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高二八班最后一節課是自習,沒有老師看班,班里的紀律相比較平常松散了不少,但班里的說話聲還是有所收斂,不敢大吵大鬧。</br> 只因為教室最后一排的江熾在睡覺。</br> 誰膽子再大都不想去招惹江熾。</br> 全班都是雙人同桌,只有坐最后一排的江熾是單人桌,林希芋和沈辰就坐江熾前面一排。</br> “這滅絕師太也太狠了。”林希芋埋頭奮筆疾書,一邊嘴上還不忘嘰里呱啦,“不就遲了個到嗎?居然罰我做兩張數學試卷!”</br> 林希芋長著一張可愛臉,濃眉大眼,嘴巴裝模作樣地癟了一下,跟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簡直喪心病狂,豈有此理!”</br> 旁邊的沈辰也正低頭做數學老師罰他們做的卷子,被林希芋吵得不行,空出左手,捏住了林希芋那聒噪的兩片唇瓣。</br> “熾哥都把試卷做好給你抄了,還不能堵住你的嘴。你都不用動腦做試卷,直接抄,知足吧。”</br> 林希芋伸手拿開了沈辰的手,解放自己的嘴巴后嘿嘿笑。</br> “熾哥是真的牛逼,一節半課把兩張數學試卷都做好了。”</br> 沈辰側眸瞧了林希芋一眼,抬手敲了一下林希芋的腦袋。</br> “快寫。”</br> “知道啦。”林希芋撓撓頭,“放學了找盧冉一起打游戲去。”盧冉跟江熾一伙人玩得好,但是不同班。</br> 兩個人雖是說話,但聲音都壓得小,怕吵醒后頭的江熾。</br> 就在林希芋埋頭重新抄試卷的時候,教室前面突然爆發出一聲暴喝。</br> “我操.你媽!”</br> 隨著這聲音響起,教室里所有細小的說話聲突然終結,人人噤聲。</br> 只見教室最前面一排一個板寸頭的男生拽著另一個男生的西服襯衫領子,眉目兇狠,罵罵咧咧:“你他媽把自己當什么了?老子不給你點顏色看,還敢蹬鼻子上臉了!”</br> 靠窗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江熾顯然被打擾到了,抬手不耐煩地揉了把頭發,唇齒間緩慢低沉地蹦出一個字音。</br> “操……”</br> 懶散又帶著一絲躁意。</br> 前頭還在吵著,推搡中桌椅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道尖銳的聲音。</br> 江熾起床氣大,窩在臂彎里眉心皺起,直接直起了身子,抬腿直接蹬了一下書桌。</br> “我操,還有完沒完了!”</br> 江熾聲音一出,全班皆是一怔,大氣都不敢出,連前頭那個帶頭大聲吵鬧的男生都噤聲了。</br> “維持課堂紀律,人人有責。”林希芋朝前面那男生喊,“同學,你這在自習課上公然打擾大家學習,有點說不過去啊。”</br> “還有,你干嘛欺負你的同桌啊?”林希芋抬臂指了指被拎住了衣領的那個男生。</br> 那個男生長得很清秀,氣質安安靜靜的,的確是個好欺負的主兒。</br> 坐林希芋前面的男生聞言往后仰了下身子,湊近了跟林希芋道。</br> “不就是看人家好欺負,天天讓人給他抄作業,給他帶吃的,誰不照做就欺負誰唄。”</br> 林希芋轉了下手中的筆,嘴角吊兒郎當地勾著:“哇哦,這么霸道的啊。”</br> 江熾背倚在椅背上,周身仍籠罩著被吵醒的低氣壓。</br> 前面那個板寸頭見吵醒了江熾,心里發怵,只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拽著同桌的領子就要往教室外走。</br> “等等。”</br> 一道低磁的嗓音突然從教室后方蕩過來。</br> 同學們目光齊唰唰往后面看。</br> 前面拽著人的板寸頭男生仿若沒聽到這道聲音似的,腳步加快,想要從這個教室里逃離出去。</br> 江熾右手臂閑散地搭在桌面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屈垂著,指尖在書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br> “我他媽叫你站住,聽見沒啊。”</br> 嗓音戲謔又帶著不容抗拒的威懾力。</br> 板寸頭男生腳步登時一頓。</br> 林希芋吹了聲口哨,他知道按理來說江熾平時是不會去主動管這種事兒的,但誰叫這個男生剛好把起床氣這么大的熾哥給吵醒了呢。