,為什么還要提醒他……</br> 劉霞難受地閉上了嘴,轉身把快遞件放在了桌子上。</br> “沒見到尸體…不算…”</br> 慕云起站在玄關喃喃自語,劉霞看在眼里,心里特別不是滋味。</br> 跟快遞前后腳登門的是公證處的人,一起來的還有賀驍。</br> 賀驍這幾天過的完全沒個人樣,葉南不在了,慕云起又派他忙活各種善后的事。</br> 他一連失眠了好幾天,總覺得是在夢里,這些都是假的,等他醒來就會發現葉南還好好的活著。</br> 直到公證處給他打電話,說要宣讀遺囑,賀驍才崩潰的大哭一場。</br> 原本以為她當時是頭腦一熱才會拉著他去公證遺囑。</br> 現在來看,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在做打算了。</br> 公證員向慕云起出示過證件,又坐了下來,翻看了幾頁檔案資料說道。</br> “我是公證處的公證員,受逝者的囑托負責保管和宣讀遺囑。逝者生前的銀行存款部分屬于賀先生,而名下的一套單身公寓,在許紹琛先生成年之前,暫由賀先生代為保管。因為兩位不屬于直系親屬關系,所以賀先生只有保管權,不能對房產進行出租、買賣、轉移等等。”</br> “今天登門,也是有兩件事需要慕總配合。”</br> 公證員邊說邊拿出了幾頁裝訂好的資料。</br> “我們從盡調中得知慕總曾贈予過逝者一輛吉普中型suv,以及一套葡醍灣獨棟別墅。因為逝者沒有簽字,雙方也沒進行正式過戶,所以不計入逝者遺產,悉數歸還贈予人。”</br> “第二件事,逝者名下房產的鑰匙在慕總這里,希望您可以盡快歸還。”</br> 慕云起默默地聽完公證員的敘述,緊緊攥住手里的資料。</br> 她是什么時候做過公證的……所以她才抱著必死的心去救人?</br> 所有人都在逼他接受現實,可沒見到她的尸體,他不認!</br> “我不同意,也不會配合。”</br> 公證員微微皺眉,他經常會遇到不認可公證遺囑的親屬,無非是對分配感到不滿,覺得自己吃虧了,沒有得到應有的財產。</br> 這份遺囑屬于他處理過比較小的一份數額,慕家這么大的家業,難道也想搶占一份?</br> 盡管有些不理解,但他仍然認真向男人解釋。</br> “慕總,我想您也應該清楚,公證過的遺囑是經過正規程序立擬的,況且這是逝者本人的意愿,他人意愿并不會影響公證遺囑的有效性。您這么做,毫無意義。”</br> 賀驍坐在一旁跟著捏了把汗,他還算了解慕云起,這會兒的情緒明顯已經不對勁了。</br> 可回想這么多年葉南受過的委屈,他也不想再忍了。</br> 葉南和鶴年都不在了,隨衛隊也散了,如果不是慕云起一貫的不作為,事情的結局也不會是現在這樣。</br> 賀驍緩緩站起身,這大概是他主動追求景遙之外,最有勇氣的一次。</br> “慕總,這么多年…除了這份遺囑,葉南什么也沒留下……我只想替她完成這最后的愿望…”</br> 他想過了,那筆錢他不會動,等到合適的機會,他會親手交還給方詩嶺。</br> 賀驍說著又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只信封,推到慕云起面前。</br> “我原本想給您發郵件的,想了半天還是決定親手寫比較好,人事部已經在走審批流程了,就當是我對不起您和慕氏這么多年的栽培。”</br> 慕云起瞟了一眼封面上的“辭職信”三個大字,心中沒有絲毫波動。</br> 他抬眼看向他,隨口道。</br> “隨便。”</br> 賀驍感覺如釋重負,他深深鞠了一躬,算是徹底了斷了對慕家的養育之恩。</br> “慕總不配合也沒關系,一把鑰匙而已,重新換一個就好。今天已經耽誤您太多時間了,我們就先走了。”</br> 說完,他向公證員低頭示意,兩人起身離開。</br> 慕云起沒有去公司,而是在沙發上坐了一整天,任憑劉霞怎么叫都沒反應。</br> 男人的目光只落在快遞件上,如果不是眨眼,劉霞已經準備叫救護車了。</br> 深夜,公館內只留了一盞小燈。</br> 劉霞走出來,看著桌旁早已僵坨的面條,慕云起仍舊沒有反應。</br> 她感慨良多,即使心中再難過,也知道改變不了什么。</br> 劉霞拿著一杯水,默默走上前,又輕輕放下。</br> 她垂眸看著僵坨的面條,鼻尖一酸。</br> “葉南最愛吃這個,總說要跟我學鹵牛肉,那天我只教了一半,她就被你叫走了……后來就一直擱置著,這一擱,就再也沒機會教她了…”</br> 不知道是哪句話撥動了慕云起的神經,他一只手拿過面碗,另一只手握起筷子,竟緩緩吃了起來。</br> 人吶,總是覺得唾手可得的東西廉價,等到弄丟了,才知道這種潛移默化的習慣有多重要。</br> 重要到滲透進了身體里的每一寸,剝離一分都覺得淪肌浹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