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彌月一把抓住茶茶給她梳頭的手,制止了茶茶的動作,猛地看著顏如玉:“你說他是誰?”</br> 顏如玉重復道:“楚家少主,楚云升。”</br> 蕭彌月瞇著眼:“確定?”</br> 顏如玉頷首:“屬下這幾年打理商行的生意,需要與不少生意人打交道,有一位主子也認識,便是畢州柳氏的家主,其家業在燕國東境干系龐大,與楚家也有些交情,屬下兩年前去參加他的壽宴,在宴會上經他引薦見過楚云升,所以不會認錯。”</br> 以嬴郅和楚家的關系,楚云升會出現在這里,也合乎情理,所以更不會有錯。</br> “他沒認出你?”</br> 顏如玉哼笑:“怎么可能認得出?屬下這些年行走在人前,若非面紗遮面,也是要易容的,所以并無不必要的人見過屬下真容。”</br> 蕭彌月點頭,凝神沉思。</br> 顏如玉適時道:“楚晚卿當初突然不知所蹤,極有可能是被楚家的人接走保護起來的,屬下之前就猜測過,其有可能是楚云升做的,因為如今楚家是他這個少主執掌大權,而他多數是行走在外打理家族勢力的,如今楚云升又突然出現在榮王府……”</br> 話至此處,顏如玉便沒繼續說。</br> 她剛才就是在琢磨此事,楚晚卿極有可能是和楚云升在一處的,那楚云升在這里,楚晚卿便也應盡可能在。</br> 而府中有客,卻刻意避著不讓蕭彌月知道,更是可疑。</br> 蕭彌月突然笑了,笑意冰冷:“怪不得……好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嬴郅還真是對得起我啊。”</br> 茶茶眼中迸射恨意,咬牙出聲:“郡主,若是真的楚晚卿也在,那……”</br> 蕭彌月側頭,殺意沉篤:“放心,這個仇,我必報。”</br> 茶茶咬著唇點頭。</br> 蕭彌月目光瞥向顏如玉,沉聲道:“如玉,你親自去王府西南邊的綰心閣去看看,看看那里可有藏著什么人,若是沒有,就在王府各處好好查探,看看他嬴郅是不是真的敢我的眼皮子底下藏著楚晚卿。”</br> 顏如玉面色沉肅,起身領命:“是,屬下這就去。”</br> 顏如玉出去后,蕭彌月閉著眼深吸了口氣,才讓茶茶繼續梳頭。</br> ……</br> 嬴郅正在等著蕭彌月來給他施針,可人還沒等來,卻等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br> 從安匆匆進來,不等嬴郅問便忙稟報:“王爺,出事了,剛才王妃身邊的顏如玉去了綰心閣,發現了楚姑娘。”</br> “什么?!”</br> 嬴郅驚得坐直起來:“現在如何?王妃也知道了?”</br> 從安道:“顏如玉驚動了楚少主,楚少主和她交手起來,穆大夫及時趕到制止了二人繼續纏斗,以軟筋散控制住了顏如玉,并派人通知屬下過去,屬下如今讓人已經將顏如玉看押起來,不過顏如玉說她是被王妃派去查探的,所以住了她也無濟于事,王妃已經猜到,不管放不放她回去,王妃都會篤定此事,那……”</br> 嬴郅面色頓時有些灰敗。</br> 他往后靠著,閉眼深呼吸了兩下,滿心無力。</br> “她怎么會突然派顏如玉去查探?”</br> “今日午后,顏如玉帶著茉茉在王府后園學劍術,楚少主出現過與顏如玉起了些齟齬,屬下猜測是因為此事,或許顏如玉識得楚少主,王妃若是知道了那個是楚少主,會懷疑此事也不奇怪。”</br> 嬴郅臉色難看至極。</br> 這個楚云升,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昨日才主動惹了蕭彌月,今日就去惹蕭彌月的人,我行我素又狂妄至極,唯恐天下不亂,如今好了,將他的計劃一朝摧毀了,接下來還不知道如何是好。</br> 從安一臉凝重:“王爺,眼下可如何是好?