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明珠壓抑著情緒前往升旗臺邊上等。</br> 她心里有一種特別強烈的直覺,拿走她講話稿的那個人,就是安瑩。除了她也壓根不可能有其他人。</br> 岳靈珊、饒麗、陳瑛在這件事上都和她沒有競爭關(guān)系,王媛倒是也在備選名單里,可相處了一學期,彼此也都有所了解,王媛成績好性子穩(wěn),是特別安分踏實的那種女生。</br> 相反,安瑩就不一樣了。</br> 她先前跟她們玩過一段時間,后來又莫名其妙地不繼續(xù)跟了,她也懶得問,想來不是跟徐夢澤有關(guān),便是和秦遠有關(guān)。況且,還有期末考試化學考場上那件事呢。</br> 她能暗戳戳地撕掉答案一角,自然也會做出拿走她講話稿這種事。</br> 可,她怎么做到的呢?</br> 難不成她剛才在宿舍和饒麗說話的時候,她壓根還沒走,正好在陽臺上或者門外?</br> 甄明珠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一道鏗鏘有力的聲音:“接下來,有請高一七班甄明珠同學,做本周國旗下講話。”</br> “嗵——”</br> 一石激起千層浪。</br> 甄明珠抬眸往升旗臺看去,無數(shù)聲音竄入耳中。</br> “甄明珠?”</br> “噗噗噗,甄明珠啊?”</br> “高一那個甄明珠?”</br> “全校還有幾個甄明珠呀?”</br> “開玩笑吧!”</br> 男聲女聲、老師的聲音學生的聲音,一道道聲音就那么竄入她耳朵,讓她一瞬間覺得,腳下有千斤重量。</br> 除了他們七班的同學和馬平川,她要講話的這件事,讓全校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br> 他們的議論,何嘗不是一種質(zhì)疑呢?</br> 今天走上這個臺階的如果是程硯寧或者岳靈珊這種人盡皆知的尖子生,所有人都會下意識鼓掌等他們上臺,就算不是程硯寧他們,要講話的是甄明馨或者安瑩這種看著文靜內(nèi)秀的漂亮女生,所有人也會用掌聲送她上臺。</br> 可眼下,是她……</br> 整個操場陷入了一種熱鬧的躁動。</br> 甄明珠就在這種躁動里,一步一步,走上了臺階。</br> 她一上臺,所有人反倒安靜了。而她站在臺上,抬眸掃視一圈,看到一層烏壓壓的人頭和年輕的臉。</br> 原來啊,站在國旗下,是這種感覺。</br> 所有人等著她講話的感受,是這樣的,新奇而神圣。</br>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和她以往因為闖禍被眾人關(guān)注的那種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br> 她仰頭看一眼隨風舞動的旗幟,竟然有點難受。</br> “怎么不說話呀?”</br> “什么情況?”</br> “不過她長得好漂亮啊。”</br> “本來就很漂亮,不漂亮校草級草都圍著她轉(zhuǎn)?”</br> 隱隱約約的,周圍又有不高不低的聲音,竄入了甄明珠耳中。</br> 也就在這一刻,甄明珠終于回神了,飄忽了好一會的心,也穩(wěn)穩(wěn)歸位,讓她迫切地想要說些什么,證明自己的存在,證明這一刻,她確確實實,站在國旗下講話。</br> “敬愛的各位領(lǐng)導和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我是高一七班甄明珠,今天國旗下發(fā)言的題目是《我想做一個優(yōu)秀的人》。”眾人印象里飛揚跋扈的高一女生,這個早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著藍白相間的校服外套,晨風和陽光一起映在她身上,讓她顯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靜和美麗。</br> 而她輕輕顫動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一中校園。</br> 集合的隊伍,又一次躁動了。</br> “天吶,真是開眼界了。”</br> “是不是麥克風不對勁啊,我怎么覺得這姑娘說話聲音超好聽,就是那種特別能上得了臺面的感覺。”</br> “感覺長得很好看誒。”</br> “不好看能俘獲校草呀,哈哈。”</br> “噓噓噓!”</br> 饒是許多學生刻意提醒,一層又一層的聲音,還是準確地飛到了程硯寧耳邊,同時,一波又一波注目禮,也落在他身上。</br> 對程硯寧來說,這也是極其新奇的一次體驗。</br> 第一次,他因為甄明珠的光榮,得到旁人的議論和關(guān)注。</br> 男生清俊白皙的一張臉,沒什么過多的情緒,可那雙幽深黑亮的鳳眼,卻牢牢地定在了眾人視線聚焦的那一處。</br> 薛飛扭頭看見他這副樣子就笑了,壓低聲音打趣:“瞧瞧瞧瞧,咱班長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br> “噗——”</br> “哈哈哈!”