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彌月沒有離開榮王府,嬴郅懸著的心放下了幾分,可是已經十多日過去了,蕭彌月都不曾再來找他,他去關雎閣,她也不想見他,就連她在花園時他出現在她面前,她也視若無睹,擺明了不愿再搭理他。</br> 她看他的眼神,比當初知道他送走了楚晚卿還要冰冷得刺骨,厭惡之情溢于言表,仿佛他是什么不堪的人,他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眸。</br> 他理虧內疚,也沒辦法不顧她的意愿惹她更加不高興。</br> 夫妻之間,關系降至最冰點,嬴郅只覺得自己的心境也彷徨起來,情緒低落到了谷底,和當初知道姜恒死了的消息后一樣,茫然無措,而不知如何是好。</br> 他甚至都不明白,她既然這般厭惡他,為何還繼續留在榮王府,他自是不想讓她走的,可是她不走,又不符合她的性子。</br> 與她關系的惡化,讓本就煩擾于外間諸多事情的他,更加的心煩不安,吃不好也睡不好,幾日下來,憔悴了許多。</br> 而正在追查的案子,有些東西也逐漸浮出水面。</br> “杜家?”</br> 嬴郅拿著從安這些天追查整理出來的名單,神情微沉,晦暗不明。</br> 從安回話:“是,現在看來,這樁事背后,少不了杜家,可看樣子杜家并不一定是主謀,究竟還牽扯了什么人,還待詳查。”</br> 杜家乃建寧侯府,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驪妃的娘家,而驪妃,正是三皇子嬴元亨的母妃。</br> 杜家本是中等世家,以前連爵位都沒有,家中雖有幾個子弟在朝為官,最高卻也只有三品,所以杜家女當年也只能給還是王爺的皇帝做側妃,可是杜家女是極其有手段的,別的不說,起碼籠絡君心是很厲害的,皇帝后妃不少,真正盛寵的也只有一個驪妃。</br> 生有大公主和三皇子,又深得寵愛,皇帝本想讓他做貴妃,但是她拒絕了,總是不爭不搶的樣子,又不讓皇帝太過寵信娘家,特別善解人意,皇帝便愈發看重她,封號驪妃,其實本來是想封儷妃,可太后不讓,說夫妻才算伉儷,一個妃子給這樣的封號不合規矩,皇帝便改成驪妃,對她寵愛至極,連帶著最偏愛她生的三皇子。</br> 此事能扯到杜家,出乎嬴郅的意料。</br> 他道:“詳細說說怎么回事。”</br> 從安便依言詳細道出:“屬下奉王爺的命令,追查精銅的走向情況,將重點放在了近幾個月來動用精銅的地方,因著太后六十大壽將至,陛下為彰顯孝心,下詔在樂善寺新鑄造佛殿為太后祈福,其中共需要鑄造佛像大小加起來共九座,需耗大量精銅,這些精銅本來是有定數的,一旦動用便會被發現,何況還是鑄造數十萬貫銅錢的數目,更是龐大。”</br> “可銅礦乃是朝廷所有,私自占有開采罪同謀反,自來除非憂心謀逆,否則無人敢冒死做此等事情,何況煉成精銅更是麻煩,沒有朝廷所持的人手,難以做到,所以屬下便猜測有人以權謀私,便派人查了供應樂善寺鑄佛像所需精銅的蘄州爻山銅礦,原來是有人聯合當地負責采礦的州府官員,瞞報了采出的精銅數目,并據為私有。”</br> 嬴郅挑眉:“就是杜家?”</br> 從安搖頭:“并非如此,杜家只是其一,且是幕后主謀之一,真正瞞報銅礦數目據為私有的,是傅家和成家,準確說,是太子的主意。”</br> 嬴郅表情頓時有些一言難盡。</br> 傅家是皇后娘家,成家是太后娘家……</br> 好家伙,這么一樁事,把皇帝的老娘,正妻和寵妾都扯進去了。</br> 從安繼續說:“但是屬下查到,是有人攛掇太子做出此事的,而攛掇太子的,乃是太子的幕僚,那個幕僚跟太子的一個姬妾私通,而那個姬妾便是杜家安插在太子身邊的人,這件事去年我們安插在東宮的耳目便曾上報回來了。</br> “但是這次的偽幣卻并非太子和傅家成家所為,因為就在兩個月前,他們私吞的那批精銅在蘄州不翼而飛了,一起消失的還有蘄州州府的一名師爺,因為不知道如何交代,蘄州州府不敢上報太子和成傅兩家,一直在暗中追查師爺和精銅的下落,據屬下派去的人暗查師爺得來的消息,在那名師爺的住處地板上發現了暗格,暗格中有幾封書信,據傳回的消息說,都是布局竊走精銅的內容,皆有杜家的暗記,確認其與杜家書共謀竊銅,所以那批精銅極有可能是被杜家藏起來了。”</br> 如此,確實差不多可以推斷是杜家背后策劃的這件事,目的是為了嫁禍太子和傅成兩家,此事一旦揭開,太子首當其沖是逃脫不了的,太子遭難,自然就是三皇子和杜家得利。</br> 傅家作為皇后娘家,自是太子不可撼動的助力,而成家作為太后娘家,與傅家交情匪淺,不然也不會讓皇帝娶了傅家女做正妃,這些年因為嫡出正統,也因為家族淵源,太后和成家一直是支持太子的,太子之所以被攛掇瞞報私吞銅礦,估計也是在未雨綢繆,皇帝偏愛三皇子人盡皆知,太子自然要給自己謀取自保的東西。</br> 杜家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既謀得了一筆橫財,又嫁禍了太子,只怕此事之后,慶城軍的兵權,杜家也要染指了,聽說三皇子自己跟皇帝建議讓太后的兄長英國公去安撫民心,替換偽幣撥亂反正,暗地里一通算計,表面上卻不忘表示孝心,心計也是了得。</br> 真是一團亂啊。</br> 只是他們怎么奪嫡斗爭都是他們自家的事情,卻把他這個局外人扯進去,不僅除了他的人,還將此事栽給他以作假象,那就別怪他了。</br> 嬴郅瞇著眼問:“皇帝那邊查到什么了?”</br> 從安說:“陛下的人已經在查銅礦了,應該很快就能查到太子聯合蘄州州府瞞報私吞精銅的事情,可應該查不到背后的杜家,所以此事必定落在太子和傅成兩家頭上,可成家牽扯其中,皇帝自稱孝順,怕是不會重懲,但是太子若是不能給自己洗清罪名,皇帝這次廢不了他,今后他也會徹底失了帝心了。”</br> 嬴郅驀的冷笑一聲,道:“那就讓皇帝的人知道,此事杜家才是背后主謀,就讓局面更亂吧。”</br> “是。”</br> 嬴郅尋思著,猶疑道:“可是本王還是覺得,此事沒那么簡單。”</br> “王爺此話何意?”</br> 嬴郅瞇著眼疑惑道:“那名軍師既然是杜家的人,他與精銅一起消失了,為何住處會留下這些帶著杜家暗記的密信?”</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