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北城下了第一場雪。</br> 供暖后的屋子格外暖和,葉南也不再需要每天裹著羊絨披肩。</br> 早上醒來時,慕云起習慣抱著她在耳邊廝磨,葉南總是覺得癢,一邊縮著脖子躲一邊伸手想把人推開。</br> 慕云起見狀倒像是找到了樂趣,樂此不疲的逗她,直到女人急了,掰過男人胳膊狠狠咬了一口,慕云起才滿眼深情地揉揉她的發頂。</br> 他從未想過,他們兩個有一天會是這樣的相處模式。</br> 像一對尋常夫妻,穿衣做飯,平平淡淡,真希望一直這樣下去。</br> “不疼嗎?”</br> 葉南松口,垂眸盯著他手臂上被咬出來的齒痕問道。</br> “不疼。”</br> 咬一口是疼的,但慕云起覺得幸福,甚至還想讓她再多咬幾次。</br> 葉南用手掌覆住齒痕,企圖用按壓的方法抹平留下的“證據”,接著又開口轉移男人的注意力。</br> “鐘小姐和何醫生今天不是要來?”</br> 她不太喜歡出門,也不想見舊友,慕云起是怕她孤單無聊才約了兩人來家里吃火鍋。</br> 正好大家許久沒見面,天氣又冷,適合吃火鍋暖身子。</br> 人還沒來之前,慕云起已經在廚房忙活了一陣,洗菜、切菜、還有鮮切的肉片。</br> 葉南被勒令不允許動手,她在一旁看著,覺得現在的慕云起已經像是個活脫脫的家庭主夫了。</br> 門鈴響起,葉南去開門。</br> 這是她回來后第一次見鐘意。</br> 女人永遠都是那么自信漂亮,這是從骨子里滲透出來的。</br> 何圳青和鐘意提著大包小包進了門,打過招呼,葉南主動拿出拖鞋給兩人換。</br> 不經意間,都是女主人的樣子。</br> 慕云起聽到聲音也只是從廚房探頭出來,招呼了幾句,接著又繼續忙活。</br> 鐘意看著葉南,欣慰又心疼。</br> 她的病情她都知道了,搞不懂老天爺怎么會這么不開眼,怎么忍心對她如此殘忍。</br> 女人把手上為數不多的袋子交給何圳青,又把人打發去廚房幫忙,這才拉著葉南坐了下來。</br> “這個是燕窩,還有枸杞,記得讓慕云起燉給你吃,不要可憐他。”</br> 鐘意認真的把大包小包里的東西拿了出來,大部分是補品,還不忘叮囑她記得吃。</br> “你放心,我問過圳青,這些補品都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圳青還列了一張單子,吃完了再讓慕云起去買,反正他有錢,不要給他省……”</br> 鐘意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似的,多年不見,拉著她“吧啦吧啦”說個不停。</br> 對葉南,她心里是一萬個感激,如果當年不是她多次舍命救自己,她大概也不會有那么好的運氣活下來。</br> 包括何圳青在內,這些事情他都知情,他也同樣感激她。</br> 所以在得知葉南病情時,不留余力的幫她治療。</br> 只是造化弄人,誰也不希望結局是這樣的。</br> 廚房里,兩個男人忙著處理食材,時不時探頭出來看一眼坐在沙發上聊天的兩個女人。</br> 何圳青正在給蝦開背,一邊剔除蝦線一邊好整以暇地說道。</br> “你是怕鐘意吃了她?”</br> 慕云起轉過身繼續掰洗娃娃菜,“我是擔心葉南會相處不來。”</br> “嘶,你現在…”何圳青扭頭看他,心里越發佩服起葉南。</br> “葉南把你改造的不錯啊,說話做事越來越像個人了。”</br> 扔下手中一把娃娃菜,慕云起皺眉。</br> “你才不像人。”</br> 何圳青憋不住笑,卻不是嘲笑。</br> 兩人認識這么多年,他還真是第一次聽到從慕云起嘴里說出關心人的話,更何況還是邊洗菜邊說的。</br> 這畫面……換作以前,何圳青想都不敢想。</br> “對了,你記得帶葉南來定期復查,這可不能馬虎。”</br> 慕云起仔細清洗著娃娃菜根上的泥點,點頭應下。