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米粥很快見底，他卻遲遲沒有離開的意思。</br> “把衣服脫了。”</br> 葉南怔愣著張了張嘴，渾身僵直。</br> 慕云起低頭從口袋里取出藥膏，見她沒有動作，眉頭一緊。</br> “怎么，圳青可以，我就不行？”</br> “沒…我…我可以讓安年…”</br> “不信我？”</br> 話一出，房間里的溫度似乎都降了不少。</br> 顯然，面前的這位主兒又要生氣了。</br> 葉南只有服從。</br> 抬起僵硬的手指，褪去一件件上衣。</br> 慕云起找來藥箱，按照何圳青教他的步驟把藥膏和工具拿了出來，消毒備好。</br> 女孩原本白皙光滑的后背纏滿了紗布，拆下后，幾處縫合的傷口已經(jīng)重新撕裂開了。</br> 這樣看著，心口突然閃過一陣揪痛，又被他漠然忽視。</br> 不知道該使多大力，慕云起涂抹藥膏的手開始不受制的顫抖。</br> 痛意抵不過困意，葉南的呼吸很快變得均勻。</br> 慕云起換好紗布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著了。</br> 隨衛(wèi)的工作和訓(xùn)練對體力消耗很大，葉南一直漲不上稱。</br> 他輕輕松松就把人抱回床上，又關(guān)了燈。</br> 昨天罰她站了一夜，難怪會睡得沉。</br> 一沾到床邊，葉南便無意識的屈起雙腿，側(cè)身而眠。</br> 細軟的短發(fā)像是上好的綢布，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讓人忍不住就想上手一頓揉搓。</br> 慕云起捏著她的一撮發(fā)尾把玩，安靜的睡相莫名吸引著他。</br> 女孩整個身體蜷在一起陷進床墊，眉宇間總是皺著一抹化不開的愁。</br> 沉寂的空間里，慕云起的耳邊響起逐漸加快的心跳聲，無意間覺得煩躁。</br> 等回過神時，才發(fā)現(xiàn)聲音的源頭來自他胸前瘋狂的跳動。</br> 這是慕云起第一次覺得心慌，甚至有些呼吸困難。</br> 他離開房間的腳步猶如逃離，有些狼狽。</br> 自己這是怎么了？</br> 一口氣來到室外，夜風(fēng)凜冽，他大口吐吸著，好一陣兒才緩過來。</br> 最近事情壓的太多，他確實有些疲乏。</br> “阿云。”</br> 身后傳來一聲輕喚，只有鐘意會這樣喊他。</br> “天涼了，你身體剛好，小心感冒。”</br> 慕云起把她身上的鉤花披肩又裹緊了些。</br> 鐘意出神的看著面前的男人，他對自己總是事無巨細，有求必應(yīng)，從未大聲講過一句話，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丈夫人選。</br> 可回顧起兩人相識的這十幾年，她總覺得他們之間缺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br> 就在剛才，見到他從葉南房間里出來的那一刻，她竟突然不敢肯定慕云起的心。</br> 鐘意試著說服自己。</br> 他們兩個共事十年，如果有什么情況早就有了，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br> 這么看人，倒是她小心眼了。</br> “阿云，我們抽時間去選訂婚戒指吧。”</br> “好。”慕云起答應(yīng)的干脆。</br> 葉南睡到凌晨悠悠轉(zhuǎn)醒，看了一眼時間，才四點多。</br> 她生物鐘一向準(zhǔn)時，這幾天熬了夜，傷口又疼得磨人，一直睡不好。</br> 醒了就睡不著了，這是她的習(xí)慣。</br> 幾把涼水潑在臉上，腦子清醒了很多。從洗漱到護膚，十分鐘搞定。</br> 換好衣服出門，時間還沒過半點。</br> 她記得何圳青昨天值夜班，就準(zhǔn)備去找他。背后重新撕裂的傷口需要處理，否則容易感染。