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的晚上,京城的夜空再一次飄飛起了鵝毛般的雪花。
這時候窩在溫暖的被子里隔著玻璃窗枕著簌簌的落雪聲入眠,本是一件最為愜意的事,唐鉦卻需要穿戴整齊踏著厚厚的積雪出門。
未來丈母娘來了通知,讓他在七點之前趕到京城飯店,外交部要在那里舉辦一個邀請歐洲各國大使參加的春節聯歡晚會。
這是一個最為常見的聯誼會,說是邀請大使,其實并不是正式的外交場合,大多都是可以攜帶家屬參加的,但董秀珍聽部里組織這次聯誼會的小組說了,作為東道主,但凡是收到邀請函的中方嘉賓都需要貢獻一個節目。
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啊,她董秀珍是外交部的工作人員,又不是文藝工作者,唱歌跑調跳舞崴腳,就算是詩朗誦,她也沒有那如同黃鶯出谷一般的嗓音啊。
看到董秀珍拿著邀請函已經快要自閉了,葉青禾覺得這絕對是唐鉦討好自家老媽的最佳時刻,雖然她對唐鉦前天在同學會上所唱的那首歌的歌詞頗有微詞,畫一個姑娘陪著就算了,為什么緊接著就是“畫個花邊的被窩”?這是得多流氓的人才能唱的出來?不過為了再在家人面前刷點分,她決定暫時忍了。
有了葉青禾的推薦,唐鉦這才能以外交部工作人員家屬的身份進入這次聯誼會的會場。
因為時間比較倉促,葉青禾并沒有繞道去接唐鉦,而是跟著董秀珍直接過來的會場,等唐鉦出現在京城飯店一樓大禮堂的時候,她已經在門口翹首以盼了。
看到唐鉦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過來,葉青禾立即迎了上去,趁著沒人注意,她緊貼著唐鉦的身體輕聲發出警告:“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你可得給我好好表現?!睒肺男≌f網
說這話的時候,葉青禾也是替唐鉦捏一把汗的,這雖然只是一個招待各國大使家屬的聯誼會,但也算是對外展現自我風采的一個窗口吧,若是唐鉦因為緊張而失了水準,那丟人的可就是她媽媽董秀珍了。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想要博得家里的好感,唐鉦就必須要冒上一些風險,不過事到如今,葉青禾也覺得自己把他拉過來的決定有些急功近利了,這要是鬧出什么笑話,會不會上升到有辱國體的高度?
仔細想了想,葉青禾覺得自己不能給唐鉦帶去太大的壓力,她拍了拍唐鉦的手臂:“保持平常心,拿出你那天在同學會上的水平就可以了?!?br/>
看著葉青禾一臉緊張的模樣,唐鉦有些想笑,卻又不得不忍住,來自后世的唐總什么陣仗沒見過?就這點小場面,真的還不能讓他產生什么心理壓力。
這時候,會場里的董秀珍碰上了麻煩,一個身材高挑曲線玲瓏眼窩深陷,頂著一頭金色波浪長發的年輕女孩正站在董秀珍的面前說著一長串她聽不懂的語言,似乎是在詢問著什么。
女孩的五官精致,不似國內女孩那般的柔和,棱角分明中帶著一絲英氣,是一個典型的西方美女,不過她此刻的表情有些許的痛苦,眉心早已擰出了結,而更多的是自己的問題得不到解決的無奈與急迫。
面對這種窘境,董秀珍也很無奈啊,數年之前的國際關系決定了他們現在這幫外交部工作人員主要學習的外語是俄語,別看她現在只是一名科員,那是她為了葉家的聲譽主動犧牲自己,這才得不到晉升,遙想當年她也是部里為數不多的幾個俄語同步翻譯之一好嗎?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情況是,與北方蘇聯的關系還未恢復到歷史上的最團結時期,再因為改革開放,與西方國家紛紛建立外交關系,英語已經逐漸成為最新的外交語言,可她根本沒學過啊。
對面的女孩子雙手不停比劃,嘴里也是嘰里咕嚕,可董秀珍一個音節也沒聽明白,想要找翻譯吧,隨著受邀的人員越聚越多,會場里已經成了嘈雜一片,她又哪里看得到翻譯的影子。
“阿姨,這位小姐是問洗手間在哪里。”
聽到身后傳來的這句話,董秀珍頓時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天外之音,雖然只是一句簡單的解釋,卻能讓她體會到了一種天降甘露的暢快。
轉過頭,董秀珍用驚喜中略帶驚訝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不遠處的唐鉦:“你能聽懂英語?”
“呃,略懂一點。”唐鉦摸了摸鼻子,顯得很是謙虛的樣子。
董秀珍似乎還是有些不相信,她將視線轉移向了一邊的葉青禾,見老媽朝她看過來,葉青禾有些臉紅,是那種不好意思羞紅:“她的語速有些快,我只聽到了wc,應該就是唐鉦所說的意思?!?br/>
董秀珍皺了皺眉,她有些覺得不可思議,自家閨女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吧,怎么英語口語還不如高中畢業就參軍的唐鉦?
“那你能幫我翻譯嗎?”
“我試試吧。”唐鉦還是一副謙卑的模樣,來到外國女孩面前,將董秀珍所指的方向迅速告知對方。
弄清楚了洗手間的具體方位,女孩只來得及說了一聲謝謝,身子已經宛如利箭一般沖了出去,只留下一陣香風,讓唐鉦不自覺地嗅了嗅。
“哇哦,chanel№5edt型經典款。”
唐鉦還在感嘆,身后射來的兩道凌厲視線令他感覺如芒在背,驀然轉身,果然看見葉青禾正冷著臉走過來:“你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
雖然她還沒接觸過西方的奢侈品牌,當然也聽不懂唐鉦口中的chanel到底是什么,但根據女人的直覺,她依然能夠確認,唐鉦似乎對那個年輕女孩很感興趣。
“冷靜!”唐鉦慌忙擺手,“我只是聞到了一股廉價香水的味道,完全沒有別的意思?!?br/>
香水?是花露水嗎?怎么老外喜歡在這個季節抹花露水?雖然葉青禾也算是京城名媛,但從小接受正統教育的她可謂是根正苗紅的新一代,又怎么可能被萬惡的資本主義給腐蝕呢?
這么說起來,錯把香水當成了驅蚊神器也不是她的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