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葉青禾與戴玲在竊竊私語。
“奇怪,我爺爺的老部下我基本都認識,怎么這個高主任這么面生?”
戴玲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二爺爺當年指揮的軍隊加起來差不多有幾萬人吧,就算是各級軍官,人數恐怕也得有幾百,你還個個都見過了?”
“你這么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葉青禾心中有些疑團,卻也想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看著葉青禾一臉糾結的模樣,戴玲往她面前的碗里夾了一塊紅燒肉:“老部下得知領導家的小輩結婚,過來祝賀一下有什么奇怪的,我看你就是職業病犯了,看誰都奇怪。”
“問題就在這里。”戴玲的一句無心之言似乎在一瞬間點醒了葉青禾,順著剛剛有些眉目的思路,她有條不紊地分析,“我們兩家的關系已經隔了好幾代,嚴格來說已經是遠親,你哥結婚,就算是通知了我爺爺,遠在帝都的葉家也不大可能派人來參加婚禮,而這位姓高的剛才過來明顯是沖著我來的,他怎么這么篤定葉家有人在這里?”
聽她這么一說,戴玲也感覺到了一絲奇怪,不禁放下了筷子,皺著眉問道:“是啊,這究竟是為什么呢?”
“應該是你哥哥告訴他,有葉家的人會來,他才為了在我面前露個臉而特地跑這么一趟。目的當然是希望我能夠在爺爺面前提上一嘴,在寧城還有他這么一個人存在,而看他剛才的模樣顯然不是打算拍誰的馬屁,而更像是來邀功的。”
“邀功?邀什么功?”戴玲顯然被葉青禾的話勾起了興趣,也不禁打破砂鍋問到底起來。
“哼,我想我已經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葉青禾忽而冷冷一笑,抬起眸子朝站在遠處的戴志強和姚靜兩夫妻一眼,正巧戴志強也向這邊觀望,兩道視線在空中相撞,嚇得戴志強身子一顫,立即扭頭收回了目光。
見葉青禾冷笑不語,戴玲嘟起了嘴不滿地說道:“喂,你究竟知道什么了?趕緊說啊。”
“你還是去問你的好哥哥吧。”
丟下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葉青禾驀然起身,陰沉著臉朝戴志強走了過去,見對方面色不善,戴志強的心中更是有鬼,根本不敢正面去看葉青禾的眼睛:“表妹這是要走了?再坐一會吧,我們夫妻也要好好敬表妹幾杯。”
葉青禾擺了擺手:“酒就不喝了,我只請了兩天的假,下午便要趕回江城,臨走之前呢,做妹妹的想說幾句,人有些小聰明當然很好,但要是聰明過了頭做出些損人利己的事就不太好了,我想我爺爺也不會太喜歡這種人的。你說是嗎?志強表哥。”
戴志強立即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稱是。
一邊的姚靜也感覺到了葉青禾的態度驟變,賠笑著說道:“是不是什么人惹表妹不高興了,也怪我這個做嫂子的招呼不周,怠慢了表妹了。”
葉青禾扭頭看了姚靜一眼,眼中的幾分蔑視令姚靜默默捏緊了拳頭,卻又發作不得。
不做任何表示,葉青禾只是朝戴志強扔下了一句:“好自為之。”然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M.XζéwéN.℃ōΜ
身后的戴玲帶著不解追了出來,卻只見到了葉青禾倔強的背影:“什么人嘛,也不把話說清楚,說走就走,一點面子也不給,過分。”
轉頭看向自己的哥哥跟嫂子,那兩人也是一言不發,眼睛直直地望著葉青禾離去的方向一動不動。
良久之后,心情有些沮喪的戴志強輕嘆一聲:“唉,看來帝都的關系也只能用這一回了。”他在為戴、葉兩家的遠親關系感到可惜,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妻子臉上此刻早已是冰若寒霜。
為什么同為社會主義新青年,有些人是含著金鑰匙出身,她卻要經歷世間風霜?挑水磨破了肩膀,割草劃傷了手臂,牛糞的味道令人作嘔,每天似乎有干不完的活,為什么別人不用去,非要她去過這樣的日子。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果然是一句狗屁不通的話。
唐鉦家里明明有關系卻不肯用,雖然那傻子主動放棄了城里的鐵飯碗落戶去了和豐村,自己不愿意跟著他過苦日子而找上了戴志強又有什么錯?自己跟唐鉦雖是戀人關系,卻并沒有結婚,怎么自己就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
雖然那些知道內情的人明面上不說,只是這世間哪有不透風的墻,背地里的那些話又怎么會傳不進自己的耳朵?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偏不信命,我發誓總有一天,我姚靜要比你們所有人都過的好。”
這便是新娘子姚靜此刻的心中所想。
看著哥哥跟嫂子的神情,后知后覺的戴玲總算是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哦!我知道了,原來你是打著二爺爺的旗號找那個高主任要的指標,難怪青禾會生氣了。”
“你給我閉嘴!”戴志強呵斥了戴玲一聲,“你還嫌知道的人不夠多嗎?”
戴玲并不害怕自己哥哥的訓斥,而是搖搖頭說道:“哥你是不是傻?明知道我們跟葉家的關系早已經疏遠,還做這種狐假虎威的事,我看這回兩家是真的沒關系了。”
戴志強也感覺有些懊悔:“我這不是想著葉家不會知道嗎?誰能想到葉家表妹這么聰明。”早知道是一錘子買賣,就應該把這次機會用于自己的工作升遷上,只換回了一個回城指標,這筆買賣真是血虧了。
當然這些是戴志強的心理活動,他才不會傻到在姚靜面前袒露自己的心聲。
只是看一眼身邊美麗到不太真實的妻子,戴志強的心里又有些平衡了,能從唐鉦的手中搶到姚靜,就算豁出命,他也干了。
想到一直被唐鉦壓制,現在卻做出了一記絕地反擊,戴志強又恢復了幾分神采。他輕輕握了握姚靜的手:“只要能幫你回城,就算跟葉家的關系徹底斷了,我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