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的時候，甄明珠騰一聲坐直了身子。</br> 程硯寧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自己校服，忍著笑問：“嚇到了呀？”</br> “我睡著了？”甄明珠扭頭看一眼教室里一眾人，打著哈欠說，“今天每門任課老師來了都提問我，精神崩了一整天，實在太累了，以前都不覺得這么累?！?lt;/br> “習慣了就好了。”程硯寧淡笑一聲，道，“衣服穿上，剛睡起來會冷?！?lt;/br> “那你呢？”</br> “我體質好，沒事兒?！?lt;/br> “可是你們馬上要高考了，更不能感冒。”</br> 北方這個季節，仍是感冒多發季，甄明珠說什么也不肯穿他的衣服了，程硯寧也無奈，只得又穿好了校服，兩個人在教室里坐了一會兒，一起回宿舍。</br> “咳咳——”</br> 路過花壇的時候，身側傳來一道咳嗽聲。</br> 兩個人下意識側頭看過去，對上閻正威嚴板正的面容。</br> 下意識地，甄明珠松開了手，抿唇道：“閻主任?！?lt;/br> “主任好?！背坛帉庪S后說。</br> 閻正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人身上轉悠了半天，語氣沉沉道：“學校里注意點影響?！?lt;/br> “哦?！?lt;/br> 甄明珠側頭看一眼程硯寧，吐吐舌頭。</br> 程硯寧面色縱容地淡笑了一下。</br> 兩個人這小動作，當然瞞不過閻正的眼睛，可他們兩人交往算得上學校里公開的秘密，連校長都睜只眼閉只眼了，他又能怎么樣？收斂情緒，閻正大手一揮解放了兩人。</br> 目送兩人往宿舍方向走，他還忍不住感慨，背影挺登對……</br> “老爸！”臂彎里驀地一沉，穿著初中部校服的女孩掛在他臂彎里好奇地問，“你看什么呢？”</br> 閻正垂眸看她一眼：“你怎么來了？”</br> 來人閻幼清，正是他寶貝閨女。</br> 閻幼清的目光卻落在他剛才看過去的方向，不答反問：“那兩個誰呀？”</br> “還能有誰？”閻正沒好氣地說。</br> “甄明珠和程硯寧？！”一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在一起，可甄明珠是初中部直升上來的學生，三年時間，在學弟學妹那留下了不少傳說。而程硯寧呢，別說一中初中部，安城其他各校，都有他的傳說。這兩人談戀愛的消息，老早傳遍初中部了，自己這閨女還一直視兩人為偶像。</br> 此刻，眼見小姑娘雙眸放光，閻正沒好氣地拍了她一掌：“走，回家了?！?lt;/br> “背影好登對?。 遍愑浊鍛賾俨簧岬厥栈亓四抗?。</br> 閻正黑著臉看她一眼：“不許學！”</br> 閻幼清：“……”</br> 小姑娘不答話，閻正頓時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加強語氣：“要讓我發現你早戀，看我怎么收拾你！”</br> “好啦好啦知道啦！”</br> 閻幼清不耐煩地答完，朝他吐了一下舌頭。</br> 閻正被她調皮的模樣逗得一樂，隨手摸了摸她的頭發。</br> 他這個閨女，性格隨她媽，有點馬馬虎虎的，可人機靈成績也還行，又是獨生女，因而從小也頗得他寵愛疼惜，他平素對甄明珠比較寬容，也有點閻幼清的緣故。</br> 就像他這親閨女一樣，甄明珠那丫頭也一點兒不怕他……</br> *</br> 女生宿舍。</br> 甄明珠一口氣跑上五樓，推開門。</br> “甄甄回來啦！”饒麗笑一聲，直接撲過去抱住她，“你今天真是太棒了！”</br> 甄明珠拍拍她背：“淡定淡定。”</br> 兩人松開，她抬眸看一眼岳靈珊的床位，隨口問：“靈珊還沒回來？”</br> “沒呢。”王媛扭頭笑笑，“我那會兒路過操場的時候瞧見了，她在跑步呢，還有李成功，跟她一起?！?lt;/br> “他們倆談戀愛啦？”饒麗頓時來了精神。</br> “就你八卦。”