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道 !
君長寧坐在茶樓上,面前放著的是上好的清茶,縈繞著淡淡的清香,幾盤點(diǎn)心也紛紛散發(fā)著誘人的味道,只可惜君長寧卻沒有一點(diǎn)兒心思品茶,只是端著茶杯讓那溫度慢慢退卻,離燕弘突然離開已經(jīng)有半個月的時間,雖然并不能說毫無聯(lián)絡(luò),但比起之前那人恨不得直接住進(jìn)來,簡直是兩個極端。
燕弘搬進(jìn)了醇親王府邸,在別人看來或許是挺奇怪但又和常理的事情,畢竟燕弘身為醇親王的嫡長子,即使不受寵愛,但說起來醇親王府才是他的本家。有話說父母在不分家,即使他現(xiàn)在貴為鎮(zhèn)北大將軍,按道理也還是該承歡膝下才是。
但對君長寧來說,這簡直是最讓他驚訝的事情了,燕弘對醇親王府毫無好感,甚至是帶著幾分厭惡的,從種種傳言來看便知道,醇親王獨(dú)寵良妃,當(dāng)年王妃母子倆的日子肯定不好過。而王妃去世十多年,燕弘跟醇親王府幾乎是毫無聯(lián)絡(luò),現(xiàn)在怎么會突然住了進(jìn)去。
君長寧越想越覺得這就是大問題,但偏偏他現(xiàn)在連燕弘的面都見不到,總不能去人家醇親王府門前守著吧,若是燕弘準(zhǔn)備做什么動作,自己反倒是壞了他的好事。但心底到底是有些不安,原本他們都已經(jīng)打算一起離開京城,如今這般燕弘倒像是要常駐下來似的。
君長寧有些心煩,他倒不是一定要燕弘放下一切隨自己離開,畢竟他自己也不會立刻離開官場,實(shí)在是沒有那個資格。但之前燕弘自己坐下的決定,現(xiàn)在這般反復(fù)不像是他為人處世的風(fēng)格。再有一個,燕弘留在京城的話,除非是打算爭奪儲君之位,不然不僅僅是那幾位郡王的眼中釘肉中刺,還會讓皇帝也不放心。
難道他真的打算爭奪皇位?君長寧皺了皺眉頭,還是將這個念頭甩了出去,這么多年的感情并不是假的,他自問是了解燕弘的,如果他真的打算爭奪天下的話,也不會瞞著自己這么久。再有一個,當(dāng)初自己說得明明白白,如果他真的走出那一步的話,他們恐怕再也沒有回環(huán)的余地,畢竟皇帝不可能沒有后宮,而自己也不愿意背上佞臣的罵名。
君長寧嘆了口氣,心中卻有些沉甸甸的。雖然阻止自己想下去,但他心中那個念頭卻再一次清晰起來。正想著,卻見茶樓上走上來一人,穿著一件寶藍(lán)色的外衫,腰間別著一塊玉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那白面男子微微有些發(fā)胖,臉上一路都帶著溫和的笑容,往樓上一看便知道這邊沒了空位,當(dāng)下微微皺眉。
男子掃視了一圈兒,似乎注意到君長寧的存在,微微一怔隨即露出幾分笑容,朝著這邊走來,君長寧心中猜測這個人的身份,那人便已經(jīng)開口說道:“這位是君長寧,君大人吧,都說見面不如聞名,君大人卻比傳聞之中更多幾分風(fēng)采?!?br/>
君長寧站起來微微拱手,笑著問道:“不知閣下是?”
