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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猴奴島

    濱海城。
    執(zhí)法堂連續(xù)放了好幾天的消息,  九月初七卯時發(fā)糧,地點在濱海城中心的執(zhí)法堂門口。此次放糧與以往不同,需本人親至不可代領,  行動不便者提前告知,  執(zhí)法堂弟子核實無誤后,將親自送糧。
    因參與海族打斗賽的緣故,多魚在執(zhí)法堂里混了個臉熟,  知道的消息也比普通人多了些。執(zhí)法堂弟子暗里提醒過他,  九月初七那日,帶上他的老母。
    多魚直覺不對,  但也再探不出更多消息,他留了分心神。
    九月初七,寅時剛過,  多魚便把母親抱到板車上,  叫醒隔壁的不浪嫂子和侄女,兩家人帶著靈牌等重要物事,往執(zhí)法堂趕去。
    自從放糧初日喝了碗靈液后,  母親的身子骨便好了許多,  能坐起來了,腦子清醒了些,  話也說得更流暢了。
    多魚拼死參加打斗賽,和光管事也兌現(xiàn)了藥修救治母親的承諾。然母親說如今濱海城事多繁忙,  執(zhí)意把治病的時間推移到濱海城平安無事之后。多魚拗不過,  只得遵從,  每次打斗賽結(jié)束后從和光管事那兒討些靈液留給母親。
    時辰還早,  夜明珠還沒放光,  街道幽暗,  看著有些瘆人。
    多魚盡量穩(wěn)穩(wěn)地拉板車,他回頭望了母親一眼。母親懷里抱著一只水壺,臉色緊張,他笑著安慰道:“娘,咱們就是去要糧,您許久沒出門,出來逛逛還不好,別怕啊。”
    就在這個時候,夜明珠突然發(fā)光,瞬間照亮了街道。
    不浪嫂子喲呵笑笑,“執(zhí)法堂還挺貼心,怕我們黑燈瞎火磕著絆著。”
    四下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濱海城的人們見外邊亮了,以為時辰不早了,紛紛起床收拾收拾,去執(zhí)法堂要糧。
    多魚口頭上附和著,心里的大石頭越來越沉。今日還沒到時辰,夜明珠就亮了,仿佛是催促人們一般。多魚回想起執(zhí)法堂弟子暗中透露的話,直覺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心里越發(fā)不安起來。
    他拉著板車,加快往執(zhí)法堂趕去。
    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多,打著哈欠,拖家?guī)Э冢娂娂尤肓巳〖Z的隊伍。
    十幾日連續(xù)放糧,執(zhí)法堂早已規(guī)劃好了取糧的隊伍和區(qū)域。人們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先來的人站哪兒,晚來的人站哪兒,整整齊齊地排著隊伍。
    以執(zhí)法堂門口為中心,五百萬人的隊伍向四面八方分散,有條不紊,秩序井然。
    多魚拉著行動不便的老母,在隊伍中特別打眼,不少相識的鄰居都來詢問。
    “多魚啊,怎么帶著嬸子來了?你沒向執(zhí)法堂登記匯報?執(zhí)法堂說了,會派弟子親自給糧。”
    多魚笑笑,說這些借口糊弄了過去。
    執(zhí)法堂的大門早早就開了,修士們進進出出,忙里忙外,不知在忙些什么。
    卯時一到,執(zhí)法堂的弟子還沒搬出糧食,排隊的凡人們開始抱怨了起來,煩躁聲嘆氣聲從隊伍前頭一直傳到隊伍后頭。
    就在這個時候,隊伍中間響起了一陣驚呼聲。
    執(zhí)法堂弟子把行動不便的親人送到了排隊的那人身邊,那人滿眼疑惑,然執(zhí)法堂弟子一言沒解釋,匆匆離開了。
    驚呼聲和質(zhì)疑聲在各個地方響起,執(zhí)法堂弟子背著行動不便的病人來去匆匆,都送到了親人身邊。
    多魚這時才恍然大悟,他們向執(zhí)法堂提交的那一份行動不便的名單,并不是執(zhí)法堂弟子親自送糧,而是讓執(zhí)法堂弟子把行動不便的人送到他們親人的身邊。
    卯時,在海族眼皮子底下,以放糧為借口,濱海城五百萬凡人“大搖大擺”地聚集在執(zhí)法堂四周。
    多魚心里冒出一個極為不妙的想法,鬧得這么大,萬佛宗該不會要
    如若不然,執(zhí)法堂盡可以讓他們自己帶上行動不便的家屬,但是帶上行動不便的家屬取糧,勢必會引起海族的警覺。只有這樣,分批聚合凡人,才能盡量拖延海族發(fā)現(xiàn)的時間。
    人們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議論紛紛。
    “喂,搞這么大陣勢,不會是要打戰(zhàn)吧。”
    “扯淡,現(xiàn)在城里幾個修士,怎么打?拿什么打啊?”