王妃那里是瞞不住了,可要立刻安排楚少主和楚姑娘離開?”</br> 嬴郅疲憊的搖搖頭:“不必了,沒有意義了。”</br> 走不走的,若他們想要保護楚晚卿,蕭彌月總不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了楚晚卿。</br> 蕭彌月知道了楚晚卿在這里,知道他又隱藏庇護了楚晚卿,這才是根結所在。</br> “那……”</br> 嬴郅抬手揉了揉眉間,道:“先讓本王一個人待會兒,想想該如何跟她交代吧。”</br> 可他還沒想好,蕭彌月便來了。</br> 與往日不同,她冷著臉,眸間也泛著寒光,一看就是來興師問罪的。</br> 嬴郅以為她會問楚晚卿,正一瞬不動的盯著她,想著應對之策,沒想到她問的卻是:“如玉在哪?”</br> 嬴郅愣了下。</br> 蕭彌月淡聲道:“她久久不回,是你把她控制了吧?若是如此大可不必,你想隱瞞我的事情我已經猜到了,把她還給我吧,她于我至關重要,是不能出事的。”</br> 嬴郅微垂著眼瞼,頷首:“本王過后就讓從安放人。”</br> 蕭彌月說:“好,她若有任何損傷,我絕不與你罷休。”</br> 說完,她不再與他廢話,轉身便要走。</br> 嬴郅心下一懸,忙叫住她:“等等。”</br> 蕭彌月停下,轉頭回來,神色淡淡,靜待下文。</br> 可是他卻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br> 蕭彌月不耐煩:“你到底還有何事?”</br> 嬴郅薄唇微動,遲疑著問:“你……是要離開榮王府了么?”</br> 蕭彌月反問:“我為何要離開?”</br> 嬴郅又一愣。</br> 他以為她會和上次一樣,怒然而去……</br> 蕭彌月冷笑:“我沒有做錯任何事,又不是見不得人,為何要離開?何況我想殺的人就在這里,她還沒死呢,我離開了如何殺她?”</br> 嬴郅啞然片刻,很是歉疚的低聲道:“我不是有意如此,他們是藥浴的前一日突然到的,我……我怕橫生枝節,才暫時瞞著,我本不想藏著他們,可楚云升不肯走,我只能讓他們留下再做打算,本來一直在想如何處理此事,可想不出法子,我也很想給你交代,可是楚晚卿不能死,我……”</br> 蕭彌月打斷他的話:“你不必跟我解釋這些,老調重彈沒有意義,我也早就不指望你能讓我殺了她,可她若不死,我便不能罷休,所以你也不用想著保她性命的前提下給我交代,同樣沒有意義。”</br> 嬴郅想說什么,可對上她透徹清明看透一切的眼神,他頓覺得說什么都是枉然。</br> 蕭彌月噙著微笑:“所以,各憑本事吧,我不指望你殺了她,你若要保護也隨你,我無謂于你是何態度,我本來愁著她不知下落,找起來頗費功夫,如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知道她人在這里,已經足以讓我欣然。”</br> “你也不用想著再送她走了,她沒來之前我是尋不到她而無從下手,如今既然知道她在這里,她就走不了,嬴郅,你護不住她的,除非你讓她一輩子待在這個王府,在你的保護中讓我無懈可擊,不然就是她的死期。”</br> 說完,她轉身就往門口走去,可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下,轉過身來,眼神不明的望著嬴郅。</br> 嬴郅與她對視,卻始終看不透她眼神何意,正想問,卻聽她先開了口:“嬴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br> “你說。”</br> 她噙著笑,眸中隱含譏諷,輕聲問他:“你真的心悅我么?你的真心究竟能有幾分?”</br> 嬴郅一時怔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