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朕的皇長子,也是大莘國的皇長子,朕對你的要求,比你的弟弟們要嚴厲,這些年你可怪朕?”
“兒臣不敢!”平王額頭伏地:“愛之深,責之切,兒臣省得!”
“你知道便好!”
寶乾帝伸過手去摸了摸他的鬢發(fā),平王不料他會這樣做,心里惡心至極。
“你舅舅這人,堪稱國之長城,西北有他,朕很放心,你有許多年未見他了罷!”
平王嗡聲道:“五六年。”
“竟然這么久了!”
皇帝望了他一眼,嘆道:“也該是回來看一看了!”
平王心里咯噔一下,冷角驟然浮上嘴角,抬起頭,挺起胸,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失態(tài)。
“能為父皇看守國門,是葉氏一族榮幸,更是舅舅的榮幸,母后在天有靈,亦當欣慰。”
皇帝笑道:“朕也很欣慰,去吧!”
平王喚了宮人入內(nèi),服侍皇帝就寢,這才退了出去。行走到殿外,晚風一吹,這才發(fā)現(xiàn)內(nèi)里中衣,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浮?br/>
回到王府,劉長庚早早等著。
平王將皇帝的話原封不動,一字不落的轉(zhuǎn)述給他聽,劉長庚越聽,眉頭越緊鎖。
原以為皇帝把王爺叫去,是為了夜宴的事情,哪知他只字不提,卻和王爺敘起了舊。
“王爺,今日這事皇上是按在了你頭上啊!”
平王心里早就猜到,橫眉冷目道:“本王身上也不差這一樁冤枉事。你立刻暗中派人去匈奴驛站那頭問問,何人這么大膽,敢夜闖皇宮。”
“王爺認為是他們?
“除了他們,本王想不出還有何人。”平王咬了咬,又道:“再給西北去封密信,讓我舅舅行動吧!”
“是,王爺!”
……
而此刻的安王府。
青山推門入:“爺,禁衛(wèi)軍沒有逮到人,現(xiàn)在街上已經(jīng)宵禁,只怕是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里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青山低頭不語。
李錦夜捏著藥盞的手緊了緊。
今日夜宴,禁衛(wèi)軍的布防比平日要多出好幾倍,酒宴進行到一半時,就聽外頭喊著有刺客,接著便傳來打斗聲,帝后臉色大變,夜宴匆匆結(jié)束,禁衛(wèi)軍全城出動,抓捕刺客。
“這么多禁衛(wèi)軍,竟然讓他跑,到底是什么人?”
李錦夜心里一瞬間轉(zhuǎn)過無數(shù)個念頭,冷汗都快出來了,“蘇長衫呢?”
青山:“回爺,五城兵馬全城出動了,蘇世子這會也在找人。”
“派人給他遞個信,要有什么風吹草動,立刻回來告訴我。”
“是!”
青山離去,李錦夜扭頭,目光看向寒柏川,寒老先生正要說話,張?zhí)搼淹崎T進來。
李錦夜眼前一亮,“怎樣?”
“屁毛病沒有,就是怕死!”
張?zhí)搼炎詡€給自個倒了杯溫茶,又道:“老皇帝把周啟恒留下了,我出宮前,又看到平王匆匆進宮,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事?”
寒柏川揣測道:“這事不會是平王做的,他沒那么蠢!更不會是福王做的,他沒那個膽。”
李錦夜想著周啟恒私下與他說的那些話,冷笑道:“不是他做的,也按在了他頭上。”
張?zhí)搼押秃卮ㄒ惑@。
“葉昌平手里的兵權(quán),一直是皇帝心里的刺,他想拔掉,周啟恒最知他的心,故意往大皇兄身上引。”
張?zhí)搼崖牭煤姑钾Q起來:“李錦夜,這個周啟恒你可得小心,千萬不要和他做敵人。”
李錦夜:“不到萬不得己的時候,不會的!”
寒柏川道:“王爺,早點把和周家的親事,做了吧!”
李錦夜將茶一口喝盡,苦澀涌上來,如同此刻他的心。
……
夜宴過后,除了天氣陡然變熱外,京城表面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
但若是有心,還是會發(fā)現(xiàn)些許不同。
頭一個變化就是街上的兵衛(wèi)多了,五人一例,帶劍行走街頭巷陌,不管白日,還是黑夜。
這第二個變化,便是驛站四周由禁衛(wèi)軍看守,十人一崗,三個時辰輪值。
這第三個變化是高門大族的姑娘一個個春心萌動,走集體訂婚路線。
張家的大小姐相中了李家的二少爺;王家的五姑娘相中了趙家的四公子!
媒婆一上門,兩家交換庚帖,這六禮就行了起來,一連七八天,天天有大戶人家放炮仗,慶祝自家女兒終于嫁出去了。
玉淵依舊高府,鬼醫(yī)堂兩處跑,一日也不曾歇過,只是每日送她進進出出的人,除沈容外,又多了一個沈易。
那天夜里發(fā)生的事情,她沒有向任何人說起,即便是謝三爺那頭,也是瞞著的。
又過幾日,刑部一紙令書,謝奕達的案子塵埃落定,發(fā)配房陵。
房陵素來是帝王將相,達官貴人的流放之地,據(jù)傳唐代中宗李顯曾被流放在這里,后來又回去做了皇帝。
謝奕達能流放此地,據(jù)說是謝大少爺出了一點力,他求了岳家?guī)兔Γ降讻]讓自己親二叔流落到更偏僻更遠的地方。
刑部這些人原本按著安王的意思,是要把人發(fā)配更遠的海南,哪知今年十惡不赦的犯人實在是多,海南那地無論如何也輪不到謝奕達,再加上收了點好處,于是就來了個順水推舟。
饒是這樣,刑部尚書還暗下給李錦夜打招呼。
開玩笑,如今六部上下,誰敢小看安王半分。
謝奕達流放那日,謝府大房,二房都去送了,連出了嫁的謝玉湄、謝玉清也去了。
到底是自個身上掉下來的肉,謝太太抱著兒子死都不肯撒手,哭得嘶啞,罵玉淵也罵得痛快,到最后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的昏過去,從此后便再也沒下得了床。
邵姨娘看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悲從中來,也不知道是哭男人的悲慘下場,還是哭自己福薄命薄。
玉淵和謝奕為則是爬上了城樓,親眼看著謝奕達頭戴枷鎖,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北城門。
當謝奕達的人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時,謝奕為問:“阿淵,你心里暢快嗎?”
玉淵回答:“一半暢快,一半不暢快,還有一半覺得可笑。”
“哪里不暢快?”
“有一個惡人沒有罪有應得,心里不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