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巨大的圓月懸在半空, 血色壓頂,仿佛要墜入湖面。
一只手橫在和光腰部,死死鎖住她的腰, 一只手緊緊捏住她的下巴,整個人被身后之人制住, 動彈不得。
她微垂眼眸,湖面倒映著那人的影子。
青面獠牙的鬼面。
“涂鳴?”
鬼面人湊近她,獠牙壓著脖頸按了按,他輕輕地哼了一聲,帶著些許笑意, “恩?”
和光放低姿態, 謙恭地說道:“您大人有大量,可否原諒…”
話沒說完,他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 粗糙的皮膚劃過唇畔,傳來些許癢意。兩人貼得極近, 她不敢再動。
涂鳴卻把她鎖得更緊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硬實的胸膛, 沙啞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側, 傳進她心里。
“哦?大人?你的話說得真好聽。之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和光聽得心頭一顫,“一個月前, 我還是強搶女修的小人。”
這家伙, 太記仇了吧。
“我不…”
后頸驟然劇痛, 和光眼前一黑, 陷入昏迷。
和光再次醒來時, 血色圓月變成清月, 高高掛在夜空, 繁星數點,清冷的月輝照亮了廣場,啪嗒,一點水滴打碎了鏡面。
緊接著,一只玄色靴子踏入視野,玄衣衣角處繪著紅色的紋路,和光艱難地昂起頭,看到他腰上系著一根墨綠色的玉笛。
“暗殺交易的中間人手里的靈石和一般天極界靈石略有不同,坤輿界修士很難察覺到,但…”
她扭扭脖子,小聲地吐出幾個字。
“我們真的要這么說嗎?”
她被倒吊在樹上!
只能看到他的鞋,和盤旋在頭頂的聲音。
唰-
雙腳繩索一緊,視野猛地拔高,鬼面毫無預兆地倒映在她眼中。
“這樣滿意了嗎?”
最好再翻個身,不過這話她沒敢說,她的下巴被緊緊捏住,整個人仿佛撲上岸曬干的咸魚,沒有提要求的權利。
他著一襲玄衣,踩在湖面,青面獠牙的鬼面下是修長的脖頸,凸起的鎖骨中間有一個拳頭大的黑洞。透過它,和光看到岸對面的蘆葦。
一束清風拂過,吹起她的幾縷長發穿過黑洞,傳來悚人的鬼哭聲。
他不再理會她的掙扎,直述靈石的調查結果。嘶啞的聲音和驚悚的鬼哭聲和在一起,配上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仿佛一曲亡者的勾魂樂。
邪修中間人手中的靈石與通用的天極界靈石不同,它屬于天極界賀拔家族的特供靈石,靈氣中藏著賀拔家族的紋路。它不用于兩界貿易,只在天極界大家族交易中使用。
哪怕在天極界,也罕有如此之多的特供靈石流入修仙界。
天極界以外之人不熟悉天極界的靈氣循環,自然看不出靈石的區別。
和光思忖了一會,問道:“前輩怎么看出來的?”
徐徐夜風拂過,湖面泛起點點漣漪,撩起他的長發,穿過他鎖骨間的黑洞,空中回響陣陣鬼哭聲。和光端詳著黑洞,鬼哭聲是從那兒傳來的。
怪不得傳聞涂鳴夜止兒涕。
他的語氣輕佻帶笑,與嘶啞的聲線稱在一起別有一番風味。
“兩百年前,王家小子抱著一堆天極界靈石找上門,我順手解決了,順便公費出差去天極界玩了兩圈。”
原來兩百年前的邪修線人是涂鳴。
“正事談完了,咱們該談談私事了。”
和光心里一個咯噔,擠出一抹笑,討好地說道:“前輩您說笑了,咱們素昧平生,有什么私事可談?和我這么一個金丹拉扯在一起,怕平白墮了您的名聲。”
他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彈得她像只沙袋一樣,搖來晃去。
“把我和筑基期扯在一起,就不怕了?”
和光的笑扭曲,柳幽幽這個事兒是繞不開了嗎?
“剛剛您不是整過我了嗎?”和光眼瞥柳幽幽的尸堆,“您老婆們還在那躺著呢。”
“呵。”
他冷不丁地弓腰湊近,鬼面貼上她的額頭,冰冷的觸感凍得一機靈,嘶啞陰冷的聲音撫摸著她的耳垂,一點點地穿過耳蝸,往里爬。
“你一口大鍋扣下來,一是壞了我的心情,二是墮了我的名聲。以前我是聞風喪膽的大魔頭,被你那么一抹黑,成了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傻愣子。剛剛那點小手段算是壞我心情的懲罰,至于名聲…”
捏住下巴的手越來越緊,和光心里砰砰直跳,脫口而出。
“不行!我們要是傳出緋聞,你是誅邪榜頭…”感受到周身的空氣越來越冷,和光急急剎住口,咽了咽喉嚨,辯解道,“不是我看不起前輩,而是…”
要是他倆傳出緋聞,老娘的下任堂主之位就要飛了!
