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聚集區(qū)的西南角, 一?個小和尚躲在樹干上,斂聲屏氣,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試圖與樹干融為一體。
樹下,一?個走火入魔的修士雙腿跪地, 緊緊抱著樹干, 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
“師父,徒兒不孝,臨戰(zhàn)逃脫,留您一人在前線對抗天魔。”
“徒兒不是故意的, 徒兒就是太怕死,給?您蒙羞了?。”
“要是時間倒流,徒兒有機會重新選擇一次的話,絕不會這樣做了?,徒兒一定會拉著您一起逃!”
“嗚嗚嗚——”
……
他越哭越大,說著說著,還?狠狠扇了?自己好幾個巴掌, 啪啪啪,臉頰登時變得又紅又腫。
樹下的入魔修士哭了半個時辰, 樹上?的小和尚就趴了?半個時辰。
這段時間內(nèi), 小和尚連修士的姓名?、出生年月、修為法術(shù)、道統(tǒng)法統(tǒng)了?解得一?清二楚, 也知道了?這名?修士走火入魔的原因是臨戰(zhàn)逃脫, 現(xiàn)在內(nèi)心后悔不已。
過了?一?會兒, 入魔修士的眼神越來越紅、神色越來越癲狂,儼然是快要失去心神的地步。修士倏地一頓,仰天長嘆一聲,小和尚差點嚇得?摔了?下去。
入魔修士嚎完, 不知往哪個方向跑了?。
小和尚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趴得太久,全身都麻了?,有些?難受。
小和尚是萬佛宗的佛修,負責(zé)登記前來避難的散修的身份。
一?個時辰前,眾多?低階散修不約而同地走火入魔,小和尚被嚇了?一?大跳,一?邊給執(zhí)法堂的師兄師叔們發(fā)送求救訊息,一?邊維持秩序,護送無事的低級修士逃出宗門。
然而,走火入魔修士的修為越來越高,已經(jīng)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眼見四下圍滿了?走火入魔的修士,小和尚無奈之下只得藏起來,等待師兄師叔過來控制場面。
方才走掉的修士不過是陷入了愧疚的心魔,這種修士最好辦,放著不管就行。他們會嚎啕大哭,會亂砍亂砸,會不顧后果的傷害自己,卻鮮少傷及他人。
最難處理的便是陷入殺心的修士,這類修士的數(shù)量最多?,心性暴虐。他們的內(nèi)心充滿了兇神
惡煞的殺意,會不顧一切地殺掉視野內(nèi)的每一個修士。
在坤輿界,走火入魔不算奇怪,天魔入侵之前也如此。幾乎每幾個月,都會傳來大門大派的內(nèi)門弟子?走火入魔之類的傳聞。
但是,在萬佛宗境內(nèi),在安神靜心的佛光的普照下,居然還有這么多?修士突然間走火入魔。
這事兒離奇得?很。
這場騷動發(fā)生得?突然,心魔之間雖然會互相牽引,然而在修士之間的傳播速度快得?嚇人,與往常截然不同。
小和尚覺得?,其中有人在搗鬼。
走火入魔的修士身上的魔氣不像是自身的心魔,更像是外來的魔氣入體,從而勾引出自身的心魔。
小和尚想得出神,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練氣修士慌慌忙忙地奔過來,神色惶恐。他的身后跟著一?個走火入魔的筑基期修士,提著長刀,神色瘋狂地砍向他。
練氣修士的身上已經(jīng)被砍了?好幾道傷痕,一?身白衣染成了?血衣。
練氣修士朝大樹奔來,腳下一?滑,摔了?一?跤,他驚懼地朝后看去,入魔修士已經(jīng)逼近身前,染血的長刀高高舉起,即將揮下。
小和尚斂住呼吸,躲在樹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的指甲深深插入樹干內(nèi),內(nèi)心不斷地警告自己。
不要去!不要去!
他打不過入魔的修士!
萬佛宗獨了生死、不渡世人,給?散修們一處安心的落腳處已是仁至義盡。
他剛剛救下了?許多修士,已經(jīng)做得?足夠了?,不必再?冒著性命危險去救更多人。
已經(jīng)夠了?。
他人生死,與他何干?
