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琴聲停下很久,屋子里都沒有其他聲音,只留下輕輕的呼吸,仿佛樂曲會停留在空氣中,沒有人舍得去將它揮開,想多留一分余地。
    “教你月琴的師傅是誰?”老太爺低聲問道。
    “不太清楚,當時是托了幾層的關系才找到師傅,說是技法很好,又有耐心的,等人到了跟前發現果然是很好,統共才學了個把月,為了應付幾場戲而已,就學會這一段曲子,師傅說在鏡頭看已經非常不錯,效果出來也確實是好的。”月筠想一想那個月琴師傅的樣子,真奇怪,大概是面容實在普通,盡然沒有辦法形容給老太爺來聽,“中年男子,個頭高高的,說話的速度溫吞吞的。”
    老太爺彎下身去,猛地咳嗽起來,月筠趕緊放下琴,走到他身后幫著拍了幾下:“趕緊給老太爺倒溫水過來,爺爺,你怎么了,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老太爺咳了很久,就著月筠的手慢慢喝了半杯水,才算緩過氣來:“不用請大夫,年紀大了,誰沒有個舊疾隱痛的,還不就是那些方子,天天吃著調理的,我吃得煩,也不見什么效果,都是滋補的東西罷了。”
    月筠很不放心地又替他在背后推幾下:“別是這兩天天氣反常著了涼的,還是請個大夫來妥當的。”
    老太爺有些不樂意了:“我說過不愛看大夫的。”
    “好,好,不看。”月筠起身對旁邊的丫鬟吩咐下去煮一碗川貝冰糖梨子水來,隨即又坐到老太爺身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替他捶背,“老太爺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子,您說沒事就是沒事了。”
    “不許告訴旁人。”
    “是,都不說,只有爺爺和我知道,當然。”月筠笑得眼睛彎彎的,“還有虎子,爺爺,虎子一直看著我呢。”
    “它也曉得你長得美,多看一眼是一眼。”老太爺舒服地瞇起眼道,“你要不是長這么齊整,你公公真沒那么容易妥協,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是他的心結,也是我的心結。”
    “那是因為爺爺幫襯著有初和我的。”月筠有些迷糊,兩代人的心結是什么,與她又有什么干系,她心里想著,手底下可沒有偷懶。
    “我想著家里太太平平的就好,其他的,有的沒的,不要計較這么多。”老太爺眼皮一掀,又問道,“你來問的這個事情,是你婆婆和你說的?”
    月筠不敢明著應聲,只是點了點頭。
    “你婆婆一向木知木覺,要是從她那里傳出來的,那么在你公公那里已經有七分是事實了,但是又不好說,那個丫鬟在府里很多年,要是想扶扶正,不用趕在這個時候,怕是有人特意在兩邊煽風點火的,你要心里有個數。”老太爺說完這句,索性就閉了眼道,“你再坐會兒便回去,我有些累了,下次再來彈琴給我聽。”
    “爺爺,我只會那一首。”月筠還是感激老太爺的話,每一句都是說到點子上的,每一句還是都護短著的。
    老太爺將眼睛一瞪她道:“以后還不會學的嗎,就算只會這一首,也可以精益求精。”
    “我要去買一把琴才行。”
    “就這把,拿去練。”老太爺打了個哈欠,一副要睡著的模樣,明著是要送客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