她廢了多大的勁才爬上三把手的位子,怎么能在這檔子破事兒掉鏈子。
身處高位,可以允許流出邪修單戀的傳聞,絕不能傳出兩情相悅的消息。
和光解釋到一半,鋪天蓋地的靈壓席卷而來,死死罩住她,和光被鎖住,心頭直打鼓,全身汗毛倒豎。
他不輕不重地拍拍她的臉頰,像拍路邊流浪的狗子,輕輕地嗤笑一聲,透過鬼面,笑聲扭曲成陰冷的諷笑。他的手從眼角劃過臉頰,依次往下,耳垂、嘴角、脖頸。
最后停在鎖骨,使勁彈了一下,和光疼得抽了一口冷氣。
“和尚,你哪來的自信,我看得上你?就算是屎殼郎,也不是什么屎都吃。”
此話一出,兩人都怔了怔。
和光:哇,狠人。為了黑我,他真是不留余力,連吃屎都做得出來。
涂鳴:……
他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冗長的安靜,和光不敢頂嘴,怕刺激到他,只偷偷地打量。
涂鳴輕咳,無視尷尬的氣氛,道:“你毀了我的名聲,禮尚往來,我自然放過你的名聲。”
和光挑眉看他,登時想起西瓜師叔的話。
“涂鳴那家伙的心眼和屁/眼一樣小。”
當時她話不經腦,回了一句,莫非師叔見過他的屁/眼。
那一夜,整個執法堂都回蕩著哀嚎,她捂著屁股,在床上整整俯躺了五天。
若不是明非師叔勸了一句“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恐怕西瓜師叔會扒掉她的褲子抽。
話說多了,只提現在。
涂鳴打了個響指,樹上沙沙作響,和光的吊繩晃了晃。
唰唰。
她一左一右,分別掉下兩個沙包。
韓修離睜大眼,使勁掙扎,他剛剛還在練劍,怎么突然被綁到這里。咦,和光,他剛張開嘴,就被她堵了回去。
“閉嘴吧。”
殘指眼皮半闔,一臉生無可戀,陰陽頭倒垂著,好像一支掃把。
他抬起眼皮,瞥見和光疑惑的眼神,冷哼一聲,吐出幾個字,“閉嘴吧你。”
自從遇到她,就沒碰上一件好事兒。
和光訕笑,心里也覺得對不起他。第一次把鍋甩到涂鳴頭上,他被迫兩次澄清。第二次的天極界靈石一事,拜托涂鳴出賣了他。第三次招新宣傳時,再次利用了他。
這一次,恐怕又牽連了他。
和光咳了咳,朝涂鳴笑了笑,“前輩,您不是他師父嗎?和我們一個待遇,怕是委屈了他。”
涂鳴哼了一聲。
“呵,師父?二手的。”
“二手的也比我們關系好。”
涂鳴停在她眼前,靈壓罩住她,“你想如何?”
和光本想說放了殘指,面對他的威壓,乖巧地笑了笑,試探地說道:“不如正著吊?”
殘指橫了眼和光,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居然會為他說話,她暗地里朝他眨眨眼。
涂鳴突然看了他一會,拖長著聲音笑道:“正著吊?”
殘指心中不安,這個語氣,說明涂鳴要做壞事。
涂鳴驟然打了個響指。
殘指渾身失重,身體翻轉,眼前一黑,握著脖子上的繩子,不停地撲騰,差點喘不上氣。
他狠狠地瞪和光。
老子信了你的邪!
和光看著他上吊的姿勢,悚然大驚,差點笑出聲。她按捺住幸災樂禍的嘴角,急道:“前輩,還是倒著吊吧,大家都是俘虜,他怎么可以享受這樣好的待遇。”
涂鳴輕輕呵了一聲,打個響指,恢復原狀。
“前些日子,小報寫你們三角戀,可有此事?”
殘指臉色一黑,扭頭不吭聲。
韓修離瞥了眼和光,和光臉色扭曲,點點頭。
涂鳴輕輕一笑,鬼哭聲隨風嚎叫。
“三角戀多難聽,不如腳踏兩條船來得好。和尚,你說呢?”
腳踏兩條船?還沒上任執法堂堂主,就要打上第一個污點嗎?
和光腦子轉得飛快,驀地眼神一亮,“前輩,我和韓修離的事兒,扯上您徒弟多不好。”
殘指嘲諷地哼了一聲。
涂鳴沒說話,靜靜地看她。
和光硬著頭皮,繼續講:“您不就是想要壞了我的名聲嗎?除了腳踏兩條船,還有別的辦法,比如說家暴。”
涂鳴:“哦?”有了點興趣。
“出軌是人品問題,家暴是道德問題,比出軌嚴重得多。”
涂鳴道:“怎么家暴,說說看?”
韓修離靜靜地聽著,眼見和光的視線移向他,他不由得心頭一震。
家暴,他對她?
韓修離眼神一亮,唇角不禁微微勾起,他咳了咳,又沉下嘴角,正色道:“不行,就算我是魔修,也是有原則的魔修,怎么可以家暴?”
嘴里這么說,心里頭摩拳擦掌。
擦咧,家暴渣渣光。
太可以了!
這個牛,他可以吹三百年!
他看向她,皺著眉頭,壓低了聲音,“要是你實在想要,我也不是不…”
話沒說完,她朝他笑了笑,她腳下一蹬,鯉魚打滾,咸魚翻身。
韓修離瞳孔驟然睜大,一掌撲面而來,啪的一聲打在他左眼,眼下的黑色魔紋火辣辣的疼。
他疼得嘶了一聲,不該對渣渣光抱有任何期待!
和光道:“家暴我?你在想屁吃。”
涂鳴揣著手里的留影球,很滿意。
這時,涂鳴的玉牌亮了。
【明非:解決了嗎?三顆異界五象草,記得送來執法堂。】
【涂鳴:沒問題。】
【明非:沒把我家師侄欺負得太狠吧?】
【涂鳴:呵,她那樣,誰敢欺負她。】
多年后,當和光知道這件事時,無能狂怒,原來是你賣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