男人也不在意他的失禮,坦然說道:“在下正是敏親王世子燕祺?!?br/>
君長寧心中一怔,暗道這位燕祺世子倒是真如傳聞一般,看起來和善的很,但著實(shí)沒有上位者的氣息,當(dāng)下也拿出十分的恭敬來。
燕祺說了一番話便在這邊直接坐了下來,看起來對君長寧倒是頗有幾分好感,言語之間便帶了出來,若不是知道這位燕祺世子家有河?xùn)|獅,男色女色似乎都不好,偏偏喜歡談讀詩詞的話,君長寧八成還要以為這位世子是看上自己了,他雖然并不善于這些,但畢竟讀書都讀了二十年,應(yīng)答起來自然如意。
燕祺一貫喜歡以貌取人,覺得長得好看的人自然是風(fēng)姿俊秀,如沐君子,長得丑的肯定是人如其表,糟粕不堪,雖然沒有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巴做的高尚言論,但也因此吃了不少虧。當(dāng)然,家里頭那個母老虎實(shí)打?qū)嵉淖屗J(rèn)識到,有些美麗的女人也是糟粕做的。
君長寧雖然沒心情跟人寒暄,但也不能直白的得罪了這位敏親王的世子。他倒是想到七姐姐當(dāng)初是做了敏親王的小妾,這些年來也是音信全無,君長寧不可能直接上門去求見敏親王小妾,當(dāng)初君玥宣的動作也讓他覺得心寒,這會兒雖然是想到了,倒是也沒有開口詢問,只是想來也知道,這些年敏親王越發(fā)寵幸男侍,七小姐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的。
燕祺實(shí)在不是個會看人臉色的,君長寧已經(jīng)露出幾分疲倦來,這位依舊是滔滔不絕,一副見到此生知己的模樣。最后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著說道:“今日見到君兄說的真是痛快,皇上老是說詩詞不是正道,但君兄這般風(fēng)光霽月的人物,也只有詩詞能配得上?!?br/>
君長寧在心里頭嘀咕著,自己可是個俗人,俗得不能再俗氣了。當(dāng)官的時候詩詞有個屁用,大部分時間都鉆在錢眼子里頭了。但他長著一副欺騙人的模樣,看起來真叫一個高潔無雙,在文人面前便端架子,在俗人面前就放下架子,端得好用。這會兒便只是一笑說道:“皇上也是關(guān)心世子罷了?!?br/>
燕祺支支吾吾了兩聲,便壓低聲音說道:“其實(shí)我心中也是知道,只是志向不在于此罷了。”
君長寧聽著卻有些敏銳的察覺到,燕祺世子與皇帝的關(guān)系似乎十分親密。聽起來因?yàn)檫@件事情燕祺世子經(jīng)常挨罵,但如果皇帝不是對他用心,何必要罵他。換句話說,如果是那兩位世子這般的話,皇帝還會覺得非常開心呢。
難道皇上原本是著意燕祺登上王位,這般一想,君長寧頭腦倒是清醒了一些,轉(zhuǎn)頭去細(xì)看燕祺,不得不說,燕祺雖然有些微微發(fā)福,長相還是十分不錯的,皇室中人每一代的基因優(yōu)化下來,其實(shí)少有長得不好看的。如果在平常人里頭,燕祺倒是可以夸一句儒雅之風(fēng),但在儲君爭奪戰(zhàn)中,恐怕是被那兩位比下去了。
燕祺若只是仁善倒也罷了,偏偏他無心政治,敏親王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的荒唐傳給了兒子,這位自小也是不愛鉆研官場,只樂意帶著幾個長的貌美的才子吟詩作詞。性格又是軟弱到全京城都知道他怕老婆。
這樣的人,皇帝為什么還不放棄,明面上似乎并不中意與他,暗地里卻時時提醒。君長寧猛地想到之前燕弘給他看過的一些資料,幾個世子之中,皇帝召見最少的就是燕祺,責(zé)罵最多的也是燕祺,但偏偏就是這樣,才讓燕祺最為安穩(wěn)。
君長寧瞧著燕祺壓低聲音說話的樣子,忽然覺得他跟皇帝倒是有幾分相似,原本因?yàn)榻厝徊煌臍赓|(zhì)并未多想,現(xiàn)在看來,眼睛和鼻子完全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倒是敏親王他也曾經(jīng)見過,跟燕祺并無一點(diǎn)相似。
君長寧心中閃過百般猜測,卻又覺得應(yīng)該不是。卻對著燕祺刻意套話,一問便知道,燕祺實(shí)在不是個心機(jī)深沉的,他沒花多少功夫就讓他說了個遍。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但君長寧卻敏感的察覺到,皇帝對燕祺花費(fèi)的心思,絕對不像是對敏親王的世子。要說皇帝對敏親王多么有兄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燕祺不過是怕老婆便被罵了不少,敏親王那是直接要死在男寵床上的趨勢。
君長寧皺了皺眉頭,直到兩人分別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誰知道第二天的時候,皇帝卻下旨宣他覲見,君長寧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會是昨天事情的后遺癥吧。等進(jìn)了皇宮,他跪下許久皇帝才慢慢叫起,臉上波瀾不驚。
君長寧心中警惕,皇帝問話的時候變有些一板一眼,半晌,皇帝倒是笑著說道:“君愛卿何必這般緊張,只是想著愛卿離京之后,咱們君臣還不知道有沒有再見之日,今日找愛卿閑聊一番罷了?!?br/>
君長寧心中腹誹,一進(jìn)來就是一個下馬威,自己會不緊張才奇怪了。只是臉上也露出笑容,抬頭說道:“皇上春秋正盛,何愁無再見之日。微臣入朝以來,多虧圣上信任,才能走到今日,心中感激不已。他日能有所為,也是圣上給予的機(jī)會?!?br/>