</br> 江熾最后中指在桌面上重重地點了一下,長腿原本在桌面下大喇喇地敞開著,這會兒收了回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br> 江熾一邊手插西褲兜里,漫不經心地朝教室前頭走去。</br> 前排的林希芋跟江熾混熟了,知道他要做什么,扔了手中的筆,跟了上去。</br> 沈辰知道江熾和林希芋兩人能應付,沒把這事兒當回事,繼續低頭寫作業。</br> 繞過一排排課桌,江熾來到那個板寸頭前面,足足高了人半個頭。</br> 人往那一站,除去氣質不說,已經給了人壓迫性。</br> 江熾抬手指了指那個板寸頭抓著人衣領的手,聲音淡定沉迫。</br> “松手。”</br> 林希芋也閃了過來:“叫你松手,聽沒聽見啊?”</br> 大家一樣都正是年少氣盛的男孩子,心里都攢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板寸頭雖是心里發怵,但也不認輸地梗了下脖子。</br> “不關你們的事。”</br> 江熾嗤笑一聲。</br> 只輕輕一聲,便把對方那一絲不自量力全部擊潰瓦解。</br> 下一秒,江熾唇邊的笑消失殆盡,突然伸手勾住那個被板寸頭擒住的男生脖子,一把給拐了過來。</br> 然后抬起另一邊手,指了一下身邊這個被欺負的男生。</br> “這人,我罩了。”</br> “你說,這關不關我的事?”</br> 這板寸頭平時在學校的名聲就不好,總逮那些好欺負的同學欺負,所謂的弱肉強食,而且蠻不講理,品質很差。</br> 而江熾一伙人平時雖是搗蛋,但他們不給無辜的人帶來麻煩。</br> 這就是江熾他們與板寸頭這種人的區別。</br> 班里落針可聞,所有人都震驚得不行。</br> “都干什么呢?不好好自習,站這里干什么?!”教導主任暴躁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打破了教室里的一片肅靜,同學們紛紛低頭,裝模做樣地開始做作業。</br> “江熾,林希芋,你們兩個又在搞什么鬼?”教導主任從門口走了進來,“活得不耐煩是不是?三天兩頭盡給我找事,早上曠課這事兒我還沒跟你們算賬!”</br> 班里的人都很忌憚教導主任,教導主任一出現,大家都自覺遵守紀律,只剩江熾和林希芋還站在講臺邊上,這倆人平常被教導主任請喝茶喝習慣了。特別是林希芋,天天遇見主任就插科打諢。</br> “哪有?主任,我們今天哪是給你找麻煩?我們今天可是三好學生,特別是熾哥,今天沒打架,還給你解決了麻煩,為主任除害。”林希芋說著拉了拉江熾的手臂,“來來來,給我們熾哥頒發個獎狀!”</br> 江熾成功被逗笑了:“滾。”</br> 林希芋這張臉長得實在太有優勢了,這可愛的長相一看就讓人發不起脾氣來,本來要教訓他的教導主任也差點被他的話氣笑。</br> 昨晚江熾玩了很久電腦,早上曠課去網吧,現在脊椎有點難受,抬手掌心覆在脖頸上,漫不經心轉了轉脖子。</br> 江熾不會故意去招惹教導主任,一般如果主任不管他,他能跟主任一輩子相安無事。</br> 這會兒他也不站在這兒礙主任眼了,邊轉著發酸的脖子邊走回了座位。</br> 教導主任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斥責了那個惹事的板寸頭一頓,還給叫到了辦公室寫檢討書,順便讓剛才那個差點被欺負的男生把桌椅搬到了后頭江熾旁邊。</br> 男生長得清秀干凈,渾身都透著股安靜乖順的氣質,絲毫沒有戾氣,莫名讓人舒服。</br> 就連剛才被不講理的人抓著不放的時候都沒有生氣,安安靜靜的,卻也毫無一絲慌亂。</br> “謝謝。”男生收拾了一下書桌,對江熾道。</br> 江熾正打手游,聞言抬眸,看著身邊的這個男生,神思瞬時有點恍惚,小時候那個火海漫天的夜晚掠過腦海。</br> 一瞬后他低下頭繼續打游戲:“不用。”</br> 林希芋坐窗邊,側過身子跟江熾的同桌打招呼:“你好啊,同學。”</br> 男生笑起來唇紅齒白的:“你好。”</br> 林希芋知道江熾平時不愛管閑事,也不喜歡別人做他的同桌,今天這個成為了江熾同桌的男生簡直要打破林希芋對江熾的認知了。</br> “你叫什么啊?”</br> 男生眉眼像蘊了一層溫水,唇角柔和地彎著。</br> “蘇岸。”</br> .</br> 天空湛藍,白云一個不小心掉進了海里,跟著海浪晃啊晃。</br> 海水一層一層漫涌過來,打濕了海灘。</br> 大海就在明廉私立中學對面,學生出了校門過個馬路就能到海灘。</br> 下了體育課后,夏枕直接背了書包從學校里出來,等哥哥接她回家。