大刀揮下一?半,地上的練氣修士發(fā)出凄慘的叫聲。
嘎——
一?道更尖銳的叫聲蓋過了?練氣修士的慘叫。
一?只又肥又壯的白鵝驟然從墻上?跳下來,撲騰著翅膀,往入魔修士飛去,趁他還?沒回過神,連連往他臉上拍了?好幾個巴掌,接著一?爪子狠狠踩上他的額頭。
額頭立刻出現(xiàn)紅色的鵝掌印,入魔修士被激怒了?,放棄地上的練氣修士,轉(zhuǎn)身朝白鵝砍去。
白鵝憑借嬌小的身體、靈活的動作,數(shù)次躲開了?入魔修士的攻擊,甚至引著入魔修士遠離了地上的筑基修士。
小和尚微微弓下腰,朝白鵝望去,這般聰明,該不會生出靈智了吧。
白鵝亮起雙翅,憑借騷氣的走位,將將躲開入魔修士的攻擊,數(shù)次都是緊緊貼著大刀溜開,甚至挑釁地用翅膀拍了?拍刀身,朝入魔修士抬了抬脖頸。
入魔修士被如此戲弄,徹底陷入心魔之中無法自拔,揮刀的動作愈加迅速,愈加無所顧忌,也愈加雜亂無章,白鵝躲避得更輕松了。
其速度之流暢,其動作之優(yōu)雅,完全不像是一只禽獸能做到的。
入魔修士大吼一聲,又抽出一把刀,紛紛向白鵝砍去。
白鵝脖頸一?曲,躲過一?把刀,順勢向上?一?跳,跳到另一把刀的刀身,順著入魔修士的手臂朝他急速奔去,張開一?只翅膀,向后一揚,翅膀就像利刃一?般,朝修士的臉頰揮去。
小和尚看得?一?愣,這個動作中,隱隱含著劍法的神韻。從白鵝奇異的身姿內(nèi),也能看出其劍法的精妙絕倫,甚至比萬佛宗的師叔們還要厲害得多?。
見鬼了。
這真的是鵝?
怕不是成精了。
莫非是哪位大能前輩的靈寵?
只是一只手無寸鐵的白鵝,攻擊力畢竟有限,無法對入魔修士造成任何有力的打擊,光是把他從練氣修士身邊引開,便耗費了大量體力。
白鵝飛在半空中,突然岔了?口氣,翅膀一?頓,肥壯的身體往下落了些?。
入魔修士抓住這個時機,迅猛砍去。
白鵝險險躲過,跌在地上。入魔修士借此機會,又砍下一?刀,白鵝就地一滾,滾遠了?些?。它扶著肥軀,長長地喘了?一?口粗氣。
入魔修士再?次襲來,白鵝不再?正面應(yīng)對,掉頭便跑,入魔修士緊追其后。
見一?人一鵝走遠,小和尚跳下樹,扶起重傷的練氣修士,把他放在自己原來藏身的樹干上,囑咐他不要亂動后,小和尚悄悄綴在入魔修士的身后。
這只鵝絕對不簡單,他得?跟上?去看看幕后之人的身份。
這只白鵝不是普通的鵝,它的屁股竟然是粉紅色的草莓形狀。
白鵝溜得?飛快,一?路上連點停頓也沒有,似乎早就熟悉了?路線一?般。小和尚覺得?它像是把入魔修士往某個特定的
地方引去,而陷入瘋狂的入魔修士沒能察覺到這么顯而易見的陰謀。
連續(xù)轉(zhuǎn)過好幾個巷子?,白鵝體力不濟,速度變慢了不少,好幾次都被入魔修士追上,大刀緊緊貼著脖頸擦過,砍下了?好幾片羽毛。
小和尚看得?揪心,暗中捏了把汗。
唰——
入魔修士陡然加速,向白鵝扔了?三四把飛刀,目標(biāo)直指白鵝的草莓屁股。要不是白鵝閃得快,就被千年殺貫穿了?。
嘎——嘎——嘎——
白鵝連連大叫了好幾聲,最后一聲叫得都破音了。
入魔修士腳下一?點,猛地朝它撲去,雙手握刀,狠狠向它砍去,仿佛這一?次不砍死它不肯罷休。
白鵝的體力終于支撐不住,眼見那大刀當(dāng)頭劈下,下一?刻就要一?命嗚呼的緊急關(guān)頭,小和尚登時捏出兩道符咒,朝大刀射去。
然而符咒的速度來不及,大刀已經(jīng)落在了白鵝的上?方,距離頭頂不過一?寸。
嘎——
白鵝抻長脖子?,長長地嘶鳴一?聲,似乎在說最后的遺言。
小和尚暗地里為白鵝嘆息了一?秒,就在這時,一?根金色的繩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前方飛來,絲毫不差地套住了白鵝的脖子?。
在大刀落下的前一?秒,往后一扯,扯住白鵝,逃脫了危險。
小和尚順著繩子望去,就見白鵝的脖子?在繩子?的拉扯下,急速甩動,像是斷線的風(fēng)箏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斷。
繩子扯著白鵝飛向路口的轉(zhuǎn)角,白鵝將要撞墻之際,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轉(zhuǎn)角的另一頭緩緩走出,接住了?風(fēng)中凌亂的白鵝。
小和尚看見那人的衣角上?繪著萬佛宗的金色紋路。
那人完全現(xiàn)出身影,是一位女佛修,小和尚記得似乎是嗔怒禪的某位師姐。
接著,白鵝穩(wěn)穩(wěn)地落到了她的肩頭,她安撫地摸了摸白鵝的腦袋,彎了彎唇角,笑道:“別嚎了,我這不是來了嗎?”