    “不打戰(zhàn),把我們聚在一起干嘛?現(xiàn)在濱海城的所有人可都在這兒了!放糧可不至于鬧這么大!都沒提前打聲招呼,就把我斷腿的兄弟送過來了。”
    人們的臉色沉重起來,他們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今日的架勢不尋常。不安和緊張的情緒像一陣無形的煙霧,沿著隊伍傳散開來。
    “話說回來,今天的修士是不是太多了?之前他們都是輪休,現(xiàn)在好像全都來了。”
    “我家在罩子邊上,幾天前執(zhí)法堂的人就在偷偷摸摸地敲鼓,不像是安陣法,倒像是拆陣法。今天我來的路上,修士又在隊伍后頭敲鼓,那陣勢真是安陣法了。”
    一人出聲問道:“隊伍后頭?哪兒?”
    “就咱們排隊隊伍的最外邊,可正好把咱們籠了進去。”
    這話一出,嘩然大變。
    要是當真,打戰(zhàn)可就實錘了,執(zhí)法堂把他們聚集在這兒,外邊安陣法保護。
    “濱海城的管事瘋了吧,大家伙都不知道外邊的情況。蛟族提出的條件,萬佛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都不知道,她就準備開戰(zhàn)?”
    “說不定人家聯(lián)系到了外面也說不準,話又說回來,聯(lián)系到了外邊,還搞這出,看來是真要打。”
    “既然聯(lián)系到了,怎么不派人來救咱們?不是,她心里有沒有點數(shù)啊,八月十八死了這么多人都攔不住,現(xiàn)在才多少修士,能攔得住這么多海族?”
    “別說海族了,這里可是滄溟海海底!光是罩子塌下來,咱們就全得淹死,打都不用打!”
    “娘的,吃了一輩子魚,最后還要落個被魚吃的下場!”
    恐慌和怨憤在心中發(fā)酵,順著消息的傳散,越來越大,幾乎裹住了聚集在這兒的五百萬人。隨著恐懼的加深,人們心中口頭發(fā)泄的對象漸漸發(fā)生了偏移。
    從罪魁禍首的海族,轉(zhuǎn)變成了試圖解決卻沒法提出令所有人滿意的解決辦法的執(zhí)法堂。
    多魚心中不安,拜托不浪嫂子暫時照顧好母親,轉(zhuǎn)身往執(zhí)法堂走去。
    執(zhí)法堂門口,和光管事被凡人層層包圍。他們一臉不滿,一人一句、七嘴八舌,逼問著她,把所有的怨憤、所有的恐懼一股腦兒噴在她身上。
    后方,好幾個修士想上前攔住凡人,她都抬手阻止了,神情淡漠地呆在惡念中心,靜靜地聆聽著每一句怨念。
    “蛟族不就是要化龍功法嗎?不就一個功法嗎?給他們不行?先假意答應,以后再要回來嘛!”
    “在你們?nèi)f佛宗心里,一個功法,比得上五百萬條人命?”
    “我看你們?nèi)f佛宗就是豬油蒙了心,為了功法,放棄了我們!你們都是修士,海水倒下來,總能逃出去,我們?yōu)I海城的就要被你們推出去送死。到時候海族來了,你們跑得比誰都快!”
