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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信淵亭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著我。

    陽春宮。
    “詹澤,你父皇解了你的禁,卻又封你為晉王,要你到金源去,看來他真的已經在你們兄弟二人中做好了決定。”
    貴妃吳氏散了發髻,坐在梳妝臺前,細長的黛眉微蹙,面上一片慘淡。
    “永寧侯入了太子門下,又在壁上打了勝仗,太子隨侍丹玉又成了崇英軍的統領,在緹陽擊退了攻城的北魏蠻夷,如今太子正是風頭兩的好時候,而我將將解禁,便得封晉王,母妃,這已是父皇極大的偏愛了。”
    謝詹澤立在吳氏身后,俊朗的面容不見多少異樣,他平靜地凝視吳氏的背影。
    “詹澤,你不能去金源,你若去了金源,”吳氏回過身來,眼眶泛紅,伸抓住謝詹澤的腕,“我們母子兩,又還有什么機可言?”
    “母妃。”
    謝詹澤搖了搖頭,他的語氣溫和平緩,字句卻暗藏玄機,“誰說我去了金源,便有機了?”
    吳氏怔怔看他,便見他『露』出一笑,又對說,“我在月童還有母妃。”
    “金源布政使江同慶是江玉祥的侄兒,江玉祥曾是父皇麾下的副將,父皇登位后他便成了龍武將軍,如今江玉祥駐軍蒼州,穩坐三省總督位,我此去金源,也不算禍事。”
    “你是說……拉攏江同慶?”吳氏一瞬恍然,“如今太子勢盛,若真能得江玉祥支持,我們母子或能解此困局。”
    謝詹澤微微一笑,“母妃寬心,不論父皇心中如何打算,我自有我的一番籌謀。”
    “太子。”他驀地提起今夜于殿前用一雙眼睛半『露』嘲諷般輕睨他的那紅衣少,他的聲音變得很輕,“我不在月童又如何?他也不好過的。”
    安撫過吳氏,謝詹澤出了陽春宮,宮人提著燈籠,穿過朱紅宮巷,于萬般寂靜中回到萍野殿。
    寢殿還亮著燈,但他卻推門進去,反而去了書房。
    在門前的階上坐著,他中抱了壇酒,黑夜掩蓋下,他面上少了些笑意,多了幾分陰沉的頹『色』。
    “殿下。”
    一道女聲輕輕落地,猶帶幾分擔憂。
    謝詹澤抬首瞧見來人,便朝招了招,“冬霜,過來。”
    那宮娥扶燈而來,掌中燭火照亮柔美的面龐。
    微微垂首,『露』出一截凝白的頸子,一根纖細的金質鏈子穿著一顆渾圓的珠子,是雪白的,卻又不像珍珠。
    謝詹澤極少表『露』出這樣的一面,或是喝多了酒,人已有幾分醺醺然,他輕撫的面龐,“我去金源,你可還要跟著我?”
    “殿下去哪兒,奴婢就去哪兒。”
    冬霜一雙眼睛專注地望著他。
    而值此靜謐的夜,謝詹澤兀自凝視半晌,如此濃黑的夜『色』,唯有捧的燈籠光華柔亮,他將抱進懷里,一時言。
    冬霜始終的安靜柔順的,一輕撫他的后背,抬眼卻驀地對上不遠處廊內的一道纖瘦身影。
    趙棲雁久等謝詹澤不歸,屋內的燈燃了半夜,始終眠,乍聽侍女說謝詹澤去了書房,便披上衣裳,急匆匆地過來了。
    卻不料,
    總是衣衫整齊,溫潤守禮的丈夫,此時卻坐在石階上,不在意那滿階的塵灰,不拘泥君子儀態,捧一壇烈酒,正擁著美貌的宮娥。
    眼淚毫預兆地跌出眼眶,趙棲雁渾身冷透,呆立在廊上。
    ——
    翌日晉王謝詹澤攜王妃趙棲雁離開皇宮時,謝敏朝免了一日的早朝特地與吳貴妃在皎龍門相送,而東宮太子夫『婦』卻還在睡夢中。
    待到日上三竿,熾盛的陽光蒸發了清晨濕潤的霧氣,殿內變得燥熱了些,戚寸心才掙扎著從一被架在火爐上烤的怪夢里醒來。
    哪里是什么火爐。
    明明是謝緲的懷抱。
    戚寸心熱得不,從他懷里鉆出來,正逢少『迷』茫地睜開眼睛,拿起枕邊的扇子朝他扇了扇。
    迎面的涼風襲來,他似乎清醒了些,看清那副奮力替他扇扇子的模樣,他忍不住彎了一下眼睛,又從中順走扇子,給扇風送涼。
    或是聽到殿內有了聲響,柳絮等人便敲門進來,在殿中添了冰,若有似的涼氣兒襲來,再加上謝緲替打扇,戚寸心總算好受許多。
    “殿下,太子殿下,奴才劉松,奉陛下命,來請殿下去九璋殿。”
    門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戚寸心一下坐起身來,又去看身側的少,他仍是慵懶閑適的,聞聲也是慢吞吞地坐起身來,將扇子塞到的里,又『摸』了『摸』的腦袋,“今日不用去九重樓,等我回來教你習字。”
    但他才赤足下了床,戚寸心卻一下從床上撲進他的懷里,整人掛在他身上,“我跟你一起去吧。”筆趣閣
    仰頭望著他,“你去九璋殿,我就在御花園的信淵亭等你,好嗎?”
