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見過溫侯大人。”李儒站在廳中,恭敬地抱拳對呂布打招呼。
    雖然李儒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但是從他的面色上卻是看不出分毫,依然是那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身材還是一如既往地瘦削,雖然一身風塵,但是氣度仍然灑脫,面容上帶著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呂布饒有興趣地問道:“數年不見,李先生風采不減當年,著實令呂某佩服。”
    “哈哈哈,溫侯說笑了。李儒如今已是喪家之犬,怎當得了呂溫侯謬贊。”
    “李先生。”呂布正色看向李儒,繼續開口說道:“明人不說暗話,呂某叫你前來是想要和你做個交易。”
    李儒笑了笑,抬頭直視著呂布開口道:“我先看看董野如今怎樣。”
    “這是自然。”呂布微微一抬手,一旁的趙云轉身離去。
    不一會的功夫,三名青年跟隨趙云走了進來,當先一人高大魁梧,一臉絡腮胡子,正是董卓的兒子董野,在他身后一個長相于他有些神似的青年是董卓的侄子董璜,另一位則是有些儒雅的青年,他就是徐榮的兒子,徐成。
    李儒見到三人出現,臉上的笑容更深,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三個孩子不但沒有被關押的痕跡,并且每個人都是精氣神十足,顯然生活的都還不錯。
    李儒心中微動,轉頭望向呂布。
    呂布開口道:“李先生是否想問我為何如此厚待這三位?”
    “還請溫侯解惑。”
    “方才已經和先生說過,我想要與你做一筆交易,他們三人還有四百余部屬就是我手中的籌碼,既然是交易,我自然要保管好手中的籌碼。”呂布淡然說道。
    “僅此而已?”
    嘴角彎出一個弧度,呂布開口說道:“自然還有別的原因,不過恐怕先生會認為我在沽名釣譽,說出來也是徒增笑話。”
    “溫侯還請說明,李某洗耳恭聽。”
    “好!”呂布站起身,走下臺階,來到李儒的面前,直視著李儒,眼眸深處隱隱有火焰在燃燒,身上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殺氣:“董卓,還有你李儒,我呂布與你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立即將你們挫骨揚灰!”
    呂布驚人的氣勢陡然外放,頓時讓身邊的董野三人不約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不過直接面對著呂布充滿殺機的眼神和話語的李儒,不但沒有退縮,反而微笑著點了點頭。
    “不過這都是私怨。上次在夏陽,董卓曾和我說過一席話,我姑且相信那是他的肺腑之言。那時,他和我講的是國仇。于忠而言,我更應當徹底剿滅你們!”
    聽到這里,李儒的面色微微一凝,董卓曾和他說起過,在夏陽時,與呂布進行過一次深談,將自己的心聲吐露給了呂布。
    呂布接著說道:“國仇私怨夾在一起,足夠我呂布殺你們千百遍!”
    李儒收起了笑容,靜靜看著呂布。
    呂布星目中依然蘊含著熊熊怒火,不過他的話語卻是一變。
    “但是,董卓已然身死,雖然不是死在我手中,不過人死如燈滅,我呂布非嗜殺之人,上一代的仇怨更加不會遷怒到下一代人的身上。”
    他此刻表情凝重,語氣誠懇,而且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也不需要在這種情勢下欺騙李儒。
    在場眾人都對呂布的話語深信不疑,包括李儒自己。
    呂布接著開口道:“至于你李儒,我雖然想要殺你,但卻愛你之才,那個時候你我立場不同,雖然你手段毒辣,但是我不得不說你沒有做錯。如何取舍,我也曾猶豫不定。”
    李儒后退半步,恭敬地對著呂布深深行了一禮道:“這一禮不為他人,為我之岳丈大人感謝呂奉先之高義。”
    話語說完,李儒挺直腰板起身,緊接著再次深施一禮道:“這一禮,希望溫侯能夠保護這幾個孩子,為董家、徐家留下條血脈,我李儒愿意一死以報溫侯。”
    言辭懇切,但其中之堅決可見一斑。
    身后董野、董璜、徐成三人連忙跪在李儒身后,叩頭對著呂布說道:“呂將軍,求求你不要殺姐夫,我等愿意代姐夫去死。”
    董卓和李儒、徐榮,雖然份屬君臣,但是全彼此引為知己。
    李儒無后,他的年歲又比三人大了許多,因此一直將三人看做自己的子侄,之前長安亂起之時,李儒和他們三人在亂軍之中走散。
    徐榮領兵回援時,他們當時若是搶攻長安并不是沒有機會,若是想要離開,更沒有任何一方能夠阻攔的了他們。
    早在之前,董卓有一次和他開玩笑說起過身死之后的事情。那時候李儒就暗自立誓,定然不會讓董家絕后,因此不論如何,但凡有一絲希望,他絕對不會獨活。
    至于徐榮,也和李儒是一樣的想法。
    因此就是為了等待這三個后輩的消息,李儒他們才在長安附近,無論如何都不肯離去。
    “哼,想死?你們想得倒是容易。”呂布冷笑一聲。
    李儒的心逐漸地往下沉,此時的他忘記了呂布之前說過的恨不及后代的話語,心中滿是對于呂布可能會殘害董野等人的恐懼。
    “噗通!”一聲,李儒跪在呂布的面前,以頭狠狠地砸在堅硬的石板地面上,立時便流出了鮮血,口中顫聲道:“李儒甘愿受千刀萬剮之刑,唯求溫侯能夠放過他們三人!”