甄明珠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補充道，“靈珊才不會在高中談戀愛呢，應該是上次李成功他媽找她的時候，說了些讓她幫忙勸導李成功好好學習的話?！?lt;/br> “我怎么沒有這樣的媽呀！”饒麗垂頭嘆氣，“長得美性格還溫柔，尤其在對待孩子這方面，通情達理、寬宏大量，這要擱一般的富太太，指不定怎么嫌棄靈珊呢?！?lt;/br> 這話甄明珠就不愛聽了，白了她一眼。</br> 饒麗正要再說點什么，陽臺門突然傳來一聲響。</br> 甄明珠一抬眸，就聽到饒麗壓低聲音說：“回來后就一直躲陽臺上打電話，沒問題就見鬼了?！?lt;/br> 宿舍里很安靜，她聲音雖低，安瑩卻聽見了，冷著臉問：“你說誰呢？”</br> “就說你呀?！别堺惱浜咭宦暎瑧?。</br> “什么意思，說清楚？！”</br>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沒一點數嗎？裝什么？！”</br> 三言兩語，火藥味一下出來了。</br> 擱往常，甄明珠是愿意宿舍里有個好氣氛的，遇上這種事也會先勸阻一二，可這一天，講話稿不翼而飛的事情一直盤桓在她腦海里，她懷疑的人選，也一直沒變。</br> 一時間，甄明珠微微走神，并未言語。</br> 安瑩不知何時走到了近前，看著饒麗，輕蔑地笑著問：“不就被徐夢澤甩了嗎？拿我撒氣？”</br> “操你媽我甩的他！”</br> “操你媽！”</br> 安瑩話音落地，直接一個耳光甩了過去。</br> “啪！”</br> 一道響聲將整個宿舍都震懵了。</br> 饒麗猛不防挨了一巴掌，捂著臉不敢置信地道：“你打我？”</br> “打你怎么了？我打的就是你。你以為你在宿舍說什么我不知道嗎？我警告你，嘴巴閉……”</br> “啪！”她話未說完饒麗也直接一巴掌甩過去。</br> “饒麗！”</br> 安瑩尖叫一聲，兩個人頓時扭作一團。</br> “喂喂喂！”</br> “饒麗！”</br> “行了啊你們！”</br> 變故陡生，甄明珠不想拉架都不行了。</br> “你敢說你沒賣，表啊化妝品不是證據嗎？騷b?！?lt;/br> “賣你媽b，你想賣想瘋了啊！”</br> “不要臉的賤人，整天裝清高裝上癮了是不是，我讓你裝我讓你裝！”</br> “?。∧惴砰_我頭發！”</br> “你個不要臉的賤貨，見個男的就賣弄風騷，不勾引人會死?。 ?lt;/br> “行了！”</br> 污言穢語直往耳里鉆，甄明珠被吵得腦袋疼，大吼了一聲。</br> 陳瑛趁機拉走了披頭散發的安瑩。</br> 王媛摁住了饒麗。</br> 驟然被分開，兩個人都重重地喘了一聲，突然，饒麗哇一聲，哭了出來。</br> “你他媽要不要臉！”安瑩被陳瑛拽的無法上前，看見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頓時受不了了，氣急敗壞地問。</br> “不要臉的是你！”饒麗哽咽著猛一回頭，看著她，一字一頓道，“你敢說你沒有勾引曹奎嗎？看見人家男朋友就賣弄風騷，我就沒見過你這么賤的女生，婊子！”</br> “你再給我罵一句！”</br> “臭婊子！罵的就是你！”</br> 饒麗撕心裂肺的一句之后，宿舍門突然砰一聲，被人從外面踹開了。</br> 宿管老師氣急敗壞地走進來，擰著眉問：“你們在宿舍干什么？”</br> 一眾人頓時：“……”</br> 宿舍里安靜了兩秒，宿管老師的目光轉一圈后定在里哭的抽搐的饒麗身上，沒好氣地問：“誰是舍長？”</br> 王媛無奈地站起來：“我。”</br> “怎么回事兒！”</br> 王媛無奈地嘆了一聲，抿住唇角不吭聲。</br> 甄明珠看她一眼，主動道：“就兩個人吵幾句嘴，一會就好了?！?lt;/br> 宿管老師自然是認得她的，此刻目光在她身上頓了一下，用一副極為嚴厲的神色道：“大晚上吵吵嚷嚷像什么樣子，整個樓道就聽見你們在吵！想讓我上報政教處是不是？”</br> 這威脅，對一般學生來說算是非常有效了。</br> 安瑩攏攏頭發，第一個說：“老師對不起，我們知道錯了?！?lt;/br> 宿管老師瞪她一眼，又看向饒麗。</br> 饒麗這會也慢慢地回了神，在她的目光下抽泣了一聲，聲音悶悶道：“對不起老師，我也知錯了?！?lt;/br> “沒有下次了??！”