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姿颯爽的各位運動健兒們---”
換衣室外播音系的學生激情昂揚的念著各班同學源源不斷送過去的稿件, 偶爾還能聽見來往運動員們高昂的交談聲。
換衣室內公共庭,安靜得落根針都聽得見。
路謙的睫毛微微垂著,他那雙淺色的瞳孔輕微上揚著, 半截斂在眼皮里, 半截仿佛蓋上了一層霧水形成的懶紗。
就像只剛從困倦中醒過來的貓兒一樣, 蔣少澤有些不敢看。
這樣的路謙總讓他想動手摸摸,又或者---
做些什么別的。
能做什么呢?
他忍不住陷入想象中。
看著看著就出神, 這種傻事還真的是這個蔣少澤能干的出來的。
路謙忍不住垂了垂眼睛, 嘴角微微彎了點。
現在的時機恰好還不錯,而且耳朵尖紅紅的蔣少澤, 總讓他有種想要逗弄的沖動。
或許是運動前的熱血,路謙沒能壓得住。
他往前走了兩步,運動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單薄的聲音,蔣少澤幾乎是瞬間回過神來。
他看著路謙逐漸靠近, 而且是靠得越來越近。
兩個人的頭從距離四十厘米, 逐漸變成二十厘米, 再變成十厘米。
蔣少澤忽然伸出手, 搭在路謙的肩膀上,穩穩的,不允許他在靠近。
少年似乎是楞了一秒, 然后瞇著眼睛, 朝他看過去。
路謙說:“你擋著我干什么?”
蔣少澤:“…什、我沒擋著你。”
他語氣干巴巴的, 眼睛幾乎不敢看路謙的神色。
明明靠得更緊的時候都有過,但是蔣少澤單薄的大腦就是恍惚覺得現在的氣氛不對勁。不對勁兒到讓他感到焦躁, 連按著路謙肩膀的掌心都開始變得灼熱, 就好像觸摸著的是一塊熱鐵一樣, 輕易就能讓他融化。
路謙微微側頭,用眼神示意蔣少澤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蔣少澤像是被燙到一樣收回來,摸摸鼻子,佯裝兇惡盯著路謙的講:“你別轉移話題,我還沒和你算賬呢,換衣服都不等著我,真不是兄弟!”
“我也沒把你當兄弟。”
路謙忽然說。
蔣少澤反應了一秒,愣住了。
他盯著路謙,“不把我當兄弟…?那你把我當什么。”
他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等最后一個字出來,蔣少澤出離憤怒了。
他眼底冒火的看著神態輕松的少年,這下剛剛那些微妙的氣氛全都顧忌不到了。
蔣少澤滿腦子都是路謙的這句話。
不把他當兄弟。
那把誰當兄弟,之前在三中的那些學霸同桌嗎?
蔣少澤心里這根刺卡了許久,這時候被路謙輕飄飄的這一句話給熱出來了。
他低下頭,咬牙切齒的說:“誰做得比我更好?”
有本事就說出來,他倒是要看看自己差在哪,立馬給不動聲色的補上。
沒人能在路謙跟前比的過他。
一激就開始上火,只不過可惜這火上的都不是地方,十八歲的蔣少澤,腦回路真的是相當神奇,路謙忍不住想笑。
他也確實笑出來了。
蔣少澤看著低笑出聲的少年,目光仍然不善。
他這次可完全不管什么距離不距離的,直接兩只胳膊上場,按住路謙的肩膀,把腦袋低下去,和路謙那張因為笑而生動起來的臉就不到五厘米的距離。
熱氣都互相噴灑在臉上。
蔣少澤忽然呼吸就停滯了一秒,他讓自己別被路謙那張乖乖的臉蛋迷惑,冷冷的說:“今天你不解釋清楚別想走,”
話說完,又有一秒鐘的不自信,他表情逐漸變成琢磨狀:“我說---我真的哪點做的不好嗎?”