入魔修士也發(fā)現(xiàn)了女佛修,舉起大刀朝她奔去,似乎要新賬舊賬一?起算。
女佛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緩不急地朝他走去。
入魔修士欺身上?前的那一刻,女佛修慢慢地抬起手,迅速朝他的臉襲去,捏住他的頭直接來了
個過肩摔,狠狠往地面掄去。
啪的一?聲,入魔修士的臉?biāo)浪狼哆M地面,他動了動,企圖掙扎著爬起來。
女佛修莞爾一?笑,抬起腿,踩上他的腦袋,往下一?按,又碾了碾。
撕拉,血花四濺。
其兇殘程度,小和尚看得?心頭一跳,不愧是萬佛宗最殘暴的嗔怒禪。他不禁屏住了呼吸,登時歇下了?打招呼的心思,往后一退,隱藏了自己的身影。
女佛修見白衣僧袍濺上?了?血跡,嫌棄地撇了?撇嘴,甩了甩腳底的血水。
她徐徐走來,小和尚聽到她不緩不急的腳步聲,心跳得更快更猛了?,那一步步像是踩在他心上?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像踩爆入魔修士的頭一般,踩爆他的心。
那根金色的繩子松開白鵝的脖頸,沒有落下去,繼續(xù)連在女佛修的身后,繞過路口的轉(zhuǎn)角。隨著女佛修的腳步,那根金繩子也慢慢地拉近。
一?個嘴角流涎的入魔修士被綁在繩子?上?,走了過來。
兩個哭泣的入魔修士被綁在繩子?上?,走了出來。
三個滿臉殺戮之色的入魔修士被綁在繩子?上?,走了出來。
四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入魔修士被綁在繩子?上?,拖了?出來。
五個斷手斷腳的入魔修士被吊在繩子?上?,爬了出來。
………
一?個個入魔修士走出轉(zhuǎn)角,被綁在繩子?上?,像是串了?一?個個糖葫蘆一般。小和尚呆呆地看著,一?個個數(shù)著,數(shù)到最后,完全數(shù)不清,不知那個轉(zhuǎn)角后方還有多?少修士沒出來。
而這個巷口,已然被繩子上?的入魔修士填滿。
小和尚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好家伙,不知狀況的還?以為誤入了奴隸販賣場。
另一邊,江在鵝站在和光的肩頭,張開翅膀死死抓住她的脖子?,小腦袋枕在她頭頂,不停地喘著粗氣,剛剛累壞他了?。
和光這家伙真是不把鵝當(dāng)鵝看,居然叫他去做誘餌,引來走火入魔的修士,要不是他動作靈敏,早就被他們刮皮抽筋,做成紅燒鵝肉了?。
想到前幾次貼著屁股擦過的暗器,他心里還?在隱隱后怕,差點晚節(jié)不保。
想到這兒,江在鵝心里升起一股怨氣,不由得
伸長脖子?,用力往和光頭頂一?撞,哐當(dāng)一?聲,沒撞痛金剛罩護體的和光,江在棠反而磕到了牙。
他傳音道:“道友,你速度太慢了,再?晚點就見不到我了?。”
她擼了擼他的腦袋,又指了?指身后跟著的一?連串入魔修士,回?道:“我也不容易,拖家?guī)Э诘摹!?br/>
江在鵝輕哼一聲,語氣里有些?懷疑,“是嘛?我看你游刃有余得?很。”
和光頓了頓,道:“你看錯了?,這樣吧,今日不吃草了?,我去給你找點葷肉,不知道鵝能吃什么肉?”
