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巡捕房還活蹦亂跳的有凱，拉著月筠的手，隨著車子的搖擺，很快偎在月筠懷里睡著了：“有初，想好怎么和公公說了嗎？”
    “按照實情說，發生的一切，我都會告訴父親。”有初的目光從頭到尾就沒有離開過他們倆人，“月筠，你本來想過太太平平日子的，才進門幾天就攤上這件事情，還要你連夜趕過來，還要你去應付那個羅伯特先生，那個李探長，連巡捕房塞的那些錢也都是你的私房。”
    月筠一雙眼瞪著他，不言語。
    “你為什么用這種眼神看我？”有初回過頭看身后，除了車窗外移動的景色，其他什么都沒有。
    “你哪里有讀書人的樣子，整個一絮叨的老太太，不是，比老太太的裹腳布還長還煩，我倒是想聽聽你準備說到幾時，但實在是沒那個耐心。”月筠將有凱穿的小斗篷蓋一蓋，像是不想讓睡夢中的孩子聽到更多的談話，“有初，你說夠了沒有。”
    有初被她兩句話訓斥得，眼睛都直了：“月筠，我——”
    “你什么你，有凱是你的弟弟，親弟弟，難道我這個當嫂子的來找他回家不應該嗎，至于交到巡捕房的那筆錢，不勞你費心，公公一定會雙倍送回給我，我心里的如意算盤打得好好的，你一句接一句的，和我算賬。”月筠掰著手指和他對話。
    “我哪里有和你算賬。”有初明顯抬高了聲音，“我是覺得麻煩你，辛苦你了。”
    “這是真實想法嗎，這些都是真心想的嗎。”
    “大少爺，不要和少奶奶吵架。”來福居然插話了，“少奶奶聽到消息以后，想都沒有想就直奔上海了，她是把小少爺當成自己家的人，少奶奶是心疼你啊，大少爺。”
    月筠的眼圈發紅了。
    “少奶奶心眼細，人又善，對我們下人都很好，大少爺怎么能和少奶奶吵架呢。”
    有初嘴巴張了合，合了張，突然抬起手沖著自己的腦門狠狠地拍了一掌，用的力氣不小，皮膚瞬時就紅了一片，月筠努力去扯他的手：“你，你這是要做什么。”
    “我覺得我就是個豬腦子，連來福都能想到的話，我居然，我居然。”口齒伶俐的莫家大少爺，在自己家的汽車里徹徹底底結巴了，“月筠，你不要生氣。”
    月筠騰出手來替他揉，一邊揉一邊埋怨：“讓公公看到手指印，還以為倆口子回來路上打架了。”
    “來福會作證，是我自己打的。”
    月筠很輕地說了兩個字，有初沒有聽清楚，特意將耳朵湊過去：“你說什么，聲音太小了。”月筠嘴角彎彎的，沒有落下來，“笨蛋。”
    有初按住她的手背，然后將那只手合在自己的手心里面，小心翼翼地問：“是我心里把你當外人，所以你才生氣的嗎？”
    “我沒有生氣，至于有沒有把我當外人，你自己心里明白。”月筠笑著回答他。
    “是我說錯話，月筠。”
    月筠將他一拉過來，咬著他耳朵道：“來福都聽著呢，要說回去落英小筑說，他這會兒不轉過身來，肩膀還一抽一抽的，鐵定是在笑我們。”
    結果，偎在她懷里的有凱睜開眼睛來，笑瞇瞇地說道：“來福，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兩只眼睛開大炮。”
    一車子的人，頓時都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