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月筠的依然是那只虎斑貓，懶洋洋地扒在門口曬太陽，見月筠走近，像是已經認識她，在她腳邊嗅來嗅去，不肯離開，月筠蹲下身來，在它耳朵后面用手指輕輕撓一撓，慢聲細語道：“虎子，老太爺在不在家？”
    旁邊有小丫鬟笑著走過來道：“原來是少奶奶來了，請里面坐，老太爺在喝茶，它是只貓聽不懂你說話。”
    月筠笑而不語，放開手，虎子仰起頭來看看她，利落地撲騰過門檻，進門去了，那雙碧綠的貓瞳不知道看過多少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它是不會說話，但心里不見得就不明白。
    “爺爺，我來討一杯香茶喝。”月筠淺笑盈盈，特意穿的是粉色的裙襖，老人家喜歡鮮艷點的顏色，這道理她一直擺放在心里。
    老太爺指一指對面的位子，示意她坐下來說話：“有初跑去哪里，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在園子里轉來轉去的。”
    “有初跟著公公去廠子里了，天天要去的。”月筠聽出些門道，足不出戶的老太爺什么都知曉，她接過老太爺遞過來的紫砂杯子，在手中輕輕轉動，鼻尖湊上去嗅茶香，看茶色，再送到唇邊輕抿一口，老太爺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她，很輕地說道：“你心里面藏著事情。”
    她也不想掩藏：“什么都瞞不住爺爺的眼睛。”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看出來的嗎。”
    “我的手一直很穩，茶水平平都沒有起波瀾，請教爺爺是怎么看出來的。”
    “就因為你的手太穩當，太刻意了。”老太爺輕松地笑起來，“你過來喝茶，不用拘謹的，想說什么盡管說，我不是你的公公，不愛講那些大道理的，也不會動不動把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子弄到祠堂去關大半夜，也就你是個膽子大的，有些還沒熬到天亮就開始說胡話了。”
    月筠低頭一想，她是真的不怕死人，別說是那些靈位了，外婆過世的時候，她不放心那些入殮的人，親手給外婆擦身，換衣服，壽衣是早早就做好的，外婆的性格豁達，親自挑選的料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喜歡的花色說是嫌貴，她笑著就買下來，送去裁縫那邊，那時候的白月筠已經不用計較布料的價錢了。
    她很想外婆可以多活幾年，外婆總說是小筠陪著才不會感到孤單，其實一直是外婆在陪伴著自己，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來，越走越高，沒有沉淪，那雙看盡世事的眼睛貼在她的背后，給了她所有的溫暖。
    “想到家里的親人了？”老太爺突然的一句話，將陷入沉思的月筠驚醒了，“眼角都紅了。”
    “看到爺爺，就會想到那些，不知道為什么。”月筠掏出手帕在眼底印一印，雪白的皮膚被按出很淡的紅暈子，十分的好看。
    “那是因為老年人的味道。”老太爺又給她斟了一杯茶，“我以為你嫁進來以后，會得選擇明哲保身，自掃門前雪，才答應把落英小筑給了你們小倆口住。”
    “爺爺覺得我想走的這一步已經錯了嗎？”月筠問得很小心，老人家心思通透，她一兩句點到為止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