    多魚站在人群外邊,光是聽著就怒火中燒,更遑論中間的她。多魚暗罵了一句,推開人群,往中間鉆去,想借著凡人的身份,為她說幾句話。
    她似乎注意到了,偏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后邊,方天看得心驚肉跳,人們說一句,他的腦門就跟著突突一下,說一句,又突突一下。這位祖宗可是嗔怒禪出身,他生怕祖宗一個暴起,干趴了這一群。
    這時,一個大漢大罵一句,上前推搡和光,“你不拿我們當回事是不是?從頭到尾一句話也不說。”
    和光受了這一下,嘴唇還是閉著。
    大漢看不過,又要上前推一掌,手指還沒碰到和光的肩膀,和光微微側(cè)身,大漢打了個空栽倒在地。
    “貧僧脾氣不好,說話難聽,怕刺激各位才不開口,既然你們都想聽我說,那我就說道說道。”
    她一開口,無形的氣勢陡然升起,罩住了四周的所有凡人。眾人都閉上了嘴,定定地看著她。她掃了一圈,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諷刺。
    “你們是跪得太久,站不起來了。”
    眾人的臉色登時黑了下去,臉上滿是憤怒,“你什么意思?”“你說什么呢?”“誰跪下了?”“什么站不起來了?別胡扯!”
    和光聲音大了些,壓住了眾人的罵聲。
    “二十五天前,八月十八,濱海城死了三千二百一十二個凡人,一千五百四十八名修士,留下全尸的僅僅一百二十人,無數(shù)殘肢斷臂堆成山,分都分不清哪個是誰,只能埋入亂葬崗。這些人里面,有你們的血肉親人,你們的鄰居朋友,你們臉熟卻不相識的人。”
    眾人沉默不語,面上悲痛欲絕,抽泣一聲聲響起。
    “你們活下來了,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大家都是手無寸鐵的凡人,為什么偏偏是你們活下來了,他們死了?”和光的語氣驟然嚴厲,“因為他們比你們跑得慢!因為他們比你們住得遠!”
    這句話又狠又辣,直戳人心,難聽刺耳得厲害,眾人臉上露出不滿,卻一點也沒法回嘴。
    這是無可反駁的事實。
    那些人死了,他們才能活下來。死去的人用生命、用□□,拖延了海族進攻的時間,挽救了他們的生命。那些人用“死”,撐起了他們的“生”。
    和光咬緊牙關,似乎試圖平靜下去,“你們見過螞蟻過河嗎?團成一團飄過去,過去的就過去了,死的就死了。你們飄過去了,他們死了!現(xiàn)在,你們還要重來一次嗎?螞蟻是畜生,你們是人!”
    “八月十八,你們活下來的時候,是什么心情?悲痛嗎?悲痛!家園沒了,同胞死了。開心嗎?開心!死的是他們,不是你們!”
    眾人聽得這話,臉色黑如鍋底,死死地瞪向她。
    和光語氣稍軟,“暗中慶幸是人的本能,沒問題!但是”她又厲色道,“忘記那些人的死亡,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并且打算再來一次‘螞蟻過河’,那你們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遮羞布被一把掀開,眾人惱羞嗔怒,卻一句反駁也說不出口。
    和光環(huán)視四周,用靈力放大聲音,讓在場的五百萬人都能聽到她的話。
    “三萬年前,滄溟海是龍族的天下。兩萬年前,人族打贏天魔大戰(zhàn),萬佛宗第一次來到這兒的時候,這兒還不叫濱海城,你們還記得原來的名字嗎?”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滿臉疑惑,兩萬年離他們太遠了,濱海城的歷史也不怎么熟悉。
    多魚猛然瞪大眼睛,捂緊嘴巴,渾身顫抖起來。他記得,他小時候去過濱海城的歷史典籍館,兩萬年前濱海城叫
    人群中響起一陣陣驚呼聲,也有些人想起來了,旁人紛紛問知道的人。然而知曉的人連忙搖頭,短短幾個字,怎么也說不出口。
    “‘猴奴島’。海族管你們的祖先叫猴奴,長得像猴子的奴隸。”
    是猴、是奴,唯獨不是人。
    和光的話擲地有聲,一字一字像一柄錘子,釘進在場所有人心中,苦澀的沉默頓時吞沒了濱海城。人們咽喉哽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不記得了,我記得,濱海城的歷史典籍館里還留著當年的資料和歷史影像。兩萬年前,萬佛宗第一次登上猴奴島,島上才五百人。你們知道他們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嗎?”
