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李傕二人所在的房間再次有人進來,卻是一名親衛道:“啟稟大人,京兆尹司馬防分別給二位大人送去兩只木箱,甚為沉重。”
李傕不耐煩的將親衛打發下去,抬頭看向郭汜道:“阿多,你說這司馬防此舉是何用意?”
郭汜本名郭多,出身于馬賊故而沒有表字,追隨董卓后覺得郭多這個名字不好,遂改名郭汜,不過親近之人大多稱呼他郭阿多。
郭汜眉頭緊皺,細細思量半晌,這才開口道:“稚然兄,那司馬防所言不可盡信。此人本意應當是想要結交我等二人?!?br/>
李傕點了點頭,他也有這個感覺,開口疑惑地問道:“可是他直接明言多爽利,為何非要拐這么個彎,還尋出這么一個蹩腳的理由。世家大族子弟分散投奔各方,這本就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主公也不會因此真的遷怒于他,這不是,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多,多什么玩意兒來著?”
郭汜沒好氣的看了一眼李傕,不禁一陣莞爾,開玩笑道:“那叫多此一舉,或者可以說是畫蛇添足。你呀你,虧你也是良家子出身,學問還沒我這個馬賊來得多?!?br/>
“哈哈哈,老子可最頭疼和這些有學問的人打交道,沒事凈整些彎彎繞,說個話都不痛快。”聽到郭汜的取笑,李傕卻也不生氣,二人之間說話非常的隨意,互相開玩笑是常有的事情,郭汜也經常提醒他,現在董卓貴為太師,不必從前,他們這些作為下屬的也要學一些文雅之事,只是李傕向來對這類事情是嗤之以鼻。
郭汜收起了笑容,接著開口道:“似司馬防這等門閥弟子,根本看不起咱們這些武夫,若是主動前來相交,未免掉了面子,而且司馬防方才有句話說得不假?!?br/>
“哦?那句話?”
郭汜微微一笑道:“他很怕死。所以他想要在主公陣營之中找個靠山,正巧找到了你我二人,軍師李儒,飛熊軍統領牛輔都是主公女婿,還有徐榮這三人在主公門下最是親近,可是他們三人也最是不喜士族門閥,司馬防自然無法投靠。華雄、張濟等關西派系雖然實力也是不俗,但是卻都為一些莽漢,對他們這些關東士子向來是水火不容。并州投靠過來的那幫人,還有入關之后收留的這幫家伙此時正在被咱們三方吞并自顧不暇,因此司馬防選擇你我二人前來投靠也是順理成章?!?br/>
李傕點了點頭,郭汜的這一番分析十分準確讓他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如此,那咱們該當如何應對?主公可是曾嚴令過不準結黨成派?!?br/>
郭汜嗤笑一聲道:“哈,主公自然是不希望拉幫結派,可是主公不希望就會不出現這種情況嗎?你看看咱們入關之前,雖然按照各自親疏分成了三派,可是也說得上是上下一心。然而入關之后,主公逐漸不理政事,軍事李儒事必躬親,很多事情也都照顧不到,那徐榮、牛輔二人自不必說,本就不是爭權奪利之人,他們的身份也不必在乎這些??墒顷P西華雄和那張濟叔侄等人,不是一直仗著自己有些勇武為主公喜愛而排擠你我二人。若不是主公念在你我二人這么多年忠心追隨,恐怕咱們連現在這勞什子軍職都撈不到。”
聽到這里,李傕也是一臉的憤恨之情,就如同郭汜說的一樣,自從入關之后,董卓和李儒對麾下的諸位將領少了許多約束,派系之間增加了許多的摩擦。
原本的三方勢力之中,牛輔、徐榮等人代表的董卓本家派系始終最為強大,但卻也一直保持置身事外,李傕、郭汜二人所代表的從西涼開始追隨董卓的人馬逐漸和以華雄、張濟為首的關西人馬之間的矛盾加劇。
再加上入關之后,先是有并州投奔過來的一部分人馬,還有在洛陽等地招收的一些人馬,又形成了一個新的派系。
虎牢關一戰之后,華雄憑借守衛有功,被封為了虎賁中郎將,比李傕、郭汜二人高出了一頭,關西派系逐漸占了上風,李、郭二人自然不甘,在武關這不毛之地駐扎正是逐漸開始失寵的一個重要表現。
想到自己二人如今的落魄,李傕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拿起酒壺,狠狠地灌下了一整壺。
郭汜看了看李傕的動作,接著再次開口道:“稚然兄也別擔心,如今我們的機會也到來了?!?br/>
“哦?”李傕放下酒壺,疑惑地望向郭汜。
郭汜臉上露出笑意道:“這司馬防不但是士族出身,還是一位名士,他此刻投靠你我二人,是想要利用咱們保全他自己和他的家族。那么,我們不也可以通過他來增強咱們的實力嗎?”
