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病來的又快又猛,等周圍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已經(jīng)昏迷不醒了。
周圍的人怕?lián)黄鹭?zé)任,便報了上去,齊婉華也不愿意叫她死在自己手上,叫御醫(yī)去看病。
這一看,才知道原委,撥了兩個婢女,又叫人把她屋子里面的被褥全部重新?lián)Q了一遍,這才作罷。
而在湯藥之下,阿蠻竟然也逐漸好起來。
只不過腿是越來越不行了。
原先還有些力氣,時不時的可以試著挪動一下,現(xiàn)在是徹底沒有知覺了。
轉(zhuǎn)眼,她被關(guān)在這里已經(jīng)十天了。
外面是什么樣,一概不知,她好似進(jìn)入了一個無聲的世界,里面只有自己。
派來的兩個婢女并不言語,起先阿蠻還以為是齊婉華特別的吩咐過,直到有一回,她看到那婢女阿巴阿巴,然后張開口,舌頭從根被切斷一幕,才清楚過來。
于是,對待這兩個婢女,也稍微緩和了許多。
第十五天的這天晚上,她忘了會兒外面的月光。
一連著半個月的雨,終于在今兒要放晴了。
天上的月亮很高,是下玄月,卻不怎么明亮,彎彎的掛著,細(xì)細(xì)的那一點(diǎn)。
阿蠻伸出手,比著,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捏著,從這邊看過去,好似是捏住了月亮。
她笑自己的無聊,閉上眼睛,準(zhǔn)備休息。
可才剛閉上,就聽到外面院子傳來響動。
估計是巡邏的回來了吧。
可是沒想到,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落在她的門外。
阿蠻有些奇怪,坐起生氣,將外套披在身上。
終于,門被推開了。
聽著那腳步聲,她心中忐忑極了,死不怕,卻怕別的不齒事情發(fā)生。
就在她緊張萬分的時候,忽然,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
他望著阿蠻,定定的看著,一句話都沒有說,眼睛卻先濕潤了。
阿蠻看了半天,從他的五官中依稀分辨出曾經(jīng)的模樣,長著嘴,驚訝道:“齊睿!”
記憶中那雙總是愛笑的丹鳳眼,如今卻飽含數(shù)不清的情愫,曾經(jīng)玩世不恭的面容,此刻卻百感交集的看著她。
曾幾何時,都是年少輕狂,然而歲月和地位讓他們逐漸成長,明白自己肩膀上的擔(dān)子,和各自的職責(zé)。
阿蠻還沒坐起來,先是咳嗽了兩下。
這一動靜,很快將他從恍惚中拽出來。連忙上前去,剛一伸手,卻想起如今兩人的立場,不禁頓在原地,又縮了回去。
好在這陣子沒熬太久,平復(fù)喘息后,她望著齊睿:“你怎么來了?”
那目光中有淡淡的驚喜,好似故友重逢。
因?yàn)樗恐械纳癫桑麖?fù)雜的心情終于變的好轉(zhuǎn)起來。
“嗯。”
齊睿走過來,坐子啊一邊的長凳上:“聽說你就在齊國,便想過來瞧瞧。這些年,你還好嗎?“
阿蠻一愣,隨機(jī)莞爾:“還不錯,我也聽說了你的不少消息,說起來,我還沒有恭喜你跟姜偲呢。”
一提起這個,齊睿的面上有些難堪,夾雜著憤怒,好似想要說什么,想了想,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阿蠻覺得嗓子有些癢,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齊睿這回終于沒忍住,連忙拎起陶罐便要倒水,沒想到里面空空如也,有心想要喚人,卻又見她那邊掙扎的厲害,連忙過去幫她拍背順氣。這一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林錦的身上早已經(jīng)是瘦骨嶙峋。
“你,你這是怎么搞的。”
齊睿忍不住怨她:“不是說你這三年一直都在養(yǎng)病嗎?到底是個什么毛病,好端端一個人都弄成了這樣。”
阿蠻一愣:“你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各國之間,都有探子。何況你這個事情人盡皆知,不就是生孩子落下了毛病,在宮里養(yǎng)著。我還以為陳恒當(dāng)真是好生呵護(hù),怕叫別人來打擾了你的清凈。現(xiàn)在看來,也并非我想的那般,是不是?”
阿蠻苦笑,看來齊婉華并未將一切真相告訴他。
也難怪了,就齊睿這個單純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被衛(wèi)瑄幽靜三年,說不準(zhǔn)還會做出什么事。也難得齊婉華這么一個疼愛他的長姐,事事呵護(hù)。
齊睿將她扶起來后,才有人從外面進(jìn)來。
“拜見王上。”
齊睿揮了揮手:“別弄這些沒用的,去,將弄壺?zé)崴^來。”
侍衛(wèi)下去之后,他有些懊惱,眉間很是掙扎,似乎是在做著什么重大的決定。
還是送水的侍衛(wèi),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先將就著喝一口。”
將手中的水遞給阿蠻之后,她笑著說了聲謝謝,而后開始小口淺啜。
齊睿的心里又不得勁兒了。
“什么時候,你我之間也這么客氣了。”
阿蠻一愣,卻聽到他繼續(xù)道:“我還以為陳恒待你多好,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陳華宮布防何其嚴(yán)密,他賭能叫我阿姐抓住你。他既然這么疏忽,顯然并未我想的那般在意你。不如你就與他一刀兩斷,豈不美哉?”
阿蠻聽到他這言論,真是瞠目結(jié)舌。
幾年未見,他還跟從前一樣,話不驚人語不休。
阿蠻不愿意繼續(xù)這個話題:“對了,你來這兒,長公主知道嗎?”