    哭泣聲在人群中響起,去過典籍館的人已經(jīng)捂嘴哭了起來。
    和光一揮手,幾枚留影球飛上半空。影像放大最大,在場的五百萬人都能清楚得看到,看到他們祖先的苦難日子。
    空蕩蕩的島嶼,幾個破舊慘敗的茅草罩子,人們蜷縮在里面瑟瑟發(fā)抖,海風一吹,茅草屋就被掀飛了。一到白天,人們從茅草屋里爬出來,骨瘦如柴的身子,后背佝僂,無論男女衣不蔽體,眼窩凹下,臉上全是絕望。
    一眼看去,真沒個人樣。
    海族一只只爬上岸,搶了女人在一旁偷歡作樂。
    在呻/吟聲和哀嚎聲中,小孩的腦袋被一刀割下,混著血和肉,被當作皮球踢。
    老人被圍著打,幾只海族打賭,要踢多少腳、打幾棍,老人才會死。
    男人在角落里燒煮海族的食物,鍋里燉著的是他日日夜夜同眠共枕的人。鍋里的人慘叫哭喊,男人卻不能給她個痛快。他只能抹掉眼淚,把火燒得更旺點,把鍋蓋蓋得更緊點,讓她少受些折磨。
    夜幕降臨,海族玩夠了,走了。人們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要盡早入睡,等待接下來的一天。茅草屋旁邊,小孩腦袋的血一點點流盡,鍋邊的骨頭隨風響起鬼哭聲,老人的尸體剛好做明日的飯。
    “萬佛宗的先輩與你們的祖先相遇的時候,雙方都很驚訝。佛修們想,他們怎么能過得比天魔大戰(zhàn)里的人還慘。祖先在想,對方怎么能活得這么像個人。”
    “萬佛宗清空了附近的海族,建立了人族的第一道防線。考慮到這兒將會成為對戰(zhàn)海族的前線,萬佛宗提出把你們的祖先遷移到更安全的大陸。”
    “你們的祖先問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他們能不能在大陸活得像個人樣?萬佛宗說是。第二個問題,那他們能不能在猴奴島活得像個人樣?萬佛宗不敢保證。”
    “祖先的族長說,猴奴島,猴奴島,他們要是走了,不就做實猴奴之名了?于是,你們的祖先靠著搓磨了一生的血性,和對海族無盡的恨意,在濱海城扎根繁衍。那位族長死前留下一句話,他說,哪怕在他們這一代不能擺脫猴奴之名,下一代、下下一代、下下下一代,總能活得像個人樣。”
    “兩萬年過去,猴奴島變成了濱海城,五百人變成了五百萬人。兩百代人過去了,你們的脊背挺直了,你們的生活變好了。可是,海族還在擄走你們的親朋好友,對著拼命逃回來的混血孤兒,你們視而不見、嗤之以鼻。對著八月十八死去的三千多人,你們暗自慶幸,感慨自己的運氣,準備著再賭一次,手不沾血地把身邊的人推進海族口里。”
    “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講,你們和兩萬年前的祖先,到底哪個更像人?哪個更像猴奴?”