江在鵝扭開臉,壓低聲音,“你就知道糊弄我。”
“你想錯了?。”
“我要烤雞,上?面擠一大塊甜辣醬。”
“甜辣醬?這里不好找,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草莓醬行嗎?上?次路過后山時,我看見有修士種了?新鮮的草莓,我?guī)闳ネ祹最w。”
江在鵝癟著嘴,想了一?會,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傳音道:“行吧。”
和光扯了扯唇角,心想道:真好糊弄,難道一?個人變成鵝之后,腦子?也只有鵝那么丁點大了?嗎?
接著,她神情一?凜,扭頭看向前方的墻角,厲色道:“誰?出來!”
墻角沒有任何動靜。
和光壓低眉頭,抬手往那兒揮出一掌,墻壁嚯地倒塌,煙塵四起。碎石殘瓦之間,一?個白色的身影閃身滾了?出來,那人舉高雙手,急喊道:“師姐手下留情!”
那人緩緩走近,臉上堆出討好的笑容,似乎是認識原身的樣子。
和光掃了一?眼他身上的僧袍,試探了一?番他的佛力,確認同屬萬佛宗后,唇角牽開一?抹笑意,問道:“師弟在此處做什么?”
和尚連忙朝她作揖,解釋道:“我領(lǐng)了?執(zhí)法堂的任務(wù),在此登記前來避難的散修身份,混亂發(fā)生時,沒來得及逃走,便躲了?起來,等待師叔們前來。”
“你給?執(zhí)法堂報信了?嗎?為何還?沒有人趕到?”
和尚摸了摸腦袋,回?道:“一?發(fā)現(xiàn)有人走火入魔,我便發(fā)了求救信息,距今已有一?個多時辰。為何還?沒有人來,我也不知。”
說曹操曹操到,兩人正談起執(zhí)法堂的修士,便有人來了。
前來救場的佛修飛向兩人,看見和光身后一連串的入魔修士后,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他掃了一?眼和光的僧袍,確認嗔怒禪的身份,欽佩地施了一?禮。
“師姐辛苦了。”
和光擺擺手,道:“不妨事,你先?抓住他們吧。”
佛修點點頭,走來接住金色的蛟筋,抓住蛟筋的一?頭,便要牽走入魔的修士,順帶連著蛟筋一?起。
和光看得?一?愣,連忙攔住他,道:“師弟,我這蛟筋……”
佛修皺了皺眉,似乎不解其意。“師姐,怎么了??”他登時蹙起眉頭,仔細地盯住手中的蛟筋,“莫非蛟筋有問題?”
和光心想道:你也知道這是蛟筋?怎么拿起便要離開?感覺想坑我一?根蛟筋的樣子。
然而這話只能在內(nèi)心想想,說出來頗有些?跌份。
她笑了?笑,鎮(zhèn)定自若地解釋道:“蛟筋原是摯友所贈的生辰禮,這么交給師弟,我怕?lián)从阎懒?會傷心。”
佛修聽聞,沒有第一時間交還?她,反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看了?看手中的蛟筋,又看了?看她,有些?欲言又止。
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把蛟筋還?給?她。“對不住了,師姐,我還?以為這是你隨手拿出的一?根繩子?。”
你都知道是蛟筋了?,怎么還?會以為是隨手拿出的繩子。
和光內(nèi)心這么想著,緊接著就見那金丹期的師弟從儲物袋里掏出一根金色的繩子,那金色的光芒比她的蛟筋盛了?無數(shù)倍,耀眼奪目,其中暗含的威壓也數(shù)倍勝過她的蛟筋。
和光伸出一縷神識,探查了一?番,登時瞪大了?雙眼,眼神緊緊地黏在佛修的金繩子上?,怎么也撕不開。
居然是龍筋?
居然是龍筋!
龍筋!
三萬年后,龍族早已舉族遷往天極界,成為了坤輿界一?個不太美好的傳說。
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龍,更別說龍筋了?!
他,師弟,萬佛宗平平無奇的金丹期修士,居然拿得出一根龍筋!
該說不愧是兩萬年前嗎?一?切皆有可能!