</br> 一班后排站著的男生們頓時噴笑,扭頭去看程硯寧的時候,意外察覺,升旗臺那邊突然沒聲了。</br> 下意識地,一眾人又遠遠地看了過去。</br> 他們的目光,包括正前方斜前方所有人的目光,甄明珠都能準確無誤地感受到,可偏偏,她忘詞了。</br> 講話稿剛起了一個頭,她平時引以為傲的記憶力,卻有些不頂用了。</br> 緊張感,突然地就那么壓了過來。</br> 甄明珠一手扶著麥克風,都能感覺到,她手心不知何時沾染了一層汗,滑膩潮濕。</br> 真是沒用啊……</br> 甄明珠,你平時的大膽和勇氣呢!</br> 她一邊泄氣一邊自己給自己鼓氣,安靜的半分鐘,卻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br> 先前因為她講話,慢慢安靜下去的人潮,眼看著又要躁動起來,集合的學生隊伍一角,突然響起了一片掌聲。</br> 掌聲不大,來自高三一班后面幾排男生,可就這突兀響起的掌聲,卻惹得全校師生側(cè)目。甄明珠怔怔地抬眸看去的時候,準確無誤地對上了程硯寧寂靜而沉穩(wěn)的目光。</br> 他穿著校服,站在班級隊伍最后方,帶頭給她鼓了掌,而他在班上一向是學生們推崇和學習的目標,又在班級和學校里身兼數(shù)職,他的掌聲,無形中就有一種帶動力。</br> 不過分秒間,高三一班很多人都自發(fā)地鼓起掌來。</br> “甄甄加油!”也就在這時,甄明珠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br> 李成功吼完一嗓子之后整個人都放開了,雙手在嘴邊合成喇叭狀,跳起來又吼了一句:“你是最棒的!”</br> “加油!”</br> “甄甄加油!”</br> 甄明珠再看過去,熟悉的集體里,隊伍后面好些男生都在喊,秦遠、徐夢澤、他們班長。</br> 馬平川也在視線里,卻沒有阻止他們……</br> 收回目光的時候,甄明珠一只手,緊緊地握住了身前的話筒,定定神,她深呼吸了一下,說:“對不起大家,我重來一次。”</br> “噗——”</br> “哈哈哈哈哈。”</br> 整個操場都因為她這句話,爆發(fā)出了一陣哄笑。</br> 而這一刻,甄明珠也沒時間去管那些聲音是善意的鼓勵抑或是諷刺的嘲笑,她站直了身子,目光緩緩地掃過面前許多張年輕的臉,認真而誠實地說:“我講話的題目是《我想做一個優(yōu)秀的人》。可是大家都知道,高一七班的甄明珠,是跟優(yōu)秀兩個字沾不上邊的。我學習成績一般,紀律性也很差,用我們班主任馬老師的話來說,閻主任都快將我的名字念叨成口頭禪了。”</br> 類似剖白的第一段話,配上女生認真又明媚的小臉,誠懇又節(jié)奏平緩的聲音,突然地,就有了神奇的作用。</br> 整個操場,慢慢地,徹底地,安靜了下來。</br> “這一次,馬老師將我列入備選名單里做國旗下講話,我,包括我們班所有同學,都是非常意外的。可是馬老師說了,他作為一個班主任,在挑剔學生缺點的同時,更希望發(fā)現(xiàn)我們身上的閃光點。而我,雖然紀律性很差,可相比于上學期剛?cè)雽W而言,已經(jīng)進步很多了。同時,他看在我寒假作業(yè)九門測評得優(yōu)的面子上,破例給我這次機會。我想感謝他,也想感謝班上所有同學,選擇我來發(fā)言,給我這個機會。也要感謝參加晨會的所有老師和同學們,謝謝你們,聽我這么一個不算優(yōu)秀的學生,發(fā)表這番講話……”</br> “我覺得,每個人的優(yōu)秀,都不是與生俱來的。而當我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想要變優(yōu)秀的時候,便是一生中最美的時光……”</br> “學生時代,我們最主要的任務(wù),便是努力學習,汲取知識,樹立人生目標,并為此而拼搏……”</br> “我想做一個優(yōu)秀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和社會的人;一個不虛度光陰,并且在年邁時回憶起往昔,不覺得遺憾的人。”</br> 字正腔圓的結(jié)束語透過麥克風傳遍校園,甄明珠的目光從臺下一眾人臉上緩緩劃過,露出了今天早上第一個微笑,認真鄭重地說:“我是高一七班甄明珠,這是我本次的國旗下講話,也是我的誓言和決心,請老師和同學們一起監(jiān)督,謝謝大家。”</br> 兩三秒的寂靜后,整個操場,爆發(fā)出如潮的掌聲。</br> 甄明珠在迎風招展的國旗下松開話筒,手心里,汗水浸染的濕淋淋,胸腔里,一顆心卻跳的撲通撲通。</br> 她慢慢抬眸,目光落在了高三一班的方向。</br> “我想做一個優(yōu)秀的,配得上你的人。程硯寧。”</br> 她在心里說。</br> ------題外話------</br> *</br> 先前有小可愛猜,國旗下表白什么的。</br> 阿錦心里其實有點無語。</br> 因為,國旗下是多么莊重勵志的地方啊,O(∩_∩)O哈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