    和光說話途中,沒有一人插嘴。她說完話后,更是全體沉默。
    所有人罩在同一塊黑布下,每人緊緊拉住一角,從頭到尾藏在烏漆麻黑的陰影里。一旦外邊有人想扯黑不,底下所有人都會幫忙遮擋,大家都是幫兇。一個人說他是人,所有人都附和。另一個人說他是人,其他人也會附和,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
    這時,黑布被猛地掀開,所有人大剌剌暴露在陽光下,見不得人的秘密豁然敞亮。
    他們都跪著,沒有一個站著。
    他們不是人,他們都是猴奴。
    祖先的血性和脊梁,在兩萬年的蜜罐溫床,在兩萬年的黑布遮羞中,被消磨得干干凈凈。
    那名推搡和光的大漢猶豫了好久,艱難地說道:“就不能先把化龍功法給蛟族嗎?”
    和光嗤笑一聲,毫不掩飾臉上的諷刺。
    “你說得倒輕巧,把化龍功法給它們。沒有化龍功法,它們尚且能吞下整個濱海城。要是有了化龍功法,它們能淹了整片沿海。五百萬人團成螞蟻,現(xiàn)在,還要把沿海的幾千萬幾億人都團進來?”
    大漢哭喪著臉,“我們還被困在海底,一定要現(xiàn)在打?”
    和光目光沉凝,收起了語氣里的尖銳,鄭重地說道:“對,一定要現(xiàn)在打!兩萬年來,這是最好的時機!從此以后兩萬年,也不會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時機。”
    眾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反對,臉上全是絕望之情。他們會死,死在幽暗不見天日的海底,淪為魚蝦口里的食物。
    和光注意到了,用堅定的口吻鼓舞道:“我向大家保證,這一戰(zhàn),我們肯定會贏。”
    大漢神情猙獰,指著執(zhí)法堂門口的修士道:“你拿什么打?就這么幾個軟腳蝦?你們之中最厲害的,也才元嬰期,海族光派一只蛟都元嬰了!”
    聽到這話,她非但沒皺眉,反而輕輕笑了,眉眼間全是狂妄和囂張,目空一切的笑容逼得大漢后退數(shù)步。
    “你問我拿什么贏?拿半個坤輿界,拿坤輿界最頂尖的高手!”
    她張開手掌,掌心朝上,唰地一下握緊了。那股氣勢,仿佛坤輿界盡在她手中,最頂尖的高手全是她手里的棋子。
    方天定定地看著她,回想起她的戰(zhàn)術(shù),回想起她的兵力布置,不禁咽了咽喉嚨,豪情壯志油然而生。
    “萬佛宗百萬僧眾全體出動,無相魔門筑基以上渡江而來,大衍宗執(zhí)法堂最頂尖的弟子全力以赴,十萬大山的蛇族傾城而出,龍族赴湯蹈火”
    眾人聽得,眼珠子瞪得極大,嘴巴都合不上了。他們的眼里,慢慢亮起光芒,希望的種子在心里扎了下去。
    和光的話,還沒有結(jié)束。
    眾人癡癡注視著,臉龐的肌肉聳動著,期待從眉宇間、從酒窩里、從唇角上蹦了出來。
    “現(xiàn)任大乘期戰(zhàn)力,殺戮禪禪主苦瓜。原大乘期戰(zhàn)力,現(xiàn)渡劫期劍修,昆侖劍尊夏枕風。無相魔門太上長老,賀道臺。三萬年前的滄溟海霸主,龍百川”
    這些人,赫赫有名,哪怕在偏鄉(xiāng)僻壤的濱海城也無人不知。這些人,單挑出一個,就足以引起腥風血雨。現(xiàn)在,這些人都會來滄溟海,都會為了他們參戰(zhàn)。
    和光每說一個名字,眾人就驚呼一聲。一個個名字,仿佛一個個戰(zhàn)鼓,砰地一下,錘在他們頭上,錘進他們心里。
    仿佛慷慨激昂的戰(zhàn)歌,眾人的斗志都被激起來了,豪邁的氣魄充斥心胸。
    “劍尊?劍尊真的會來?我的天,他一劍不得斷了滄溟海。”
    “苦瓜,我聽過苦瓜的名字,聽說他打起來就像往人群里扔了個炸彈一樣。他要是沖進海族軍隊里,豈不橫尸遍野?”