和光掃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蛟筋,頓時覺得?它不香了?。怪不得?他剛才聽到她的話,會露出欲言又
止的表情。
摯友贈送的生辰禮竟然只是一條普普通通的蛟筋,誰都會錯愕。
江在鵝咽了咽喉嚨,癡癡地看著龍筋,翅膀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脖子?,傳音道:“那是龍筋?”他能不能摸了摸?噫,想要!
佛修似乎察覺到了和光艷羨的眼神,訝異地眨了眨眼,拿起龍筋掂了?掂,道:“師姐也想要?城外的黑街,一?千上?品靈石一根。雖說不是龍族本家的龍筋,不過是普通的一?條龍,但也足夠用了。”
和光眼睜睜看著他掂龍筋,仿佛只是一根普通的繩子一?般,不禁心中泛起酸意。
三萬年的差距,太大了?!
她手中這一?根眾人羨慕的蛟筋,瞬間成了?眾人嫌棄的大路貨。
她故作淡定地點了點頭,強壓著自己移開眼神。
佛修不知道她的想法,把蛟筋還?給?她,拿自己的龍筋,串起了?眾多?入魔修士,準備帶著他們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陡然迸射出猛烈的火焰,紅色的火焰直直沖向云霄,在半空中化成了?一?條鳳凰,展開雙翼,在空中盤旋了?一?陣,瞬間染紅了半邊天。
眾多?走火入魔的修士感受到那一股猛烈的鳳火,紛紛騷動起來,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掙扎著想要逃離。要不是還被龍筋捆住,恐怕會造成更大的騷亂。
遠處,不少入魔修士馬不停蹄地四散開來,往鳳火的反方向逃走。
和光的瞳孔驟然一縮,鳳火?莫非王負荊在那邊?
可是,王負荊的修為被腳鏈鎖住,怎么還?能發(fā)出這么強的火焰?如果他有強勁的實?力,那天會被金丹期的修士抓住?
和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于是她把入魔修士交給執(zhí)法堂的佛修,囑咐他們離開后,自己帶著江在鵝往鳳火的方向奔去。
和光瞥了一?眼江在鵝,不動聲色地問道:“昆侖劍宗的私密檔案中,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上,有什么關(guān)于王負荊的記載嗎?”
這個問題有些?過界了?,江在鵝暗中瞧了她一眼,才回?答。
“很可惜,沒有。顧劍尊在昆侖山開門立派之后,才有關(guān)于王負荊的記載,也不詳細,和外邊流傳的歷史資料差不了?太多。”江在鵝頓了一
?會,“我覺得?,關(guān)于王負荊的記載好像被刻意隱瞞了?。七權(quán)的掌舵人,每人都有極其詳細的資料,除了王負荊。”
和光聞言,垂眸細思了?一?會兒。
被刻意隱瞞……
兩人到達時,鳳火早已熄滅,現(xiàn)場一片狼藉,殘垣斷壁,碎瓦堆積。和光一?時之間分不清王負荊的所在,莫非已經(jīng)離開了??
她旁邊的碎石堆動了動,從中伸出一只紅色的爪子,一?把抓住她的腳腕。
和光與江在鵝對視一?眼,忙不迭地挖開碎石,救出埋在里面的王負荊。
王負荊渾身被魔氣纏繞,卻沒有走火入魔的瘋癲之色。發(fā)尾燃著微弱的鳳火,在風(fēng)中奄奄一?息,卻頑強地驅(qū)逐消滅著黑色的魔氣。
他靠在斷壁上?,緩緩地喘氣,氣息之弱,似乎下一?刻就要命喪當(dāng)場。
和光見狀,伸出右手放在他頭頂,運轉(zhuǎn)佛門心法,掌心迸放出耀眼的佛光。金色的佛光與紅色的鳳火交織在一起,不一?會兒便凈化消滅了他身上的魔氣。
魔氣消散后,王負荊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這時,又有一?名?佛修趕來,正是王負荊與談瀛洲對峙時,偶然路過的佛修。
佛修盯住王負荊,直直地走來,他掃了一?眼四周,臉色一沉,提起劍指著王負荊,厲色逼問,“鳳火是你放的?”
王負荊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虛弱地咳了咳,當(dāng)做回?應(yīng)。
佛修的臉色更黑了?,“你弟弟呢?方才同你一?起的小孩呢?”他逼近王負荊,劍尖直直指向王負荊的喉嚨。
似乎只要王負荊說出他殺了?小孩,佛修就會一?劍刺死他。
王負荊嗤笑一?聲,聲音喑啞,“那么大的火,你說他去哪了?”