    有的時候,也有點說不太清他們兩究竟誰比誰更黏人。
    少冷白的面頰有點微紅,但他明顯是開心的,輕蹭了一下的臉頰,“好。”
    他將放到梳妝臺前的凳子上坐下,朝珠簾喚了人進來,待柳絮奉上衣裳,他便隨接了,去屏風后換衣。
    夫妻兩同處一室,各自有條不紊地洗漱換衣,整理儀容。
    到了御花園信淵亭內,謝緲命人將盛滿各類糕點小食的八寶盒放到信淵亭的石桌上,又見柳絮已將茶水備好,他才算滿意,臨走前,還囑咐戚寸心道:“若遇見不相干的人,不必理。”
    正是花開好時節,御花園內花團錦簇,名為“蝶池”的玉砌欄桿內更是名花葳蕤,引得蝴蝶紛紛而來,而信淵亭臨著水,專有一處是有欄桿的,戚寸心坐在亭內,一只握著魚竿垂釣,另一只則拿著塊糕點。
    小黑貓乖乖地趴在膝上,等著釣上來魚給它吃。
    不多時,身后的柳絮忽然道:“太子妃,吳貴妃來了。”
    戚寸心應了一聲,吃完糕點又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也不回頭,只等著那些細碎的腳步聲,說話聲臨近。
    今日有朝廷命『婦』進宮與吳貴妃賞花,暢春亭內擺了百花宴,但聽這些聲音便知,們這一人是才到園子里來,還到另一邊濃蔭底下的暢春亭內。
    “臣『婦』早聽聞陛下在御花園中為娘娘修了蝶池,如今一看,然是極品名花。”有一道含笑的女聲傳來。
    緊接著便是許多聲音跟著附和。
    吳氏仍沉浸在謝詹澤離宮的愁緒里,聽了這些命『婦』的甜言蜜語也不覺得開心,敷衍地扯了扯唇,余光瞥見十幾步開的信淵亭內背對而坐的那道身影。
    子意眼見們一人要過來,便與子茹走上前去,擋在階前。
    “貴妃娘娘請。”
    子意只朝吳氏微笑頷首。
    這是有要見那些命『婦』的意思了,吳氏輕瞥戚寸心一眼,心中冷笑這小丫頭架子大了許多,但面上卻不顯,身側的繡屏扶著上了石階,邁入亭中。
    “太子妃。”
    吳氏才走過去,柳絮便命人準備了椅子來,才坐下,便看向身旁垂釣的輕姑娘的側臉,“今晨妾遣了人去東宮請太子妃赴宴,太子妃不是不來么?怎么此時又坐在這兒垂釣?”
    “貴妃一再遣人將消息送到子意耳朵邊上,說父皇今日一定宣召太子,然,如你所料了。”
    戚寸心放下茶碗,『摸』了『摸』膝蓋上的小黑貓,才側過臉對上吳氏的目光,“貴妃想告訴我些什么,說說看。”
    吳氏輕搖團扇,鬢邊的金枝步搖微微顫動,回過頭去瞧亭在蝶池前的那些命『婦』與們身邊的女兒,驀地盯住其中一名輕女子,唇畔添了幾分笑,“太子妃,那身著綠裳的是吏部尚書譚青松女,方十七,恰與太子妃同歲。”
    戚寸心聞言,回頭瞧了一眼人群里穿著一身水綠衣裙的輕女子,正逢吳氏在身側又開道:“想來太子殿下如今應該已經在九璋殿了吧?太子妃,那譚家女兒,便是陛下為太子殿下選定的東宮側妃。”
    此話猶如平地驚雷,不但是落在戚寸心的耳畔,便連柳絮,子意等人也聽見了。
    子茹的眉頭皺起,卻被身側的子意拉了拉衣袖。
    戚寸心霎時看向吳氏。
    吳氏這幾日愁容滿面,也是到了此時,面上才浮出一笑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戚寸心的面容,“妾是瞧著太子妃紀輕,便想先與你說說此事,至少你心中也有準備。”
    “準備什么?”