仔細想想,他面對路媽媽的時候是犯了不少的傻,但是后來看結果還可以吧,路媽媽至少對他還是挺滿意的,而且路謙妹妹---小姑娘都叫他哥哥了。
蔣少澤一臉認真的探究,路謙都不忍心再逗他。
外邊的聲音更響亮了,是八班的人,路謙聽出來了,八班的學生嫌棄廣播站的人聲音不夠洪亮,自個帶著稿件去嗷嗷扯著嗓子嚷,整個校園都是他洪亮的大嗓門。
正午的陽光柔和又犀利。
路謙似乎被外邊的聲音吸引了一點注意,微微側過臉,視線看向高高的窗外,半扇陽光打在他的臉上,細膩的皮膚像一拂層次單一的畫卷一樣,完美到虛假。
蔣少澤看著,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被掀沒了。
沒人能比他做得更好,要么他就還能進步呢。
路謙這沒良心的小王八蛋,指不定就是逗他玩。
蔣少澤對這件事格外上心,他單手掰過路謙的下巴,讓他的臉正過來,劍眉蹙著,又湊過去認真的問:“路謙,你是不是逗我玩呢。”
路謙睨著他,大發慈悲的從鼻腔里‘嗯’了聲。
蔣少澤還真松了一口氣。
他松完氣,脾氣又忍不住上來,只不過是對著路謙,嚴峻肅穆的說:“這玩笑可別亂開,傷心,傷心懂嗎。”
他戳了戳路謙的胸膛。
路謙穿著一身單薄的運動服,比上次訓練的那身更正式,料子也更好,是八班統一為運動員準備的,隔著衣服也能感觸到肌理的真實觸感。
路謙他是軟的。
帶著少年人一層矯健肌理的綿軟。
蔣少澤的動作豁然停了一下,他幾乎是瞬間就想抽手,但是卻被另一只手給攔住了。
他僵硬的抬眼,就算人再遲鈍,也感覺到連空氣都變得有些粘滯起來。
路謙矜冷的看著他,淺色的瞳仁里只映照著他一個人的身影。
蔣少澤忽然就有點緊張,他總覺得路謙似乎要說點什么,而路謙說的東西,很有可能是讓他喪失一切理智,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做的事。
他頓了頓,卻沒動。
路謙把他所有的動作和神態變化都看在眼睛里,他之前從來沒發現自己竟然還有逗人的愛好。
要怪,也就只能怪這個蔣少澤看起來純情到傻里傻氣的。
他錘了下蔣少澤的胸口。
男生一聲不吭的接下,那雙英俊的眼睛只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似乎要把路謙的所有動作都剖析出來。
路謙決定不逗他玩了,他側著頭,說:“逗你的,你還當真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好像是好兄弟之間開玩笑一樣。
蔣少澤聽完放心了,可不知道為什么,又總覺得不對勁,他把這歸結為路謙耍自己的傷心。
男生咬了咬唇瓣,他吊梢著眼睛,吊兒郎當像個混混一樣湊近,壓低腦袋在路謙耳邊說:“可就這一次,下次再騙大哥,你會有什么下場我就保證不了了。”
結果當然是耍帥只成功了一分鐘。
路謙在他腦瓜頂上捶了一記,成功把蔣少澤的中二之神錘出來。
蔣少澤抱著頭,氣急敗壞:“路謙,你下手真狠!”
路謙:“男人不狠,地位不穩,小弟的位置也是得努力保住的。”
說完,他覺得自己今天是有點過分,于是想了想,又給暴躁不安的男高中生一個甜棗:“對吧,大哥?”
蔣少澤被他這一聲‘大哥’叫的暈乎乎的,雖然他并不覺得路謙這么叫他是會有什么好事。
他算是看出來了,路謙根本都不像他表現的那樣清冷,這分明就是一只披著狡詐毛發的小狐貍!動不動就想著逗弄逗弄他。
蔣少澤吊著眼睛看他,不過到底是自己的人,不罩著還能怎么辦?
這會兒鬧過了,氣氛也終于回歸正常,蔣少澤不敢想,也想不明白剛剛那粘膩的氣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把這做當成兄弟之間也有的氣氛,畢竟人和人相處之間的氛圍多的去了,就像他和高力在一塊的時候,只想揍他。
遠在比賽場地的高力重重的‘阿嚏’了一聲。
換衣室內,里間的學生也都換完衣服出來了,探個頭,發現外邊倆人非但沒打起來,那動作姿態瞅一眼,總覺得稀奇古怪的。
不過都是男生,也都粗心大意的沒往別處想,只想著沒打架就好,挨個打了個招呼出去了。
蔣少澤他們的籃球比賽挺靠前,路謙逗夠了人,拽了一把蔣少澤衣服:“走吧,去準備準備。”
蔣少澤跟著他走,反手搭在路謙的肩膀上,這會兒人多了,終于找回自己的主動權,大掌貼著路謙的臉,把人撥弄到自己身邊,神情輕松的說:
“跑步的時候不用太用心,蔣哥在這邊撐著呢。”
路謙看他一眼。
蔣少澤就是人越多的時候他越自在,這時候走出換衣間了,他瞬間就找回了自己的天地。
“嗯。”
路謙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有事從來不會和蔣少澤打太極磨嘰,一向是直接干。
蔣少澤不信他,路謙態度這明顯敷衍。
他其實有點放心不下,從上次看著路謙訓練開始就有了。
明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運動會項目,蔣少澤就是覺得路謙不能顧好自己。
他壓低眼睛,盯著路謙,半晌,還是自個兒先認輸,
他搭在路謙肩膀上的手微微抬高,做出一副投降的姿勢:“行行行,我們路哥厲害,我不說了。”
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還不會當場去看著嗎,大不了有什么情況直接把人劫走。
蔣少澤的想法同樣簡單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