和光聽見他挑釁佛修,本打算不摻和進麻煩內(nèi),她掃過他手中金色的繩子時,忍不住心頭一震,握緊了?拳頭。
龍筋,竟然還是龍三的龍筋。
她思忖了?一?番,腦筋轉(zhuǎn)得極快,越想,心臟跳得越快,身體甚至忍不住顫抖起來。
接著,她生生按捺住自己的失態(tài),扭頭看向佛修,裝作疑惑地眨了眨眼,道:“小孩?師弟說的可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嗎?我趕到時,正巧看見一?個
走火入魔的修士擄走了?他。本想去追,那人速度極快,眨眼間便不見蹤影。”
江在鵝轉(zhuǎn)著黑溜溜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么替王負荊撒謊。
佛修掃了一?眼和光身上的僧袍紋路,似乎相信了?她的話,“原來如此,不知師姐可否告知入魔修士逃離的方向?”
和光笑了?笑,隨手指了?個方向。
佛修點點頭,連忙朝著那個方向飛去。
佛修離開后,王負荊哂笑一?聲,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和尚,你哪怕觸犯口戒,也要替我圓謊,難不成真看上?我了??”
和光這回?沒心思解釋,她面無表情地走近他,一?腳踩上他的左手。他悶哼一聲,不由得松開了?手里的龍筋。
眼見他要掙扎著站起來,剛起身到一半,和光又踩上他的胸膛,強硬地壓下他。
“你見過魔主談瀛洲?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他為什么給?你龍三的龍筋?”
三個問題如同連環(huán)套,一?下子?砸蒙了?他。
王負荊聞言,愣了一?會,接著唇角慢慢地沉下來,他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倏地一笑,抬起下巴,挑釁地反問了一?句。
“和尚,你覺得?呢?”
和光沒空看他裝逼,直接往他下顎踢了一?腳,踢歪了?他的下巴,鮮血順著唇角汩汩流下。
她壓下眉頭,語氣異常認真,“你和談瀛洲做了?什么交易?他為何給?你龍三的龍筋?”
江在鵝聽得一?臉糊涂,滿腦袋全是問號。他聽說過龍三這個名字,曾經(jīng)屠殺過無數(shù)鳳族,后來久居盛京,在大業(yè)朝任職。盛京淪陷的那一夜,他同大業(yè)朝一?起覆滅,沒能逃出盛京。
他傳音給和光道:“你怎么知道這條龍筋屬于龍三?盛京淪陷那一夜,是魔主談瀛洲殺了?龍三?”
和光斂下心神,略過了?江在鵝的第二個問題,只是答道:“我曾經(jīng)在一處歷史秘境見過龍三,能夠分得?出他的威壓靈力。”
江在鵝自然明白她避開了?最為重要的第二個問題,他沒有追問。有些?事情,屬于門派內(nèi)部的辛秘,就像他也不會全盤托出王負荊的資料。
和光回?答時,也留了?個心神,注意到了一?點。
江在棠不知道龍三是被談瀛洲殺害并抽走龍筋,也就是說他不知道談瀛洲曾經(jīng)化身御寺宗廟的主持。
這么說,他,甚至是昆侖劍宗都沒有盛京淪陷那一日的詳細資料。
盛京淪陷那一段時日的真實?歷史,從謝安進諫失敗、被賜死,顧家家主出征,三光祖師爺曾救下顧鈞座,到談瀛洲三彈指滅殺大業(yè)朝。
這些?都是萬佛宗的內(nèi)部辛秘,只有執(zhí)法堂的堂主候選人才能得知。
和光擰了擰眉頭,她好像發(fā)現(xiàn)了之前一?直沒注意到的一?點,她傳音道:“江在棠,你知道王負荊是從盛京逃出來的嗎?”
江在鵝奇怪地掃了她一眼,“你不是廢話嗎?歷史書上?都寫著呢。盛京淪陷那一夜,有四個七權(quán)的掌舵人逃了?出來,顧劍尊、三光、謝危、王負荊。”
她咽了咽喉嚨,又問道:“那你知道王負荊在盛京做什么嗎?”
江在鵝歪了歪頭,這一?點他倒是沒想過,鳳族眷屬呆在對他而言危機四起的盛京,“莫非是為了?給?鳳族報仇,暗殺大業(yè)帝?”