掂了掂手上的金餅,郭汜接著開口道:“畢竟,不論是在亂世還是在太平盛世,這真金白銀可是在哪里都吃得開的?!?br/>
“哈哈哈,阿多你果然厲害?!崩顐嚯m然魯莽卻并不是個傻子,他的謀略并不比郭汜差多少,否則二人也不可能成為莫逆之交,只是許多時候他習慣于用這些假象迷惑所有人。
此時郭汜略微一點撥,他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玄妙,隨手抄起一塊金餅,李傕笑逐顏開,立即對未來再次充滿了信心。
在武關千里之外一處隱秘的山林之中,紫虛、于吉盤膝而坐,在他們的面前還有一人,赫然正是那神秘的血凰。
此時,距離上次秦嶺腳下的會面已經過去了近十日的光景。
血凰閉目似在調息,身上隱隱有白氣蒸騰而出,紫虛、于吉二人緊張地看著他。
過了數息工夫,血凰緩緩吐出一口氣,內里盡是一些腥甜的氣味,紫虛袍袖一甩,那股氣味頓時飛散,接著遠處的一顆大樹竟然發出‘嗤嗤’的聲響,并且冒出黃色的煙氣,不一會那顆兩人合抱的大樹慢慢枯萎,場中三人卻沒有絲毫訝異。
紫虛開口問道:“師弟,好點了嗎?”
血凰張開眼睛,盡是疲憊之色,搖了搖頭開口道:“這次蘇醒太過脆弱了,接著又遭到南華那家伙本命真元的反震,恐怕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恢復了?!?br/>
紫虛似早料到這個情況,開口道:“師弟,莫要著急。南華師兄與我們定下十年之約,咱們還有時間?!?br/>
一旁的于吉突然開口埋怨道:“紫虛師兄,我們已經與南華、左慈二人劃清界限了,怎地還如此稱呼他們?”
紫虛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血凰開口說道:“于吉師兄,我們與他們二人畢竟師出同門,雖然有所分歧,可也無法抹殺那一段過往。”
于吉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
血凰開口打破沉默說道:“于吉師兄,咱們這邊布置的如何?”
“這一次倒是尋到了一家好苗子,業已經布置好了,此次出山之前將他們送到了各方勢力當中,憑借他們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夠成長起來。”
血凰點了點頭道:“如此最好。那天命之人呂布我也見了,此人不簡單?,F在他還沒有突破凡武壁障,我壓制他都已經有些吃力,若是假以時日,他很有可能成為大敵。”
“竟有如此厲害嗎?”于吉吃驚地問道。
血凰眼中凝重之色濃郁,“不錯,這幾次所謂天命之人竟然愈來愈強,否則這次也不會沉睡如此之久了?!?br/>
紫虛這是突然插口道:“師弟?!?br/>
血凰與于吉二人看向紫虛,紫虛沉吟了一息光景后,突然開口道:“師弟,你可曾懷疑過咱們選擇的道是否正確?”
血凰瞳孔一縮,還未說話,旁邊于吉依然起身道:“紫虛師兄,你此話何意?你忘了師傅離去之后他二人如何壓制我們,我們的道哪里不正確,天道循回,破而后立,這本就是真正的大道,他們所謂的道不過是操控眾人為其所用罷了,你怎么會生出如此想法?”
紫虛低下頭默然不語。
血凰深深看了二人半晌,開口道:“師兄,萬物皆有陰陽,循環往復而永恒。何謂循環往復?一往,一復,一陰,一陽,混沌為始,天地初開后,清氣揚而為之天,濁氣降而為之地,陰陽相生故而出現萬物,萬物繁榮而世間興,興極則衰而萬物滅,滅后浴劫而生則為新紀元,此正是循環。如同于吉師兄方才所言,天道循回,破而后立。我等才是順天而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師兄何苦生那婦人之仁?!?br/>
紫虛依然默然不語,緩緩閉上了雙眼,雪白的胡須之下,嘴唇緊緊地閉合在一起。
于吉和血凰對視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和頹然,這個紫虛師兄道法精深,只是心腸有些軟了,當與二人出現意見向左的時候就是這么一副表情,這是頭一次紫虛說出這樣的話語,顯然他是經歷了長久的思考后,對于從前的做法有了些許想法。
血凰很了解紫虛的為人,即使他心中有了不認同的想法,也會堅定不移地站在他們這一邊,甚至為他和于吉二人遮風擋雨。
想到方才紫虛的話語,血凰不禁回想起數百年來的過往,心底深處也有了一絲隱約的動搖,旋即又被他迅速的拋出腦海,眼前再次浮現出呂布倔強的眼神,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帶出一抹邪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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