</br> 何圳青繼續挑蝦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頭看了一眼正廳,又回頭看了看慕云起,欲言又止。</br> “你上次跟我說的…孩子的事,你們做安全措施了吧?我跟你說,葉南現在的身體可帶不住孩子,你別頭腦發昏啊。”</br> 他這兄弟的腦回路跟大家不太一樣,之前還跟自己說,有個孩子,說不定葉南會在乎他一點。</br> 鐘意知道后也發了火,還一個勁的要他多勸勸他。</br> 何圳青確實有些擔心,萬一真的有了,以葉南現在的身體狀況,簡直就是雪上加霜。</br> 慕云起聽了這話明顯有些發愣,洗菜的動作也停了。</br> 何圳青見狀發覺不對勁,抬手替他關掉水龍頭,眉心擰緊,壓低聲音,質問道。</br> “你不會沒做措施吧?你禽獸啊你慕云起?!你想害死她嗎?!”</br> “我們沒有。”男人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淡淡說著。</br> “你沒有什么沒有…”</br> “我是說我們沒有過。”</br> “啊?”這次換何圳青發愣。</br> 什么意思?什么叫沒有過…?</br> 何圳青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低聲問道。</br> “你們之前不就睡在一個房間嗎?你還把人家關起來了,那個時候也沒有?”</br> “沒有。”</br> 慕云起斬釘截鐵,眼中蓄滿心疼。</br> “她總是在我面前強忍,以為我睡著了,好幾次偷偷跑去衛生間吐,明明那么難受,她還要時不時的安慰我。我現在只要每天晚上能抱著她,就心滿意足了,什么孩子,那些都不重要。”</br> 何圳青突然覺得欣慰,他這兄弟可算是開竅了,終于學會了愛人、尊重人,學會了珍惜眼前人。</br> 葉南吃不了油膩重口的東西,也不知道慕云起是從哪里學來的,專門給她調了一碗清淡爽口的小料,替換掉麻醬汁。</br> 銅鍋“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食材在鍋中不停翻滾。</br> 四人圍坐在桌前,邊吃邊聊,畫面和諧又美好。</br> “我想嘗嘗你的麻醬。”</br> 葉南咬了一口慕云起剝好的蝦仁,眼巴巴地看著男人的醬料碗。</br> 慕云起夾了幾塊牛肉放到她碗里,擔憂地看著她。</br> “你吃了胃里又會不舒服。”</br> “一點兒。”</br> 葉南捏起拇指和食指比劃著,慕云起敗下陣來,夾過肉片蘸了一下,遞到她嘴邊。</br> “就一點兒,不能再多了。”</br> “嗯…”</br> 鐘意看著兩人,嘴角不自覺上揚。</br> “你們也趕緊結婚吧,不然都對不起這塊牛肉。”</br> 何圳青也將剝好的蝦仁放到鐘意碗里,婦唱夫隨道。</br> “實在不行,婚禮就一起辦。”</br> 葉南抿著嘴,淡淡一笑,不知道該說什么。</br> 慕云起則神情自然,繼續撈著鍋里的食材,替她解圍。</br> “不著急,總歸女主人不會變,慢慢來。”</br> 她因為擔心自己的病情所以不肯跟他結婚,這些慕云起都知道。</br> 他會尊重她的決定,卻也在努力,努力讓她改變主意。</br> 打開結婚事宜的話匣,鐘意提起自己的婚禮籌備,幾乎都是經驗之談,防止葉南以后踩雷。</br> 如果不是她的身體原因,鐘意一直想要葉南來做伴娘,但現在,她只能坐在觀禮席了。</br> “到時候我把捧花扔的遠一點,一定讓你接到。”</br> 她的病情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惡化,但鐘意的真誠讓葉南心里很是感動。</br> 雖然她的人生會比常人短暫,可依然能夠承載意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