和光的內(nèi)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這一?件事,昆侖劍宗的代堂主居然不知道王負荊曾經(jīng)被困在大業(yè)帝的王宮,做一?個人人皆可踐踏的奴隸。
“不,王負荊是王宮的伶人,他被迫給?大業(yè)帝跳鳳舞取樂。”
江在鵝聞言,倒吸一口涼氣。什么玩意兒?
“按照王負荊的修為,大業(yè)帝居然敢把他放在身旁?”
和光驀地盯住王負荊,她的眼神亮得嚇人,她的轉(zhuǎn)變倒是弄得?王負荊一?愣。
紛繁雜亂的線團一點一點解開,攤開一?條一條線索,和光順著所有的線索摸過去,漸漸觸及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的眼神移向王負荊的腳鏈,這個腳鏈鎖住了王負荊的修為,大業(yè)帝才能安心把他放在身旁。
什么東西能鎖住鳳族眷屬的修為?必定是坤輿界屈指可數(shù)的堅固礦石。按照大業(yè)帝收攬所有的萬年隕鐵,并把它鑄成龍椅等王宮用品的愛好,萬年隕鐵的可能性極大,但不一?定。
盛京徹底成為天魔的大本營,被濃郁的魔氣罩籠罩著,沒有人能潛得?進去。而王負荊逃出王宮的暗河已毀,幾乎沒有任何進入盛
京的可能。
顧劍尊無法潛進盛京拿到萬年隕鐵,那么無雙劍的材料必定在盛京以外。
已知的流落在外的萬年隕鐵是謝危手中的劍,然而已經(jīng)被無數(shù)人證實?過,不是。另一塊,便是可能是萬年隕鐵的腳鏈,但是還需要更多的證據(jù)。
顧劍尊獲得無雙劍的地點是昆侖山,時間點是萬佛宗與天魔之戰(zhàn)以后,他逃離萬佛宗,前往昆侖山脈,修習(xí)無雙劍法大成。
他修得無雙劍法后,才拿到的無雙劍。
和光心中閃過一?個猜想,正是由于顧劍尊修得無雙劍法,他才有實?力砍斷王負荊的腳鏈,并用它做原材料鑄成無雙劍。
歷史記載,萬佛宗與天魔一?戰(zhàn)后,王負荊同顧劍尊一?同逃往昆侖山。而王負荊在歷史上再?一?次出現(xiàn)身影,是在顧劍尊修得無雙劍法,拿到無雙劍之后。他跟在顧劍尊身后,陪伴顧劍尊一?同創(chuàng)立了?昆侖劍宗。
她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是王負荊的報恩?
因為王負荊在盛京的過往有些?不光彩,所以王家人刻意在普及的歷史中掩蓋了?這一?段經(jīng)歷。
顧劍尊把腳鏈當(dāng)做無雙劍法的承諾,索性在昆侖劍宗的辛秘資料中也掩飾了?這一?點。
萬佛宗不知其原由,不知無雙劍的下落,倒是在歷史秘境中公布了?這段過去。但是,有資格進入歷史秘境的只有執(zhí)法堂候選人,而這些?候選人的資質(zhì)功法都極好,對無雙劍法沒有興趣,也沒有尋找無雙劍的打算。
歷年的執(zhí)法堂候選人之中,唯有她被江在棠請求,誤打誤撞踏上了?尋找無雙劍之旅。
想明白這一?切后,和光倏地一笑,整個人都放松了,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傳音道:“江在鵝,我找到無雙劍了?。”
“哈?”
江在鵝面露錯愕,什么玩意?剛才不是還在說談瀛洲、王負荊嗎?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了無雙劍。跨度拉得?太大,他跟不上?了?。
和光懶得?解釋,二話不說拎起一?把刀,直接向王負荊砍去。
以王負荊的視角來看,不久前這個佛修為了?自己撒謊,為自己解圍。然后不知為何,翻臉比翻書還?快,一?腳踩上他,質(zhì)問他和談瀛洲的關(guān)系。
見自己沒回答,她沉默了?許久,緊接著眼神發(fā)亮地看著他,仿佛想把他一?口吞下。最后她露出一個異常兇殘的笑容,朝自己舉刀相向,刀鋒的目標(biāo)竟然是他的雙腿中間。
王負荊頓時感覺褲/襠一?涼,他急道:“慢著,我沒答應(yīng)談瀛洲。”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