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奕為背著玉淵,安安靜靜的走完出府的路。
唱禮官高喊了一聲“起轎”--鼓樂齊鳴,八人抬的喜轎穩(wěn)穩(wěn)的被抬了起來。
李錦夜朝身后的蘇長衫看一眼,兩人同時翻身上馬,馬兒一前一后,引得無數(shù)路人踮腳相望。
喜轎行至半路,李錦夜察覺有一道視線格外凌厲,猛的回看過去,卻只看到一青衣男子扭頭的背影,那背影轉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蘇長衫察覺到李錦夜的異樣,騎在馬背上的身子微微前湊。
“什么事?”
李錦夜微勒韁繩,壓低聲道:“剛剛有個人影很奇怪。”
“瞧清楚是誰了嗎?”
李錦夜搖搖頭,“不過,那人的眼神不大像是咱們中原人該有的眼神,像把刀!”
“突厥人?”蘇長衫脫口而出。
李錦夜想了想,道:“你下令五城兵馬司巡夜的時候,多留意些。”
“放心!”
……
轉眼,轎子到了安王府門口,穩(wěn)穩(wěn)落下。
玉淵扶著羅媽媽的手緩緩下轎。
喜娘上前,把紅綢布塞到新娘手中,另一頭則由李錦夜牽著,兩人被簇擁進了正堂。
此刻的正堂已經擠滿了人,令妃娘娘端坐上首,見一對新人翩翩而至,臉上端得得體的笑。
帝后威儀,不便出宮,她便主動攬了“高堂”的活。
新人上前拜堂,三拜之后,玉淵被扶進新房,安坐在喜床上。
新房里嘻嘻哈哈全是女人的聲音,偶爾竄出幾聲稚嫩的童聲,玉淵靜靜的聽了一會,才知道那童聲是令妃娘娘的兒子--晉王李錦云。
這時,外頭的唱禮官叫了一聲,“新郎官到--”
只聽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股熟悉的龍涎香撲面而來。
李錦夜接過喜娘遞來的如意稱,小心翼翼的掀起了那紅得晃眼的蓋頭。
玉淵慢慢抬起頭,臉一紅,復又垂了下去。
屋子里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皇兄,新娘子好漂亮啊!”
李錦云拉著李錦夜的衣角,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的女子,沒羞沒臊。
李錦夜回神,長袍一掀,端坐在玉淵的旁邊。
喜娘立刻用托盤奉上兩杯酒,酒杯的后頭用紅線連在一起。
李錦夜取一杯,玉淵取一杯,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喜娘接回杯子,往榻上扔了過去。
“一俯一仰,大吉大利。”
屋子里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恭喜聲。
蘇長衫從喜娘手里拿過花生,棗子之類的東西,朝坐著的兩人撒得歡實。
玉淵偷偷抬頭輕瞄一眼,心道下回等你成親,我砸你個滿頭開花。
李錦夜身子略往前坐了坐,擋了大部份的五谷果錢。
他是親王,身子又一向虛弱,眾人哪敢往他身上砸,蘇長衫氣得把棗子往嘴里塞。
暮之,忒護短啊!
喜娘端上一碗早早備下的餃子,夾起一個送到玉淵嘴邊。
玉淵硬著皮頭咬了一口,嚼了幾下,眉頭皺起:這王府的廚娘可以滾蛋了,竟然煮了生的餃子給她吃。
哪料,喜娘一低頭,笑瞇瞇問她:“王妃,生不生啊?”
“生的!”玉淵回答的特別理直氣壯。
話一出口,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尤其是蘇長衫,笑得前俯后仰,沒個正形。
玉淵這才后知后覺的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微微泛酸。
李錦夜扭頭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微光讓玉淵一驚。
歡笑聲,議論聲……從玉淵的世界里沉寂下去,她癡癡地看著他,無聲地說了兩個字:“不生!”
李錦夜勾唇,微光緩緩的散出去,笑意浮在臉上。
“王爺、王妃真真恩愛,奴婢得罪了!”
喜娘拿著剪刀,小心的從兩人頭上各剪了一小縷頭發(fā),嘴里說著祈福的話,手上麻利的把兩縷頭發(fā)盤在一起,用紅布包起來,塞到枕頭底下。
結發(fā)為夫妻,恩愛而不疑!
……
此刻,皇城的一處小院子里。
一黑衣人從高墻上輕輕落下,“單于,時辰不早了,咱們該走了。”
赫連戰(zhàn)一身中原人的灰衣,頭發(fā)也和中原人一樣梳起來,若不是那雙眼睛有狼一樣的野性,此刻光看身形,竟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這是他第二次入京。
大莘國內斗,正好給了他們休養(yǎng)生息的好機會,這一年時間,他從大單于手中接過權柄,殺掉了幾個不服管的刺頭,諸事安定后才偷偷往中原來。
原本只在京城稍作停留,然后便往中原的五湖四海走一走,以便更了解中原人的生活習性。
哪知,這么巧便遇到了安親王大婚。
赫連戰(zhàn)胸口起伏幾下,神色晦暗不明的地沉吟了片刻,“這女人本該是本王的。”
“這……”黑衣人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赫連戰(zhàn)將手中的酒杯輕輕一彈,背著手站起來,在庭院里慢慢踱著步。
許久,他腳步一頓,當機立斷道:“走,出發(fā)。”
奪妻之恨!
心腹吉薩之仇!
一切,都還未到時候!
……
王府此刻喜宴正盛。
新房里,阿寶等幾個大丫鬟正幫小姐把朱釵卸下來。
怕呆會宮里有人來,玉淵妝容未卸,又換上了另一件大紅的喜服,腦袋上卻是輕松了許多。
“小姐!”江鋒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宮里來人,王爺請小姐往前頭去接旨。”
還真被她料準了。
玉淵忙起身,扶著羅媽媽往前頭正廳去。
來人是王值,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等王爺夫婦跪倒后,大聲宣讀旨意。
旨意來自寶乾帝,兒子大婚,他一來說些祝福的話,賞些賞賜下來,二來告誡新婦幾句!
旨意讀完,玉淵剛要起身,李錦夜的大掌已經扶住了她。
羅媽媽不等王府老管家有所動作,利索的把早就備好的荷包塞到王值的手里。
“公公別嫌棄,打點小酒喝。”
王值一捏荷包薄薄的一層,笑瞇瞇地朝王爺夫婦施了一禮,領著人離開。
李錦夜等人走遠,勾了下唇,朝玉淵伸出手,“我先送你回去,前頭酒宴怕還要應酬,你在房里略坐坐,我去去就來。”
玉淵調皮的在他手心撓了下,“別喝多,喝多我不讓你進門。”
李錦夜噗嗤笑出聲:“那本王便成了大莘國頭一個新婚之夜不能進新房的可憐人,你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