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邊審視著蕭彌月一邊道:“你若與他實在過不下去,朕也不好讓你白白耽誤一生,不過此事非同小可,朕當初賜婚給你們,除了前國師合算八字說你們是命定姻緣外,也是考慮到軍政上和過往的一些淵源,如今若讓你們分開,也不是朕隨意一句話便可決定的。”</br> 蕭彌月似乎隱約猜到了什么,小臉繃緊,很是忐忑緊張:“那陛下的意思……”</br> 皇帝道:“朕想讓你幫一個忙,若你幫了,以后你想嫁給誰都可,如何?”</br> 蕭彌月猛地抬頭看著皇帝,一副驚愕。</br> 皇帝那雙深沉的眼中,是難以窺測的盤算籌謀:“之前太后應該跟你說過了,只是她說你不肯,除非能夠應下你的要求,你有此心朕也不意外,只是有些事情牽涉朝堂她不好做主,但朕可以做主。”</br> “你是個聰明的丫頭,今日便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若是能幫朕大忙,朕便成全你,將來若太子登基,皇后之位就是你的。”</br> 蕭彌月做出惶恐的樣子,伏首慌忙道:“陛下,芳華……不敢,芳華只是怕自身難保,不知道如何拒絕太后,才口出妄言,實則不敢再奢求太子。”</br> 皇帝瞇眼盯著蕭彌月的頭頂,問:“你當真不敢?你當初一心想嫁給太子,卻被迫嫁給榮王,原本這一輩子都沒有出路了,如今朕愿意給你這個機會達成所愿,與你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這是唯一的機會,你不想把握住?”</br> 蕭彌月猶豫了,好一會兒沒說話。</br> 之后,她一副心動的樣子,又遲疑顧慮:“可是……陛下已經賜婚謝家的蘊婉妹妹給太子了,她是謝家和長公主的女兒,既然賜婚了,以后便是鐵板釘釘的太子妃,等太子登基,她自然就是皇后,又怎么輪得到我?何況,我還嫁給了榮王,絕婚了也輪不到我做皇后啊。”</br> 皇帝見她如此,更是有把握了,聲音沉篤:“這朕另有安排,朕一言九鼎,既然說了可讓你嫁給太子做正妻,自然不會誆騙你,雖說你嫁給過榮王,可自古什么樣的事情沒有過?只是少見罷了,讓你破例又如何?你想要詔書做保障,朕也可以給你,只要你替朕辦好這件事,絕了朕的后患,你便是天大的功臣。”</br> 蕭彌月聽著,其實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br> 皇帝既然說答應她,還給詔書作保障斷了自己反悔的余地,自然是真的做到的,因為他許諾的,是太子的正妻之位,是如果太子登基,皇后之位便是她的,那如果太子不會登基呢?</br> 在皇帝這里,太子并不是他最疼愛且看好的兒子,他最喜愛的是三皇子嬴元亨,最想立的太子也是嬴元亨,只是因為太子是嫡出,皇后是發妻,又有母族撐腰沒有廢后的理由,才礙于禮法立其子為儲君。</br> 可太子此人,傲慢自大,才能不顯,若做個守成之君或許勉強還行,可天下三足鼎立,周圍個小國部落也虎視眈眈,但凡懂得居安思危的,都知道太子不堪為君,皇帝雖然算不上多好的明君,但是這點還是看得明白的,何況另一個競爭者還是他最愛的兒子。</br> 之前賜婚謝蘊婉給太子,應該是沒想過廢太子的,因為謝蘊婉并非尋常世家女,是長公主的女兒,太后嫡親外孫女,這樣的出身,自然是要做皇后的,皇帝將其賜婚給太子,顯然當時還是沒有想要廢掉他的,可如今卻改了主意,顯然太子是沒有登基的那一天了。</br> 蕭彌月咬了咬唇,似乎在極力壓著心頭的竊喜,垂眸低聲道:“榮王防備心很大,且他確實野心勃勃,哪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也還有所圖謀,芳華近身照顧他這段時日,也發現他常與軍中有軍務往來,似乎再做什么部署,可他對我心懷戒備,太后當初讓我做的事不易,是要冒險的,若是陛下肯許芳華后路,芳華自當愿意冒這個險。”</br> 皇帝眼中劃過一抹異色,隱有些輕蔑和嫌惡,然后點了點頭滿意道:“如此,那朕稍后就寫一份詔書給你拿回去,讓你心有底氣,好安心辦事,你既然要替朕辦事,今日回去后,便收拾了東西回榮王府吧。”</br> 蕭彌月聽言忙拒絕:“陛下,這恐怕不妥,芳華現在不能回去。”</br> 皇帝皺眉沉臉,不悅道:“為何?你莫非還鬧著不肯回去?你不回去接近他,如何替朕辦事?”</br> 蕭彌月忙解釋:“陛下誤會了,芳華不是不肯回去,只是還不是時候,芳華是和他鬧矛盾回的娘家,口口聲聲說不肯回去的,若是進宮一趟后便突然回去了,榮王定然會起疑,這樣的話,哪里還能容我接近他?更不會對我有半分信任,又如何為陛下辦事?”</br> 皇帝一想也是:“倒是有理,但是若是如此,你又如何回去?”</br> 蕭彌月一派堅定的保證道:“請陛下給芳華一段時日,芳華一定能找個機會順理成章的回去,然后想辦法獲得榮王的信任,好徐徐圖之,既然答應了為陛下對付他,定然是竭盡所能做到的。”</br> 皇帝只想要結果,過程如何他不在乎,便隨便蕭彌月了:“那你就自己看著辦,你只要替朕好好辦事,你想要的東西,朕便不吝于賜給你。”</br> 蕭彌月伏首懇切道:“多謝陛下成全。”</br> 皇帝起身離開了。</br> 不久后,派人送來一個長長的盒子,說是賜給她的一幅畫,而里面則是一道寫好并蓋了璽印的詔書,內容便是冊她為太子正妃。</br> 只是太子正妃。</br> 蕭彌月看著皇帝親筆寫的詔書,嘴角勾起,冷笑一聲,便將詔書卷好放回盒子,拿著盒子離開。</br> 她沒立刻出宮,而是去了錦芫宮看蕭貴妃。</br> 幾日下來,蕭貴妃的病情好轉,日常起居無礙了,當然不是太醫的功勞,而是她的,蕭貴妃吃的是她給的藥才好得快,不然以皇帝當時讓人下的藥,蕭貴妃還得纏綿病榻。</br> 蕭貴妃見著她,不免問及她定北王府的那些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