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問題,像箭矢一樣射來,直刺玉淵的心臟。
此刻,她才后知后覺的發現,陸皇后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有期待,有不屑,還隱隱有殺意。
沒錯,是殺意。
這世上從來沒有永遠的朋友,有的,只是永遠的利益。
李錦夜會怎么答?
他應該死都不會把阿古麗說出來?
那么如何向皇帝解釋那一支騎兵的由來?
如果解釋不了,皇帝會如何?李錦夜會如何?鎮北軍的孫焦,鎮西軍的程潛,又會如何?
真正的牽一發而動全身!!
玉淵心中驚恐不己,果然啊,師傅說的是對的,陸皇后前面與她一戰,是輕敵了;她若真狠起來,十個自己都不是她的對手。
這時,李錦夜松開玉淵的手,不緊不慢的站起來走到大殿中央。
手落空的瞬間,玉淵心里也空空如也,腦子里只有一句話: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李錦夜站在那里,嘴角含一縷淡薄如霧的微笑,燈光璀璨,落在他眉宇間隱有憂傷神色。
“父皇,兒臣當時只顧奮勇殺敵,刀揮下去,拔出來,整個人都麻木的,身中十二刀,血都快流光了,根本不曾看過有什么突如其來的軍隊。”
錢若元冷笑一聲,“王爺沒看清,那么程將軍,孫將軍也沒看清嗎?”
眾人紛紛向孫,程二人看過去,眼里都是狐疑。
孫焦這爆脾氣,從來見神殺神,遇佛殺佛。
他猛的一拍桌子,指著錢若元的鼻子就罵:“你奶奶個王八龜孫子,十幾個人圍著老子一個人,刀刺過來,老子還有心情左顧右盼,你當是在賞花呢?”
“你……”
“你什么你!”
孫焦把程潛一拉,兩人一左一右走到錢若元跟前,“來,有種的就來試試,不要多,就我和程將軍兩個人打你,你若有功夫抬眼去看妖風還是鬼風,老子跟你姓!”
“放肆!”福王一拍桌子,“大殿之上,豈容你們兩人撒野。”
“不放肆,也放肆了!”
李錦夜冷笑一聲:“皇兄,這錢若元是你的人吧,大過年你放條瘋狗出來咬人,所謂何事?臣弟早就上過立你為太子的奏章,沒打算和你爭和你搶,你能不能別再咄咄逼人了?”
“李錦夜,你別血口噴人!”福王臉色慘白。
“到底是誰血口噴人!孫焦,把你身上的傷露給他們看看!”
孫焦猛的一撕,剛剛新做的錦袍“嘶啦”一聲,扯成兩瓣,露出他精壯卻疤痕遍布的上半身。
女眷們驚呼一聲,紛紛垂下眼。
“孫焦是我們這三人中傷得最輕的,饒是這樣,他還在鬼門關闖了好幾闖,足足養了一月才能從床上爬起來。這些保家衛國的將士,沒死在刀槍劍雨中,卻要冤枉死在姓錢這種卑鄙小人的口舌中。”
李錦夜語氣中的殺意越來越盛,錢若元趔趄著往后退了幾步。
“幾個俘虜的話你心心念念的放在心中,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找被廢的平王對質啊,他說出來的話,豈不是更可信?”
平王二字一出口,皇帝的臉色陡然一變,手重重的案桌上一拍。
“錢若元,你到底想做什么?”
錢若元這會早就失了方寸,嚇得忙跪倒在地,“皇上,臣只是覺得事情蹊蹺,想問一問明白,卻不曾想安親王這么大的火氣。”
這話的另一層意思是,安親王火氣這么大,不會是狗急跳墻了吧!
“這種沒有分寸,不知好歹的人,竟然也能做到兵部尚書,怎么提拔上來的?不會是送了錢,走了后門吧!”
一個輕柔的聲音在大殿之上幽幽響起,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殿中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說話的人正是高玉淵。
她端著酒杯,冷笑道:“早不問明白,晚不問明白,非要等到除夕夜問明白,錢大人,你在惡心誰啊?噢,我倒是忘了,今日是宮宴,皇上皇后在呢,原來你想惡心下皇上和皇后,讓他們過不好這個年是吧?”
“你,你……”錢若元眼前一黑。
“不過,瞧你這副軟骨頭的樣子,料你也沒那個膽,那想必惡心的人,是我家王爺咯!”
玉淵深吸一口氣,冷笑,“我家王爺是殺你親娘老子,還是奸淫了你親媳婦啊,你要這么恨他?”
“你,你,你……”錢若元扶著不斷起伏的胸口,手指像痙攣般,不停的打著顫。
眾人更是聽得頭皮發麻,這安親王妃長得挺好看,怎么一開口就……沒臉聽,沒臉聽啊!
“你恨他就恨他罷,反正我家王爺自打身體好了之后,恨他的人就不少,都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呢?可你能不能恨在心里呢,回家扎個小人,把我家王爺生辰八字寫上頭,每天刺一針也好啊!”
玉淵面似寒霜道:“偏偏還要恨在明面上,還要挑這么一個普天同慶的時辰來恨,錢大人,你是圣賢書讀得太多,都讀一腦門子漿糊了呢,還是府上親爹親娘沒教會你做人的道理?”
錢若元羞憤欲死,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只有進氣的份,沒有出氣的份。
玉淵卻偏偏不放過他,把酒盞往桌上用力一擱,“就你這種連吵架都只會在地上撒潑打滾的軟骨頭,配恨我家王爺嗎?”
“你……砰--”
搖搖欲墜的錢若元終于兩眼一抹黑,活活氣昏在當場。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玉淵卻已經沖到殿前,跪倒在地,“皇上,求您賜我死罪吧!”
寶乾帝還沒有從前面的震驚中回過神,又突然聽安親王妃提出這種要求,驚得目瞪口呆道:“朕為什么要賜你死罪?”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王爺身上的毒去掉,就該讓他有一日,活一日的數日子,這樣一來,皇后也就不惦記著給我家王爺送女人,我也就不會頂撞皇后,皇后就不會禁足,江公子也就不會算計蘇世子,蘇世子也就不會無緣無故的被下了差事,還被逼著和周家結親!”
玉淵抹了一把淚:“皇上啊,罪魁禍首都是我啊,你就讓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