    戚寸心也不過只是剎那的閃,定定地看著吳氏,“貴妃今日不但要送兒子離開皇宮,還要忙著準備百花宴,竟還有閑心來提點我?”
    吳氏一怔,或是想到此前還有些怯生生的這姑娘,如今同說起話來,竟也不夠客氣了。
    “太子妃與妾身在皇家,這樣的事只多不少。”吳氏清冷的眉目間帶有幾分淺顯的柔和,語氣卻添一絲涼意。
    戚寸心的聲音收斂許多,此時也是背對著那一眾命『婦』女客的,眾人并看不清的情,唯有與坐得相近的吳氏能聽到的聲音:“難為貴妃偏要在今日辦什么百花宴了……我細想下,貴妃的確是見慣了這樣的事,不然怎么有這樣的閑情幸災樂禍?”
    吳氏的面『色』微變。
    卻是此時,戚寸心察覺漁線動了,便往上一拽,鯉魚破水而出,水花帶著些魚腥味迎面襲來,濺濕了吳氏的半邊鬢發。
    吳氏一下站起身來,繡屏忙上前去扶,“娘娘!”
    而吳氏一雙妙目則緊盯著地面多出來的那條奮力搖晃尾巴的鯉魚,若有似的魚腥味近在咫尺,一下揮開繡屏替擦拭鬢邊水漬的,似乎已經在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意。
    戚寸心膝上的小黑貓已經跑下去逗魚玩了,而抬首對上吳氏的目光,微微一笑,“這魚突然就咬鉤了,貴妃事吧?”
    或見亭子的那些命『婦』們始終注意著這里,戚寸心將魚竿交給一旁的子茹,隨即站起身走到吳氏的面前,低聲道,“東宮不是后宮,貴妃也不是國母,有些事,還是不勞貴妃『操』心了。”
    這一句話猶如尖銳的針一般刺痛吳氏的血肉,的臉『色』越發不好,但仍忘記亭那一眾人的存在,再一次審視著面前的這輕姑娘,半晌目光落在腕骨的銀鈴鐺,驀地笑了一聲,那雙眼睛卻是冷的,“太子如此待你,你竟也自得其樂。”
    吳氏還是離開了,帶著那一眾命陸陸續續去了另一邊的暢春亭中。
    戚寸心也不釣魚了,好像聽不到暢春亭中的熱鬧似的,就那么呆坐著,子意等人立在一旁,也不敢多打擾。
    隔了兒,子意忽見戚寸心站起來,又聽說,“去九璋殿。”
    輕的姑娘抱著貓一路跑到長長的階梯底下,的前額有了細密的汗珠,抬頭去望高階上巍峨的宮殿。
    紫衣少才從殿內出來,便看見階梯底下的。
    夏日的風是燥熱的,吹著的裙擺,銀線鳳紋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懷里抱著那只黑乎乎的小貓,或瞧見了他,便停在幾級階梯下不動了。
    “不是說在信淵亭等我?”
    謝緲走下去,順勢牽住的一只,而小黑貓一見他,便喵喵喵地叫了幾聲,順著他的臂爬到了他的肩上。
    明明戚寸心是有話要問他的,可是此刻被他牽著往階梯下走,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兒,又抿緊嘴唇。
    “有話要說?”謝緲接了柳絮遞來的帕子,替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父皇找你做什么?”
    望著他,還是問出了,“是要給你立側妃嗎?是那譚家的女兒嗎?”
    “是有這么一回事。”
    少有些漫不經心。
    但他話音落下,卻久久等不到戚寸心開了,他垂眼去看,便見抿著唇,忽然間,松開他的,停下來。
    “不可以的,緲緲。”
    過了一兒,忽然說。
    “我知道。”
    謝緲靜默地看片刻,重新牽起的,帶著走入宮巷里,彼時陽光盛大,新一日的蟬鳴在耳畔翻沸。
    少的嗓音清冽沉靜,“戚寸心,你不要怕。”
    “除了你,我這一生不再要任何人做我的妻子。”
    他在這樣熾盛的陽光里,牽緊的,垂下眼簾望著,“就像你說的,我們兩人就很好。”
    他的眸子仍然那樣漂亮,純澈又天真: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陪著我,永遠也不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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