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起買回來的草莓蛋糕，葉南只吃了三口，就連帶著胃里的米粥吐了個干凈。</br>　　她的身體已經(jīng)很難消化吸收掉這些高熱量食物，吃進(jìn)去腸胃就會脹痛不適。</br>　　男人抱著吐到渾身無力的女人走出洗手間，慢慢把人放到病床上，關(guān)切的目光里滿是自責(zé)。</br>　　“不該給你吃的。”</br>　　“沒事。”</br>　　葉南淡淡一笑，“過過嘴癮也挺好。”</br>　　慕云起彎身倒了杯水，摸上杯壁溫度正好，才遞到她手里。</br>　　“還難受嗎？要不要我叫圳青來…”</br>　　“別去打擾何醫(yī)生了。”</br>　　葉南一只手握著水杯，另一只手拉住他。</br>　　“這段日子，何醫(yī)生把原本陪著鐘小姐的時間都讓了出來，還為了我的病情忙前忙后，這會兒就別再去打擾他們了。”</br>　　慕云起心疼，湊近了些，抬手將她額前的一縷發(fā)絲別到耳后。</br>　　“前幾天我接到了賀驍和景遙的電話，都說想來看看你就走，還有陳玏和安年，托人送了婚禮請柬過來。那會兒你還昏迷著，我暫時沒回復(fù)他們。圳青說再過兩天你就能出院了，你要是想見他們，我就…”</br>　　“還是算了吧。”</br>　　葉南垂眸，想了想又說。</br>　　“知道大家都過得好就好，我現(xiàn)在這種情況，就不給別人增加傷感了。”</br>　　慕云起握著她微涼的手，神色坦然道。</br>　　“你不想見那就不見，但不可以再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你不是負(fù)擔(dān)，也不會給任何人增添負(fù)擔(dān)。”</br>　　葉南好整以暇的審視著他，有些憋不住的笑了。</br>　　“如果你以前對我說這些話，我一定會覺得，不是你瘋了，就是我瘋了。”</br>　　女人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男人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br>　　“對不起…”</br>　　慕云起知道這三個字說的太晚，可除了瘋狂彌補，其他的都已經(jīng)沒用了。</br>　　葉南輕咳一聲，有意岔開話題。</br>　　“咳…賀驍是不是…還沒追上景姐？”</br>　　說起這個，慕云起也無奈搖頭。</br>　　“這小子，辭職后就去給景遙當(dāng)助理了，每天屁顛屁顛的，到現(xiàn)在也不見有什么進(jìn)展。”</br>　　葉南喟然，“對景姐來說，感情已經(jīng)不是必需品了，也不愿再動心，估計賀驍還得再熬個幾年。”</br>　　聽完這話，慕云起抬眸，開口試探。</br>　　“那我呢？我還要熬多久？”</br>　　他們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和平共處了嗎？他在說什么？</br>　　葉南沒聽懂，疑惑的打量著他。</br>　　男人溫?zé)岬恼菩木従徆∷氖郑嵵仄涫碌馈?lt;/br>　　“葉南，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br>　　女人神色微變，想抽回手又被他緊緊攥住。</br>　　“別鬧了…”</br>　　“我是認(rèn)真的…”</br>　　“你想當(dāng)鰥夫嗎？！”</br>　　“我根本不在乎這些！”</br>　　“我在乎！”</br>　　病房內(nèi)突然安靜下來，情緒在兩人的眼神接觸中不斷流動。</br>　　幾秒后，葉南才收回視線，冷言道。</br>　　“你今年多大了，說話做事怎么還像孩子一樣，想起一出是一出。”</br>　　慕云起的語氣軟和了不少，態(tài)度卻依然堅定。</br>　　“不管我多大年紀(jì)，這個想法都不會變。”</br>　　好不容易堅定的心智又被攪亂，葉南眼底發(fā)澀，隨手蹭了下濕潤的眼角，有意躲避男人的目光。</br>　　“我活不了多久，你跟我結(jié)婚做什么？”</br>　　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男人伸手掰過女人倔強的臉，眼底是從未有過的堅定。</br>　　“以前，我一直認(rèn)為婚姻只是我人生中要完成的任務(wù)之一，就像我接管集團(tuán)，坐穩(wěn)慕氏一樣。所以，‘妻子’對我來說只是個適于慕氏和婚姻的頭銜，給誰都可以。”</br>　　“我父母早年時的感情并不好，后來父親為了救我，中槍差點病逝，他們兩人的感情才終于破冰。只可惜，他們還沒教會我怎么去愛，就雙雙不在了。”</br>　　“小時候，我還不太能理解父母的感情，既然互相憎恨又為什么還要在一起互相折磨？直到……直到慕氏大廈爆炸，你淹沒在火海里…我才明白，什么仇恨、折磨，都是不愿放手的借口。可我懂的太晚…”</br>　　“你不在的五年，時間過得好像比之前的十年還要長。我整夜整夜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就想夢見你，你卻一次都沒來。我那時候還在想，你應(yīng)該恨透我了…所以連夢境都不肯給我…”</br>　　“后來，海城漁村投資擴建，這是我第一次沒有考慮那些投入回報率的數(shù)據(jù)，只是想著你肯定也會這么做，所以慕氏就成了領(lǐng)頭軍。”</br>　　“再后來，度假村收益越來越好，我收到王叔郵寄來的婚禮請柬，想也沒想就去了。婚禮上，我看著田嬸王叔和兒子兒媳…我特別羨慕……可越羨慕心就越疼…”</br>　　“…我想你…特別想你…以至于在百年慶典上看見你時…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等我冷靜過來后，就讓許紹琛帶人去了緬國，他們找到了一只損毀的硬盤…只修復(fù)好了其中一小部分。”</br>　　“…我看了那些實驗記錄……”</br>　　說到這，熱淚順著男人的臉頰聚到下頦，滴落在病床上，打濕了白色的床單。</br>　　每每回憶起實驗視頻里的畫面和慘吼，女人遭受的一切仿佛也在他自己身上挨了一遍。</br>　　慕云起深深垂下頭，有些說不下去了。</br>　　葉南眼眶濕潤，卻一直強忍著沒有落下。</br>　　她知道，他哽咽的每一句都是“對不起”。</br>　　句句不提“愛”，卻字字都是“愛”。</br>　　驀地，男人抬手擦掉淚痕，眼中又清明了些。</br>　　“葉南，我們浪費了十五年…人一輩子沒有幾個十五年的…”</br>　　葉南默默聽著，胸口悶悶發(fā)疼。</br>　　這整整十五年，好像磋磨掉了兩人大半輩子。</br>　　仇怨、傷痕、糾纏、渾渾沌沌、一片狼藉…</br>　　女人眉心緊蹙，不敢看對方的雙眼。</br>　　“你別說了，我不同意。就算你逼著我去結(jié)婚，只要我說我不是自愿的，工作人員就不會給我們辦證件。”</br>　　“葉南…”</br>　　“我困了，要休息了。”</br>　　說完，她便背對著他躺了下來。</br>　　知道她沒睡著，慕云起漸漸沉下肩膀，滿眼落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