    說罷,李儒起身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輕輕一揮,左手的尾指頓時飛起。
    他悶哼一聲,冷汗頓時從額頭冒出,混著方才額頭上流出的鮮血潺潺而下。
    李儒究竟只是一名文弱書生,揮刀自斷手指的這種疼痛根本超出了他的承受極限,但是他卻緊咬牙根,手中匕首再次揮舞,準備繼續割斷下一根手指。
    眾人都被李儒突然的舉動驚呆,就連他身后的董野三人此時也呆愣愣的跪立在原地。
    眼見匕首即將碰觸到李儒的左手無名指時,突然一只大手捉住了李儒的右手腕。
    這只手的力氣很大,如同鐵鉗一般箍住李儒的手腕,并且越收越緊,李儒吃痛之下松開了匕首,抬眼望去,只見抓住他的人卻是呂布。
    方才李儒一連串的動作,也非常出乎呂布的預料,他根本沒有想到,李儒竟然會如此決絕,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李儒已經第二次揮舞匕首,他趕緊捉住了李儒的右手。
    呂布疾聲喝道:“李文優!我方才已經說過,我不會讓你們這些人去死,你們也別想這么輕易地就讓我放過你們。”
    緊接著,狠狠地瞪了準備上前扶住李儒的董野三人,在他的氣勢下,三個人竟然不敢繼續前進一步,任由李儒傷口處的鮮血不停流淌。
    呂布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開口道:“我最開始便說過,我要和你們做筆交易,交易的內容是,我呂布保得這三人性命,而且能夠在我的治下活得好好的。但是……”
    呂布看向李儒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和徐榮的性命,也歸我呂布所有,聽明白了嗎?”
    在場眾人大都瞪大眼睛看向呂布,都猜不出呂布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這既不是招降李儒等人,也談不上什么交易,李儒之前已經很明確地表達出了態度,相信徐榮也是一樣,否則不會同意李儒前來這里。
    然而呂布繞了一個大圈子,竟然還是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上,要李儒和徐榮的性命,在場眾人都覺得云山霧罩。
    但是一直在旁觀察的荀攸卻早就明白了呂布的意圖,正像呂布先前所說,因為身份和立場的問題,他恨不得將李儒挫骨揚灰,可是李儒與他本就分屬不同的陣營。
    因此作出的那些事情也算不得什么,而呂布另外一方面又非常看重他二人的才干,想要收為己用,但是情感方面卻讓他無法直接如此去做。
    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種,表面上看起來自相矛盾的話語,實際上呂布是在為自己找一個理由,或者說找一個借口,能夠兩全其美的解決這件事情。
    荀攸作為一個旁觀者,自然看得是一清二楚。
    李儒身在局中,之前又被亂了心神,因此一時間沒能夠轉過彎來,不過此刻冷靜了下來他自然也很清楚地體會到呂布的意思。
    李儒再次跪倒在呂布的腳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李儒立誓,只要溫侯呂布能夠遵守約定,我李儒還有徐榮,終此一生為奴為仆,百死不辭。若呂布違反約定,我李文優即便死后也不會放過你!”
    李儒用實際行動表明他接受了呂布的這一份‘交易’,同時他也用這種特殊的誓言,將‘交易’的內容確立了下來。
    呂布自然也明白李儒的意思,所以雖然李儒的話語中有不敬之意,他也毫不在意。
    李儒再次抓起匕首,在額頭位置刻下了一個深深的十字,原本俊朗的面龐此刻看起來十分可怖。
    呂布看向李儒的動作,默然不語,揮了揮手,自有剛才就來到門外的醫護人員進來為李儒進行包扎。
    呂布等到李儒被包扎好了之后,命令眾人全部退下,只留下了李儒、荀攸二人,三人一直商議到了午夜時分,李儒這才連夜趕回徐榮軍中。
    wap.xbiqug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