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主任，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聽清楚唐立年的來意之后，整個供銷科的所有同事都驚愕了。
    唐立年說什么？他想要弄一些螺紋鋼的采購指標？難道是毛科長沒有跟他說清楚？現在一頓鋼材的價格可抵得上一個生產車間主任七八個月的工資了，唐立年莫名其妙說要買鋼材，這不是吃飽了撐著了嗎？
    “是，我兒子說他在深城接了個建筑活，可能會需要一批鋼材應急，想著是不是能在廠里批發一些，也省得他去跑市場了，不知道毛科長能不能幫個忙？”
    毛勝波聞言微微皺眉，大家都在同一個宿舍區生活，他自然知道唐立年的兒子似乎干個體戶發了點小財，但也不至于猖狂到這種地步吧？還在深城有項目，你怎么不說你兒子打算在月球建基地呢？
    “這個，唐主任啊，按理說呢，大家都是多年的同事，給你批個條子去倉庫拖走個十噸八噸的，本來是不成問題的，但是，最近廠里開會，給我們供銷科下達了最新的命令，現在市場上螺紋鋼的銷量增幅很大，分析有人在私下里囤積居奇，趁著鋼材漲價的機會賺一筆，所以現在那些中小企業的小訂單我們都是不能批的，廠里最新規定的最少批量是一百噸，為的就是以防某些小人鉆空子，所以嘛，我實在是愛莫能助啊?！?br/>     雖然毛勝波的理由毫無破綻，但聽在唐立年的耳朵里總有一種嘲諷的意味，他口中所謂借機囤積鋼材的小人是不是就是暗指自己的兒子？
    唐立年是老實人，卻不代表他可以任由別人欺負唐鉦。
    “毛科長，你說的這個新政策，我怎么沒聽說過？”
    “哎呀，唐主任，你是專門負責生產的，當然不會聽說我們供銷科的新政策，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
    唐立年冷冷一笑：“那麻煩你把文件給我看看?！?br/>     話說到了這里，毛勝波的臉也陰沉了下來：“唐主任，我有說過新政策已經下達了嗎？廠里還在研究，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下發通知的?！?br/>     “那就是還沒有實行新政策咯？那你跟我在這談什么一百噸起批？”
    “你這是在逼我犯錯誤啊，實話告訴你吧，二十噸以內的小單子供銷科都不會批的，如果你兒子真有本事，就算他將整個倉庫全都搬空，我都沒有任何意見?！?br/>     “你！”唐立年被氣了個渾身顫抖，卻又無可奈何，二十噸鋼材的價格已經將近兩萬，按照唐鉦目前的財力七拼八湊一下應該可以拿的出來，但絕對是已經傷筋動骨了。
    再說了，一個項目怎么可能用得上二十噸的螺紋鋼，唐鉦買回去不就浪費了嗎？雖說可以轉手賣給別人，但這也算一件麻煩事不是嗎。
    憋著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唐立年滿心郁悶地干了一上午的活，中午回家將這事向唐鉦一說：“供銷科存心刁難，我看吶，你還是去走走市場吧，至少在工業品市場上買材料不受氣?！?br/>     看老爸的模樣應該是余怒未消，唐鉦拍拍老爸的后背幫他順順氣：“這個毛科長還挺狗眼看人低的，是不是我們家以前的罪過他？”
    唐立年回過身瞪了一眼兒子：“你老子我一向不招惹任何人，又怎么會得罪他？”
    “那看來他說的也不一定都是假話。”唐鉦笑了笑，“下午我跟你再去一趟供銷科，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有錢買不到材料？”
    下午，見到唐立年帶著兒子再次來到了供銷科，毛科長險些被剛泡好的茶水燙了嘴。
    唐鉦也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毛科長，聽說廠里的螺紋鋼要一百噸起批，是不是有這事？”
    毛勝波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滿臉笑意的唐鉦：“那可不，廠里很快就有通知下來了，但你老子不信啊，我能有什么辦法？”
    “那行，我想多買一點，不知道可不可以？”
    “喲，你小子年紀不大口氣不小。”還多買一點？好，老子就撐死你，看你再跟我裝，“既然是廠里的職工子弟想要做事業，廠子自然沒有不幫忙的道理，這樣吧，只要你能拿出足夠的資金，倉庫里的五百噸各種型號的螺紋鋼，你可以全部拖走。”
    唐鉦聞言雙眼就是一亮，他原本真的只是打算購置一批鋼材以防萬一，既然這位毛科長挑他發財，自己哪有把好處拒之門外的道理？
    “毛科長此話當真？”
    見唐鉦不信，毛勝波直接從抽屜里拿出了出貨單，擰開鋼筆帽刷刷刷在單據上龍飛鳳舞了一行大字，最后簽上自己的名字，撕下副頁聚在唐鉦面前：“拿著批條去財務交錢，然后就可以去倉庫取貨了?！?br/>     唐鉦接過批文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注明了“售貨五百噸”的字樣，并沒有詳細標注各種型號名稱，想來正如他所說，這五百噸螺紋鋼已經是寧城鋼鐵廠現有的全部庫存。
    將批條對折好之后收在了口袋里，唐鉦準備轉身出門，忽而想到一件事，他又轉過了身：“我買了這么多，不知道廠里能不能負責配送？”
    毛勝波端起茶杯吹了吹茶葉沫子：“只要不出蘇省境內，廠里可以進行配送。”
    “那就多謝毛科長了?！?br/>     領著唐立年出門，唐鉦問明了財務科的具體位置，直接大步流星走了過去，毛勝波的內心這才有些七上八下了起來，這小子竟然真的將他的批條拿走了？
    不過他倒不怕唐鉦去籌錢，五百噸鋼材，這是足足將近五十萬的貨款，就算他現在去籌，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籌措到？批條上可是注明了，有效期只限在今天下班之前，過了期限之后便作廢，到時候他還可以奚落對方一番。
    沒有那個本事，就不要冒充大尾巴狼。
    不過多時，桌上的內部電話響起，打來電話詢問批條真偽的果然是財務科，得到了毛科長肯定的答復，會計小紀說道：“那我跟這位唐鉦同志去銀行辦理款項交接?！?br/>     Ｘιèωèи.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