</br> 一見到傷口的情況，何圳青皺緊眉頭，跟著嘖了一聲。</br> “可能要留疤了。”</br> “沒關(guān)系，不感染就好。”</br> 她不是很在意會不會留疤。</br> 還記得幾年前，慕氏正處于爬坡路的關(guān)鍵點。</br> 當(dāng)時北城中心的土地開發(fā)權(quán)正在公開招標(biāo)，如果能中標(biāo)，帶給企業(yè)的將是不可估量的創(chuàng)收。</br> 對幾個大集團都是如此，就更不用提正面臨上市的慕氏了。這臨門一腳，慕云起勢在必得。</br> 奈何他當(dāng)時還是年輕了些，處理的手段難免有些銳意進取。</br> 最終慕氏雖然啃下了這塊骨頭，可動了資本這么大一塊蛋糕，她本能覺得會出事。</br> 那段時間，她安排的隨衛(wèi)幾乎是貼身跟著慕云起。</br> 可沒想到，慶功宴上，在眾目睽睽下，一波人沖進禮廳，一通砍砸。</br> 其中幾個人明顯是沖著慕云起來的，手抄幾把切瓜刀迎面就砍。</br> 她疾步上前，側(cè)身避開了鋒利的刀片，鉗住對方的雙臂順勢反剪。</br> 男人肩肘一陣巨痛，嗷嚎著松開了手里的刀。</br> 現(xiàn)場很快被控制住，鬧事群體最終被扭送至警察局處理。</br> 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動不了慕云起，惡心惡心他也能解解氣。</br> 直到事情處理完，李安年最先看到了她臉上的刀口。</br> 就在右眼尾下方，有半截手指長，不深不淺。</br> 先前擔(dān)心慕云起，她一直沒察覺，應(yīng)該是躲避切瓜刀時劃到的。</br> 后來她也沒去在意，傷口愈合后長出新肉，留下一道淡淡的疤，不盯著看的話，一般看不出來。</br> 葉南趴在就診臺上出神，何圳青消毒工具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br> 看著冰冷的器械整齊排開，泛著寒光，她下意識有點忐忑。</br> 打過局麻，何圳青重新縫合傷口，葉南能清晰的感覺到針線穿過皮肉的拉扯感。</br> “傷口變成這樣，慕云起又壓榨你了？”</br> 她眼皮一跳，語氣有些不自然。</br> “何醫(yī)生…”</br> “你說你何必呢，就這么喜歡那個老男人？”</br> “何醫(yī)生！”</br> 像被戳中了禁忌，葉南急著起身解釋，卻被何圳青一把按了下去，他連忙擺手。</br> “得，當(dāng)我沒說。”</br> 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丫頭護慕云起跟護犢子沒什么區(qū)別，小姑娘面皮薄，他還是別逗她了。</br> 傷口重新縫合好，葉南向他表示感謝。看了眼時間，等她回去慕云起也該醒了。</br> 何圳青正低頭寫開藥單，想起自己答應(yīng)幫她介紹人買房，便開口道。</br> “你說要買房子的事，我?guī)湍銌栠^了。”</br> 葉南抬眸看向他，認真的聽他往下說。</br> “這是我朋友介紹的，在北城沒有他搞不定的房子，價格方面你可以放一萬個心。”</br> 說完，何圳青放下手中的筆，點開手機把名片推給了她。</br> “你對房子有什么要求就跟他提。”</br> 葉南點開名片，頭像是干凈清新的海岸線，名稱只有兩個字：卓言。</br> 應(yīng)該是本名吧，她想。</br> “謝謝你何醫(yī)生。等房子弄好，請你去我家吃喬遷宴。”</br> “一定。”</br> 何圳青抬手扶了扶鏡框，把開好的藥單交給她。</br> 葉南臨走時他還囑咐要多臥床休養(yǎng)，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遵醫(yī)囑。</br> 何圳青舒了口氣，估計慕云起一聲令下，她就什么都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