果然,一問出口,齊睿頓時扭捏起來。
“那個,我是瞧瞧過來的。”
齊睿將事情說出口,阿蠻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齊婉華回去與人說話時候說漏嘴了,恰好被姜偲聽到,姜偲以為把阿蠻弄過來是他的意思,頓時便不樂意了。大吵大鬧,結(jié)果齊睿這才知道,原來阿蠻被自己姐姐虜獲過來,藏在了臨淄城外。
齊睿有心想要去問個清楚的,卻又怕打草驚蛇了。便只有乘人不備,跟在他們身后,偷偷的溜了過來。
果真便看到了阿蠻。
“那個,我阿姐也是急昏頭了,你不知道,這幾年來,那衛(wèi)瑄簡直欺人太甚,齊國陳國,哪一個他不咬兩口?我那姐夫,便是死在了戰(zhàn)場上,死于衛(wèi)軍之手。”
這個阿蠻倒是不知道,只聽說長公主的夫婿一年便身亡了,原來還有這么一層在里面。
“反正,這場仗早晚是要打的!”
齊睿的眼中忽然燃燒出層層火焰:“不是齊勝,便是亡國,總好過被人這么年年欺負(fù)的好。”
阿蠻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天下之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現(xiàn)在這種局面,早晚會改變,只不過,那人是不是在當(dāng)事,卻不是好評斷的了。
而且,看國運(yùn),衛(wèi)的起運(yùn)的確更為昌盛。
只是這些阿蠻卻無法告訴他,兩人便無言,默默坐著。
良久,還是他先鼓起勇氣。
“我方才說的,你答不答應(yīng)?”
阿蠻一愣,竟然沒有想起來他方才說了什么,直到齊睿著急的又重復(fù):“與陳國一刀兩斷啊!”
這時,她才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齊睿的面色不愉,想了想,眼前人從不吃自己這套,才好歹收斂:“我是跟你說認(rèn)真的。”
阿蠻也笑嘻嘻道:“就是因?yàn)槟闶钦J(rèn)真的,我才想笑。”
“為什么!“
“若是有人叫你離開齊國,你愿意嗎?”
齊睿皺眉:“我是齊人,更是齊王,我能去哪兒?”
“是我說的有誤,那么,若是有人叫姜偲離開齊國,離開你身邊,你愿意嗎?”
“巴不得呢!”
齊睿頓時揚(yáng)起了聲調(diào):“你不知道她有多煩,整日里要不哭哭啼啼,要不是冰冷示人。說真的,若非她是王姬,我早就......”
忽然響起阿蠻也是王姬,便閉上嘴不再言語。
不過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齊睿。”
阿蠻嘆了口氣:“其實(shí)我這三年,也曾經(jīng)聽過你的一些事情。”
“我的?”齊睿挑眉,得意的很:“那一定是我的美名遍揚(yáng)天下了。”
這副自戀的樣子,還真是跟小時候如出一轍啊!
“是聽說了你和姜偲的事。”
齊睿一愣,臉上頓時有些不對勁兒了。
“按理說,我不該多管閑事的,可是姜偲現(xiàn)在好歹也是你的王后,又為你生兒育女,明面上,好歹你也不能讓她太難堪。”
“何況,還有孩子呢。”
這些話齊睿這些年沒少聽,饒是不大喜歡姜偲的齊婉華,也沒少勸他。每回他都是發(fā)一通的火,可面對阿蠻,他還是將不悅收了進(jìn)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齊睿去拉她:“收拾東西,跟我走吧。”
“走?去哪兒?”
“既然我都在這兒了,你說還能去哪兒?”
齊睿振振有詞:“叫我回去繼續(xù)錦衣玉食,丟下你在這兒吃苦,我可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做不到。你快些收拾了跟我走,順便叫御醫(yī)好好給你調(diào)養(yǎng)下身子。”
阿蠻苦笑,便要抽回自己的手:“這件事,我想你應(yīng)該先問長公主。”
何況,若是真的到了齊王宮,只怕這件事就更麻煩了。
“沒什么好問的,我接我的故友敘舊,怎么了!”
他不由分說,便要去拽她,卻一個不留神,將她一下子拽的個踉蹌,差點(diǎn)沒掉下來。
“好好好,你等我一下。”
她真是怕了他了。
齊睿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可漸漸的,眼睛就直了,同時,面上生出一絲驚恐,逐漸破壞了那原本高傲的面具。
阿蠻慢吞吞的從床榻坐起來,用手支撐著,然后吃力的將自己的下半身拖出來,又用手一邊一個,將腿依次放下來。
僅僅是做這些,就已經(jīng)讓她大汗淋漓了。
“阿蠻!”
她一抬頭,便對上了齊睿驚慌失措的臉。
“你的腿,怎么了!”
十里長亭,晃晃悠悠便過去了。
城門這個時候已經(jīng)關(guān)閉,可是在接到一個令牌以后,畢恭畢敬的打開。
馬車晃晃悠悠,終于駛?cè)氤莾?nèi)。
月光隨著時不時飄起的窗簾縫隙,投進(jìn)來一絲幽亮。照的馬車?yán)飪扇说拿嫔薨挡幻鳌?br/>
“這三年,你一直都在養(yǎng)腿?”
見齊睿已經(jīng)先入為主的誤會,阿蠻也不想多解釋:“算是吧。”
“那陳恒有沒有因此而冷落你?”
齊睿解釋:“我的意思是,他有沒有因?yàn)檫@個而對你冷漠或者不好的?”
阿蠻搖頭:“沒有,他很好。”(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