都是女生，宿管老師也不可能晚上大動干戈，語調嚴厲地說完，又道，“時間不早了，該洗洗，該睡睡！”</br> “知道了——”</br> 一眾人目送宿管老師出去。</br> 岳靈珊正好進來，納悶地問：“怎么了呀？”</br> 安瑩對上她一臉好奇的目光，騰一聲掙開了陳瑛的手，快步出去，摔得宿舍門啪一聲響。</br> 宿舍里，幾個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br> 八班的陳瑛打破了安靜，抬眸問饒麗：“你和班長分了呀？”</br> 此言一出，其他幾個人頓時愣了一下，齊齊看向饒麗，也第一時間曉得，陳瑛話里那個班長，應該就是剛才饒麗口中的曹奎。</br> 不過，徐夢澤之后，其他人根本不曉得饒麗又戀愛的事情。</br> 秘密被突然戳穿，饒麗整個人在打了一架之后也顯露出一些女孩兒的脆弱和無助，抽抽搭搭地說：“都好幾天了。他說不想談了，想好好學習，我沒辦法，就同意了?？勺蛱煳也胖?，他給安瑩寫情書?！?lt;/br> “……真的假的？”陳瑛愣了一下，遲疑地問。</br> “我騙你干嘛！昨天下了晚自習，我看見了，就在咱們宿舍樓下，他攔住安瑩了?！?lt;/br> “就因為這個跟人打架?。俊蓖蹑聡@氣。</br> 饒麗抬手抹了一把臉，委屈地說：“這個還不夠嗎？她勾引我男朋友！是，曹奎算不上多帥，可安瑩她就這么賤啊，上周我和曹奎在外面砂鍋店吃飯，碰上她了，我們就打了個招呼，曹奎就一個勁盯著她看了。”</br> 陳瑛遲疑一秒，悶聲道：“那主要也得怪曹奎嘛。”</br> “呵。”饒麗冷嗤一聲，“她和我打招呼的時候露出那種甜美又淑女的笑，吃砂鍋的時候一根一根挑著吃，一會攏頭發一會側頭和鄧雙雙低聲說話，我是傻子嗎？根本就在勾引男人！”</br> 她氣急敗壞，其他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br> 不過，這種事情，當事人的直覺雖然沒什么道理，有時候卻很準。</br> 宿舍里其他幾個人都無奈了，陳瑛和王媛去安慰饒麗，甄明珠和岳靈珊一起去水房洗漱。</br> 耳聽著水流嘩嘩的聲音，甄明珠總算能靜下心了，笑著問岳靈珊：“李失敗和你一起晚讀的呀？”</br> 岳靈珊看她一眼，輕輕地抿起唇角：“嗯?！?lt;/br> 細瘦文弱的女生，看著她說完這個字，有些局促地低下頭去，暴露在她視線里的耳尖，微微泛出紅暈。</br> 甄明珠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你們不會在一起了吧？”</br> “沒有。”岳靈珊連忙說。</br> “那你臉都紅了……”</br> “有嗎？”岳靈珊錯愕地抬手摸摸臉，不自然地小聲說，“可能天氣慢慢熱了，熱的?！?lt;/br> 甄明珠：“……”</br> 晚上才幾度而已，哪熱了？</br> 她忍著笑在心里暗暗嘆了一聲，看著岳靈珊端起水盆用一副落荒而逃的姿態走回宿舍，一晚上的郁悶突然就一掃而光了。</br> －－－－－－題外話－－－－－－</br> *</br> 頭疼的不得了，昨天又去看。</br> 見醫生前，老公叮囑我：“一會醫生問你把情況說詳細點，頭咋個疼法，人家才能判斷。”</br> 阿錦：“說不來啊，就感覺前額里疼的要死，快炸了?！?lt;/br> 人家靜了一秒：“呀，你怕不是要長犄角了？”</br> 阿錦頓時：“……”</br> 媽的智障啊，我疼的懷疑人生，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怕不是個缺心眼？</br> 不過，等晚上到家，看見我疼的狂飆眼淚有氣無力，人家終于害怕了，我也懶得和他計較，嗑了兩個止疼片爬上來傳文，等忍到天明，要去醫院做腰椎穿刺。據說要把針戳進腰椎抽取兩管腦脊液，真心怕的瑟瑟發抖，還不得不安慰自己，等確診病癥養好身體，我就能回來寫文了。其實我和老公不是真愛，和小說才是吧。（⊙o⊙）</br> 然后，沒給修修存稿，保佑我能平安回來二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