    “賀道臺?那個走火入魔起來,跑到別的界面,殺光人家所有渡劫期修士的賀道臺?娘娘個腿喲,只有一個老蛟王,怕不夠他砍。”
    “龍主回來了?他會幫我們?我去,等我算算輩分,現(xiàn)任老蛟王是三萬年前蛟主最小的幺兒,三萬年前的蛟主只有給龍百川提鞋的份兒,那現(xiàn)在的老蛟王不是只有給龍百川□□底的份兒?”
    壓在心頭的陰云漸漸消散,眾人說著說著,竟然開起玩笑來。
    和光拍拍手,再次激起眾人的關注。
    “大家聽我說,上面我說的人都會參戰(zhàn),他們一定會把海族打得屁股尿流。我們也不能輸給他們,我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濱海城五百萬人,一起活下去!”
    “我們距離大陸八百里,距離海面五百尺。我們不需要打敗龍族,我們只要撐下去,撐過海族的攻擊,撐到人族的軍隊把海族趕出八百里外!”
    大漢大呼一口氣,抬起手臂大喊,“好!撐下去。”他轉(zhuǎn)過身,高高地揚起手臂,號召其他人。
    高高揚起的手臂,野火燎原一般,頃刻傳散開來,一根手臂、十根手臂、百根手臂、千根手臂、萬根手臂、五百萬根手臂高高揚起。
    “不過八百里,老子走上一夜就到了,何況是修士呢?”
    “咱們還有執(zhí)法堂的修士在,還有和光管事在,還有盛京王家的少主在,怎么也能撐過這八百里啊!”
    所有人心底,希望的種子一瞬間生根發(fā)芽,剎那間長成蒼天巨木。
    看著團結(jié)一致的濱海城,和光欣慰地笑了。
    “好!兩萬年來,海族對濱海城造的孽,對人族做的惡,是時候有個了結(jié)了!這一次,我們要讓它們千倍萬倍還回來。蛟族、鯊族、烏賊族一個都別想逃。”
    “我們要活下去,要親眼看著海族戰(zhàn)敗,要讓海族匍匐在我們腳下磕頭道歉,要把它們押到慘死之人的墳前,割頭分尸,以慰親朋好友在天之靈。”
    想到兩萬年來被海族擄走的人,想到八月十八那日無辜慘死的親朋好友,眾人紛紛捂嘴哭了。八月十八的尸山血海還歷歷在目,每每回想一次,仿佛一刀刀割在心頭。
    和光大手一揮,又把兩萬年前濱海城祖先的畫像掛在半空。
    “兩萬年過去了,你們要告訴你們的祖先,這兒不叫猴奴島,叫濱海城!人族的濱海城!你們要告訴祖先族長,你們活得像個人了!”
    “兩萬年來,我們和海族隔著一道防線互相對峙,日日夜夜擔憂被擄走。兩萬年后,我們要蕩空滄溟海,干掉所有欺壓過我們的海族。歷史從此開始重新譜寫,由我們翻開嶄新的一頁,我們是歷史的見證者。從此往后,濱海城安枕無憂,滄溟海風平浪靜。”
    “你們可以自豪地告訴祖先,曾經(jīng)膽戰(zhàn)心驚,如今歡歌笑影,這盛世如他所愿。”
    多魚說不出心里的滋味,曾經(jīng)他萬般厭惡濱海城,恨不得自己出生在繁華安定的盛京,現(xiàn)在一場災難撲面襲來,反而讓他對濱海城生出了幾分眷顧。
    厭惡濱海城的他尚且如此,更何況心喜眷戀的濱海城島民。
    他們的臉上綻放出由衷的雀躍歡喜,高昂激動地大喊著,歡呼聲越來越高,震動得天頂?shù)恼肿佣忌蚨丁?br/>     這一刻,本應是被保護者的五百萬凡人,轉(zhuǎn)而變成了捍衛(wèi)濱海城的戰(zhàn)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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