皇帝見他一副恭敬的樣子,心中倒是滿意了一些,暗道這樣的好臣子,要是能留給繼承人自然是更好的,現(xiàn)在外放倒也不錯,在他肅清朝廷的時候,不用擔(dān)心折損了好苗子,將來新帝登基也好施恩。只可惜那人不爭氣,這樣的好人才卻留不到燕祺手中了。
想到這里,皇帝又仔細(xì)看了君長寧一番,即使過去七年,這個狀元郎卻風(fēng)采依舊,也怪不得燕祺能看得上,皇帝有些哭笑不得,朝廷之中在高位的,大部分都是些老頭子,燕祺對此十分排斥,能不跟他們打交道就不跟他們打交道,交給他的事情做得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若不是自己派人看著,估計(jì)早就讓那幾位下了絆子。
皇帝陷入沉思,君長寧卻用眼角打量著衰老的皇帝,路過皇帝腰間的配飾的時候又是一頓,下意識的想到燕祺提到過的事情,皇帝六十大壽的時候,燕祺也是需要進(jìn)獻(xiàn)禮物的,他自己覺得詩畫不錯,但皇帝向來不好那些,怕送了反倒是挨罵,最后卻是他的世子妃做主,拿了一塊暖玉出來。
燕祺并未詳細(xì)說到那塊軟玉的樣子,說起那件事不過是因?yàn)橹挥心谴危实劭淞艘痪渌行⑿?。只是君長寧看著皇帝腰間的暖玉,心中便想著會不會就是那一塊,若真的是的話,皇帝對燕祺恐怕真的不一般。
皇帝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居然在下臣面前走了神,臉上便有些過不去,見君長寧依舊是低眉順眼的模樣,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覺得是個有分寸的,不像后來被推上來的兩個狀元,即使在他的面前也一副恃才傲物的模樣,也不知道誰給他們的膽子。想到那兩位明擺著有些看不起燕祺,皇帝心中更是沉郁,雖然燕祺也看不上那兩個長相一般的,但對比之下,君長寧就顯得難得可貴起來。
“朕聽說你跟燕祺的關(guān)系不錯,沒想到你們兩個倒是能投了緣?!被实墼匍_口,卻是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道。
君長寧心中微微一驚,暗道皇帝的眼線果然是不一般的,他自然也不會說自己跟燕祺不過是一面之緣,只是笑著回道:“世子殿下為人和善,又是極具才華,愿意放□段于微臣結(jié)實(shí),微臣深感榮幸?!?br/>
皇帝聽了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說道:“也是難得了,只可惜他這樣的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安穩(wěn)過完一生?!?br/>
君長寧只當(dāng)是沒聽見這句話,皇帝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食言,瞧了眼君長寧,想著他也猜不出什么來,擺了擺手說道:“長海知府的位置你好好做,便先下去吧?!?br/>
君長寧心中微微一驚,低頭告退,雖然腳步沉穩(wěn),心中卻是擋不住的驚訝,畢竟長??刹槐惹仃P(guān)是個破爛地方。長海位于沿海地帶,距離京城要七八日的車程,距離寧邑卻只要三天便可。雖然并不掌管寧邑縣,但其實(shí)都是臨界,也就是說他若是成了長海知府,不僅僅離家近了,以后還能多有照拂。
長海不僅是稅收重地,而且是港口所在,并且土地富饒,比起南方魚米之鄉(xiāng)也相差無幾。只有一個是常年有海盜侵襲,雖然那些海盜不敢上岸來,但年年都有商隊(duì)損失,君家也是有商隊(duì)在長海出海,有時候也會遇到這般倒霉的事情。這地方以前是掌控在端郡王的手中,想必是皇帝處置了端郡王之后,才成了自己的勢力,現(xiàn)在倒是便宜了自己。
君長寧腦中閃過無數(shù)種處理的辦法,等走出宮廷才大大松了口氣,自己的事情也算是塵埃落定,這樣的去處已經(jīng)比他預(yù)料的要好許多。燕弘那邊要是努力一把的話,說不定能把長海的海軍接管了,這樣一來倒是皆大歡喜,不用操心燕弘直接被架空了沒事做。
君長寧回頭看了一眼宮門,猛地想到,皇帝對于燕祺的態(tài)度著實(shí)古怪,倒像是君老爺對著自己。君長寧猛地一個哆嗦,皇帝膝下荒涼,如今已經(jīng)沒有活著的皇子,甚至連孫子輩都沒有,難道是將自己的父子之情寄予在燕祺的身上,所以才有這般的態(tài)度。更或者說,燕祺原本就是皇帝的親生子!
君長寧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性,敏親王早年的時候不是沒有寵愛妃子妾氏,但卻一無所出。臨了臨了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外室生的兒子,燕祺出現(xiàn)的時候都已經(jīng)十幾歲大!敏親王王妃也沒有子嗣,若是早知道這個人存在的話,按道理應(yīng)該早早的去母留子帶回來才是,何必等到他長大?
君長寧甩了甩腦袋,覺得自己今天接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一些,無論燕祺的身世如何,皇帝對他有幾分特別是真的。并且看起來還愿意保全燕祺。不過這些事情與他無關(guān),皇帝如今的身體已經(jīng)是輕弩之末,估計(jì)等他再次歸來,皇儲之位也已經(jīng)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