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拼命的反抗,有些口齒不清的爭辯。</br> “你們胡說,是你們趁著我酒醉之時強行讓我在賣身契上按的手印,我要報官,請縣令大人為我主持公道。”</br> 若是那人披頭散發的,赫知冉與墨玖曄沒看出他是誰,這一說起話來,聲音倒是熟悉的很。</br> 兩人對視一眼。</br> “是胡聰?”赫知冉想要確認自己的猜測。</br> 墨玖曄點頭:“是他。”</br> 按道理,墨玖曄不是那種喜歡管閑事的性子,可胡聰的為人他還是很認可的,尤其是他與墨家也算同病相憐。</br> 在街上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是無論如何都要管一管的。</br> 墨玖曄將媳婦兒送到距離人群稍遠一些的位置,然后上前擋在兩名打手的面前。</br> “住手。”</br> 他的一聲喝,頓時讓兩個還在那里對著胡聰耀武揚威的大手愣在當場。</br> 不過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仔細打量一番擋路之人,只是一個長相英俊些的農家漢子,兩人根本沒將他放在眼里。</br> 皮膚略黑的打手不耐煩的朝著墨玖曄甩出鞭子。</br> “滾開,少在這里管閑事。”</br> 本以為他一鞭子就可以將攔路之人嚇退,誰知,一鞭子揮出,卻被對方抓個正著。</br> 這還不算,墨玖曄稍稍一用力,那打手連同鞭子一起,朝著路邊飛了出去。</br> 這舉動讓圍觀群眾不禁發出一聲驚呼。</br> 普通百姓看過打人的,頂多也就像那兩個打手對胡聰那樣,哪里見過拽著鞭子就能將人甩飛出去的?</br> 怔愣瞬間,人群徹底沸騰了。</br> 甚至還有人低呼——打得好,可見這兩個打手有多不被人待見。</br> 墨玖曄沒有理會那些圍觀群眾的議論,大步朝著胡聰的方向走去。</br> 剩下那名打手還抓著胡聰的頭發,見墨玖曄過來,嚇得都沒顧得上松手跑人,就這樣被墨玖曄如同拎小雞一般提到一邊兒。</br> 胡聰身體一放松,瞬間癱坐在地上,不過他并沒有忘記看看救命恩人的容貌。</br> “九公子?”</br> “是我,胡大哥為何會被這些人欺負如此?”墨玖曄詢問道。</br> 被問起,胡聰顯然有些惱怒,他指著那兩個打手說道:“他們是碼頭船行的人,前些天我去那邊幫人家修船,說我搶了他們的生意,必須要將賺來的銀子上交。</br> 我不答應,他們便派人燒了我的房子,然后逼迫我簽下賣身契,以后只能幫船行修船。</br> 我趁著看守不注意跑了出來打算去報官,結果路上就被他們抓到……”</br> 剛剛被墨玖曄甩飛出去的打手忍著全身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回來,他雖然有些害怕墨玖曄,可面對胡聰卻仍舊是耀武揚威。</br> “胡聰,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你的賣身契就掐在我們手中,不識時務的話,小心皮肉受苦。”</br> 說完,他又看向墨玖曄,態度儼然沒有對待胡聰那般強硬。</br> “還……還有你,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小心我們柳爺讓你在允城混不下去。”</br> 面對這種狐假虎威的小人,墨玖曄連個眼神兒都懶得給他。</br> “大言不慚。”墨玖曄說著,已經將胡聰扶了起來。</br> 雖說他并沒有將這兩個打手放在眼里,可這種事情還是找官府解決最好。</br> “胡大哥,我們現在就去官府。”</br> 胡聰順著墨玖曄扶他的力道艱難起身,跟著他就準備離開。</br> 兩名打手見狀,戰戰兢兢的攔在墨玖曄面前。</br> “他的賣身契在我們手中,你若是強行把人帶走,我們也可以報官。”</br> 墨玖曄斜睨了兩人一眼,忍住想動手打人的沖動:“那就你報你的官我報我的官。”</br> 兩名打手已經領教了墨玖曄的厲害,眼看著他就這樣把人帶走,也不敢上前阻攔,對視一眼后,飛快的朝著碼頭方向跑去。</br> 墨玖曄扶著胡聰來到赫知冉近前,讓赫知冉坐在車廂內,他則是扶著胡聰一起坐在車廂外面,馬車緩緩駛向縣衙。</br> 孟懷寧最近都沒有去墨家,就是在因為允城船行的事情頭疼。</br> 他一直暗中派人查找船行的不法證據,今日終于有了眉目,正準備部署一番將船行的頭頭兒們一舉拿下。</br> 就在這時,有官差來稟報,說是門口有人擊鼓鳴冤。</br> 孟懷寧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即便是手里的事情再忙,也不會耽誤為百姓伸冤。</br> 因為他的清廉和勤政,允城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很明顯的,曾經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幾乎不可見。</br> 他的衙門也一度清閑下來。</br> 早在過年的時候,他就接到了家里的書信,對他想娶墨家姑娘的事情十分贊同,若不是因為船行的事情有些棘手,他早就想去墨家轉悠轉悠,與墨涵玥混臉熟去了。</br> 孟懷寧帶著幾個官差來到大堂,沒想到,擊鼓鳴冤之人竟然是墨玖曄夫妻,至于和他們同行之人,他并不認識。</br> 見到未來舅兄,孟懷寧可坐不住了。</br> 他顧不得太多規矩,連忙從桌子后面走出來。</br> “九哥,九嫂,發生了何事?”</br> 胡聰看著這一幕,心中不斷腹誹。</br> 他在京城為官多年,公堂旁觀也參與過,還是第一次看到當官的主動走出來詢問的,即便是熟人,也不至于激動如斯……</br> 墨玖曄夫妻倆與孟懷寧熟悉,對此倒是沒有想太多。</br> 墨玖曄指著身旁的胡聰說道:“這位是胡聰,曾經的工部侍郎,和墨家同樣,被流放至此,是他有冤情要訴。”</br> 孟懷寧這才仔細打量起胡聰。</br> 胡聰的狼狽,眼下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說是一個乞丐站在這里都不為過。</br> 孟懷寧并不是那種專看外表之人,雖說他沒見過胡聰,可此人心靈手巧,他也聽家中長輩提及過。</br> 至于胡聰為何會被流放至西北,他也沒有細究的意思,畢竟順武帝昏庸是不爭的事實,胡聰這樣的人才留不住是朝廷的損失。</br> “胡大人遇到了什么事兒,不妨和本官說一說。”</br> 胡聰雖然看上去狼狽,可讀書人的風骨并沒有丟。</br> 他不卑不亢的對孟懷寧抱拳行禮:“草民如今已經被罷官流放,縣令大人還是稱呼我的名字為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