</br> 夏枕跟江熾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夏枕要比江熾小三歲,江熾從小就喜歡把夏枕帶在身邊,寵得不行。一起上學了以后,只要不出意外,不管是天朗氣清還是刮風下雨,江熾每天都會準時接夏枕上下學。</br> 明廉初中校區不是在熱鬧的市區,周圍環境不吵,沒有燈紅酒綠,沒有繁忙的交通,只有讓人感覺到安寧的居民生活氣息。</br> 夏枕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外,許洛洛買的檸檬水她還沒有喝完,吸管虛虛地含在唇邊,目光落在馬路對面的海面。</br> 沙灘上柔細的沙子厚軟,有幾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在上頭追著打打鬧鬧。</br> 夏枕上身是白色短袖襯衫外搭滾黑色細邊米白色毛衣馬甲,她不像別人那么怕熱,沒有把毛衣馬甲脫下來。</br> 海風輕吹過她的黑色裙擺,齊頸的細柔短發也被風輕輕撥弄著。</br> “枕妹!”</br> 林希芋這一聲喊徹底把夏枕發呆的思緒給拉了回來。</br> 穿著白色短襯衫黑色西褲的少年們騎著單車馳騁在馬路上,海風吹得他們衣角翻飛,肆無忌憚地打鬧笑罵。</br> 夏枕側頭,看見朝自己騎過來的哥哥們,笑了笑。</br> 林希芋這懶人一直喜歡賴著沈辰,跨坐在沈辰后座上被沈辰載著。</br> “哎喲,熾哥你看枕妹這笑,你是不是要被甜到融化了?”林希芋側過頭旁邊的江熾,調侃道。</br> 江熾沒說話,唇微勾了勾。</br> 目光一刻不離前方背著書包乖乖等他的夏枕。</br> 一個下午沒見,怪想的。</br> 江熾突然腳下一個使力,躥了出去。</br> 旁邊有人看江熾脫離了隊伍,問:“熾哥還跟我們去游泳嗎?”</br> 林希芋看那人:“廢話。”</br> 沈辰接過林希芋的話:“肯定不去啊。”</br> “為什么?”旁邊的人一臉懵逼。</br> 林希芋朝前方抬了下下巴:“熾哥要陪枕妹,還去個屁啊,聽過大師林希芋的一句話沒?”</br> “什么?”</br> 林希芋笑嘻嘻:“只要枕妹在,熾哥渾身充滿愛!”</br> 少年們頓時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臥槽!林希芋你他媽是怎么活到現在還沒被熾哥打死的哈哈哈。”</br> “哪有?熾哥聽了可高興了哈哈哈。”林希芋說。</br> 載著他的沈辰:“就你嘴貧。”</br> 前面的江熾飛速躥到夏枕面前,剎停。</br> 下一刻江熾動作捷迅無比,側頭湊近了夏枕的臉。</br> 夏枕雙手還握著檸檬水,看著哥哥朝自己靠近。</br> 江熾停止繼續往前,定定地盯著夏枕的眼睛。</br> 夏枕對上哥哥的目光,眼睛霎時一彎,笑了起來。</br> 仿佛有蜜糖從她的眼角滲出來,江熾頓感心頭一軟,情不自禁哼笑一聲,抬手揉了一把夏枕的頭發。</br> 后頭跟上來的男生們稀稀拉拉從自行車上跨了下來,有的直接甩了書包穿過馬路跑海邊游泳去了。</br> 江熾跟夏枕還湊得很近,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她還搭在唇邊的檸檬水吸管,驀地掀唇:“我渴了。”</br> 話落他抬手指了指夏枕手中的檸檬水:“給我喝一口?”</br> 夏枕順著江熾的手指低頭,明白江熾的意思,剛好自己也喝不下了,直接遞了出去。</br> “哥哥你喝吧,我喝不下了。”</br> 江熾沒接,直接低頭就著夏枕的手含住了那根剛才還留在夏枕唇邊的吸管。</br> 他停留一瞬后,吸了一口檸檬水,直起身子。</br> 這時剛好夏枕的同學從校門出來,看到夏枕跟她打招呼。</br> “夏枕,你還沒回家啊?”</br> 夏枕聞聲回頭跟同學說話。</br> 江熾唇上還沾染著夏枕的痕跡,那絲痕跡直撓得江熾心癢。</br> 剛才那根吸管是她含過的。</br> 江熾頑劣舔了下唇,而后微低下腦袋,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br> 這小動作被不遠處的林希芋盡收眼底:“嘖嘖嘖。”</br> 沈辰湊了過來:“干什么呢你?”</br> 林希芋一把勾住沈辰的脖子給帶了過來,賤兮兮笑:“圍觀我們熾哥春心萌動的瞬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