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江沒料到沈謙會不依不饒。
    他這個兒子看似溫潤，實則冷情，說好聽點叫事不關(guān)己，說得不好聽就是天性涼薄。
    目光微閃：“她要的不過是守住項目部經(jīng)理這個位子。”
    “沒道理啊。”沈謙淡笑搖頭，食指在杯緣打了個轉(zhuǎn)兒，流暢又隨意，頗有些不羈的意味。
    又似慵懶。
    可落在沈春江眼里，約等于“漫不經(jīng)心”，令他忍不住皺眉。
    “什么意思？”
    “沈婠前不久才替石泉灣項目拿下競林那塊地皮，如今，項目部摩拳擦掌，正為石泉灣廣場的落成積極籌備，不辭辛勞。我聽說他們還自發(fā)加班，但從沒找管財務(wù)那邊要過加班工資。按理說，這會兒正該她春風(fēng)得意，也是自信爆棚的時候……”
    沈春江越往下聽，眉頭擰得越緊。
    沈謙卻狀若未見，自顧自繼續(xù)：“在這樣的前提下，相信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覺得自己屁股底下那張椅子不保。既然如此，又怎么會因為這個原因，不惜出口威脅？”
    而且，還是威脅自己的父親。
    依沈謙對她的了解，沈婠絕對不可能出這種昏招。
    那——
    “您沒騙我吧？”沈謙開口，狀若玩笑，可如果仔細(xì)觀察不難發(fā)現(xiàn)他眼底堆積的幽深與暗沉。
    沈春江面色驟凜，重重放下酒杯，杯底磕在桌面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氣場全開：“阿謙，你什么態(tài)度？！雖然你翅膀硬了，但永遠(yuǎn)不要忘記你現(xiàn)在的一切資本都是沈家給的！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言下之意，竟將自己與整個沈家畫等號。
    真不知道該笑他狂妄，還是愚蠢。
    “抱歉。”沈謙低垂眼皮，狀若恭儉。
    但具體抱歉什么，卻只字不提。
    沈春江面色稍緩，“下不為例。”
    “是。爸還有其他事嗎？”
    沈春江擺擺手，“酒也喝夠了，回去吧。”
    原本他是打算旁敲側(cè)擊沈謙對于股份轉(zhuǎn)讓以致份額不齊這種事的態(tài)度，以及有什么解決辦法。
    可惜，他還沒問出口，就已經(jīng)引起沈謙的懷疑。
    只怕再多說一個字，事情就要徹底暴露。
    是以，沈春江不敢再輕舉妄動。
    不僅如此，還要早早分開，離這個犀利敏銳到一定境界的兒子遠(yuǎn)遠(yuǎn)的，如此才能確保不被看穿。
    沈春江率先站起來，拿上外套，徑直往外走。
    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和沈謙多待。
    沈謙坐在原本的位子上，抬頭看著父親的背影離開走遠(yuǎn)，直至消失不見，眼底暗潮洶涌。
    忽然，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唇畔逐漸浮現(xiàn)出一抹冷笑，伴隨著酒香，有種莫名詭異的氣質(zhì)。
    ……
    結(jié)賬出了“小酒館”，沈謙環(huán)顧四周，不出意外沒有看到沈春江的身影。
    他涼涼地扯了扯嘴角。
    不再繼續(xù)搜尋。
    都說父子天性，血濃于水，沈謙了解沈春江，就像了解另一個自己。
    而沈春江只考慮到他要脫身，卻忽略了自己這般急切的態(tài)度才更容易惹來懷疑。
    在沈家，父父子子，便是君君臣臣。
    而“家”也不是“家”，其中的波譎云詭、勾心斗角堪比古時朝堂。
    等了兩分鐘，一輛黑色奔馳滑停在他面前。
    沈謙拉開后座車門，躬身入內(nèi)。
    輔一坐定，譚耀便駛離。
    “沈總，今天這么快？”譚耀朝反光鏡看了一眼，恰好對上沈謙那雙漆黑湛亮的雙眸。
    沈春江說“喝一杯”自然不會單單為了喝酒，推杯換盞之間的談話才是關(guān)鍵所在。
    “嗯。”
    見他面露疲憊，不欲多說，譚耀也識趣地不再追問。
    他首先是沈謙的秘書，然后才是他的朋友。
    某些界線不是劃著玩兒的。
    若非嚴(yán)格遵守，從不逾越，他也不可能在boss身邊工作這么多年。
    正當(dāng)此時，沈謙卻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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