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小院的堂屋內，唐立年陰沉著臉，李淑華坐在一邊也不說話，唐有茹和兩個孩子烤了火，身上這才有了些暖意，看著素未謀面的舅舅，兩個小姑娘都顯得有些局促。
    大人們都不說話，三個孩子也不敢隨意開口，屋內的氣氛有些沉默，良久之后，唐立年掐滅了手中燃燒了一半的煙頭，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妹妹：“說說吧，以前讓你來找我，你就是不肯，怎么現在突然想通了？”
    唐有茹凄然一笑：“也沒啥，今年豫省年景不好，地里沒什么收成，家里的糧不夠吃，全村都出去逃荒了，我們這也是沒辦法。”
    唐有茹的聲音平淡，唐立年卻聽了個勃然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對著自己的妹妹一瞪眼：“都到了這時候了，你還不跟我說實話？還當不當我是你哥？”
    “啪”的一聲響，讓兩個本來就有些膽怯的孩子嚇了一大跳，見夏荷夏桃兩姐妹的身子莫名一凜，李淑華立即出聲制止：“你輕點，別嚇著孩子。”回頭看向兩姐妹，“小荷，你帶著妹妹去找欣兒出去玩會，舅舅跟媽媽說會話。”隨即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錢交給夏荷，“去，拿著買點東西吃。”
    夏荷看了一眼李淑華遞過來的錢，并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轉頭看了一眼唐有茹，忽而猛地朝唐立年與李淑華面前一跪，驚得李淑華立即伸手攙扶：“你這孩子，這是做什么呢？”
    雖然只是個半大孩子，面對李淑華的攙扶，夏荷卻巍然不動，說話的聲音里也帶著哭腔：“舅舅，求你別怪我媽，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我奶奶是個重男輕女的，大伯和三叔家里都生了兒子，就我媽生了我們兩個女兒，就因為這個，我爸經常受奶奶的挑唆打我媽，還不給我們吃飽飯，今年家里早就斷糧了，很多時候我們都只能吃樹葉。有一天晚上我起床上廁所，聽見奶奶跟大伯商量，要把我跟小桃賣了換糧食，我媽這才帶我們逃出來的。”
    這時候，一旁的夏桃也跟著姐姐跪了下來，用她那稚氣未脫的聲音喊著舅舅：“我跟姐姐都害怕奶奶，也怕爸爸、大伯和三叔，別把我們送回去。”
    “這天殺的混賬一家子。”李淑華抹著眼淚，將兩個小姑娘抱在懷里，心疼地說不出話。唐有茹別過頭去，縱然她再堅強，心里也是一陣陣泛酸，她倒是不怕在那個夏家當牛做馬，她感覺最對不起的就是沒讓自己這兩個女兒過上好日子。
    “我當時就說過，姓夏的這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你男人倒是老實，可就是個愚孝，夏家那個老太婆一看就是刻薄寡恩的，你偏偏怎么勸都不聽，現在好了吧？不但害了你自己，還連累這兩個孩子。”
    唐立年如此奚落自己的妹妹，李淑華忍不住了：“你還有完沒完了？當時是什么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夏家有多少壯勞力？那已經是有茹最好的選擇了。”
    被自己的妻子一嗆，唐立年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李淑華立即拿出了決斷：“那家人無情無義，竟然打算用孩子換糧食，真是禽獸不如的東西，既然你們逃出來投奔了我們，家里就沒有把你們往外趕的道理，這事我做主了，留在這住下，有茹有手有腳，肯定不會餓死，至于這兩個孩子，你舅舅還養得起。”
    聽了李淑華的這句話，唐有茹的雙眼開始朦朧起來，她千辛萬苦帶著孩子來到寧城，就是想讓大哥收留自己的兩個孩子，因為她實在是沒辦法同時養活三個人。
    “嫂子，只要你們能讓小荷跟小桃留下，我一輩子當牛做馬，報答你們的恩情。”
    “行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李淑華將兩個小姑娘扶了起來，又替她們擦去了小臉上的眼淚，“看你們這樣子，都哭成小花貓了，欣兒你出來，帶姐姐妹妹去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有茹你也一起去，我把家里歸置一下，唐立年，你還愣著做什么？趕緊去家具店買張床回來，不然這一大家子人晚上要怎么睡？”
    得了李淑華的命令，一直趴在門縫上向外觀察的唐欣打開了房門，一手牽著一個，姐妹三人走出門朝著街角的公共浴室跑了過去，見唐有茹依舊站著不動，唐立年好生沒好氣地沖著她說了一句：“你還不趕緊去？把身上的晦氣好好洗洗。”
    孩子之間的友誼是最容易建立的，只是一個洗澡的功夫，初次見面的姐妹三人已經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而通過唐欣的自述，唐有茹得知這也是個有故事的孩子，如果自己沒有帶著兩個女兒逃跑，那唐欣便是她們的前車之鑒，不過夏荷與夏桃能有唐欣如此幸運嗎？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雖然這一路走來她們可算是歷經了千難萬險，但結果卻是好的，哥哥嫂子對這么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都能做到視如己出，對夏荷夏桃這兩個外甥女也應該能做到一視同仁吧。
    那她也能放心地離開了。
    四人洗完了澡回到家，李淑華已經在安排房間：“欣兒，你們三個住一間房，舅舅已經去買床了，我讓他買一張大些的，足夠你們兩姐妹睡一起。至于有茹嘛，先住海洋那間屋，等唐鉦帶著青禾回來再說。”
    聽李淑華提起了唐鉦，唐有茹的臉上有了些期待，她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自己這個侄子了，記憶中的唐鉦還是個剛學會走路的小東西吧。
    “那青禾是……”
    李淑華嫣然一笑，模樣甚是得意：“當然是你侄媳婦了。他們兩個都在揚城，鉦子早上來電話時說了，青禾要在家里住兩天才回京城。”
    “唐鉦都談對象了？還是京城人？”唐有茹有些驚訝，“我們娘仨這一過來，不是徹底打亂了家里的安排？”ＷwＷ.ΧＬwＥй.coΜ
    李淑華將自己的一套棉襖塞在唐有茹的懷里讓她把身上的破棉衣換下來，又找了件唐欣的交給夏荷，再捏了捏夏桃那嫩的能滴出水的小臉頰：“小桃兒得等一會，家里沒有適合你的衣服，你舅舅去給你買了，一會就回來。”
    回過頭對小姑子說道：“也就一個晚上，讓她跟欣兒擠一擠，她們姑嫂倆，關系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