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八點。</br> 甄明珠趴在臥室床上,看著手機發呆。</br> 整整一天,方冬并沒有給她打電話。</br> 昨晚回家后,她本來想說方冬的事情,可甄文在外面談生意,并不在家,好不容易他今天回來了,她糾結了一通,又覺得還是再等等比較好。</br> 萬一,方冬忘了給她打電話呢?</br> 兩個人之間就那么一點交集,他就算對她有點興趣,還能真的就霸王硬上弓?</br> 況且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秦遠和徐夢澤的背景,當面挑釁放狠話可以,當真就有膽子做到不管不顧欺辱她的那一步?方家再權勢滔天,現在也不比當年,是法治社會!</br> 靜下來的時候,她在不斷安慰自己的過程中,多了些膽量。</br> 退一萬步講,她有甄文。</br> 雖然他出軌這件事很惡心,讓她一時無法接受,可當真到了不得不對上方冬的時候,甄文不會對這件事坐視不理,哪怕他面對方家人微言輕,也總會有辦法去運作周旋。</br> 這樣想著,甄明珠覺得自己又安心了一些,剛翻個身躺在床上,手機突然響了。</br> 她嚇了一跳,發現來電備注是:“湘湘爸。”</br> 甄明珠頓時接通,喚:“湘湘。”</br> 宋湘湘也記掛著方冬的事,電話一接通便問:“那誰沒給你打電話吧?”</br> “沒呀,一整天都沒有。”</br> “沒有啊?”</br> “我本來想告訴我爸的,可他這一天都沒有電話過來,我也就又沒說呢。”</br> “你現在在哪呀?”</br> “床上。”</br> “那就好。”宋湘湘長舒一口氣,笑道,“我爸媽今天回來了,我就趕緊打電話問你。沒有就好。如果他真的又打電話了,你可一定得告訴你爸,聽見了沒?”</br> “恩恩,我知道。”</br> “那行,先掛了啊,我爸手機得充電了。”</br> “好。”</br> 掛了電話,甄明珠剛舒一口氣,又被突然響起的鈴聲下了一跳。</br> 這次,屏幕上顯示:“靈珊媽。”</br> 她抬手暗暗額頭,又一次接通,笑著喚:“靈珊。”</br> “明珠呀——”</br> 那邊,傳來馬招娣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br> 甄明珠一愣,連忙道:“阿姨對不起,我以為是靈珊呢。”</br> “沒事沒事,阿姨就有個事情想問問你。”</br> “您說。”</br> “那個……我們家靈珊,最近在學校沒出什么事吧?”</br> “出事?”甄明珠云里霧里的,“應該沒有啊,天天晚上都能見到,挺好的。”</br> 馬招娣停頓半晌,笑了:“阿姨不是這個意思。”</br> 甄明珠:“……”</br> 她糾結了一下,開口道:“您有什么事情,直說就好了嘛。”</br> “咳咳,就……她沒有和哪個男同學談戀愛吧?”</br> “啊——”</br> 甄明珠握著手機,頓時坐直了。</br> 馬招娣那邊沒說話,她愣了許久,干笑道:“怎么可能呢,她是一等一的乖學生啊。”</br> “那就好。”馬招娣長舒一口氣,笑著說,“阿姨再沒有什么事,就想問問這個,不打擾你了哈。”</br> “阿姨再見。”</br> 甄明珠說完,又一次發起呆來。</br> 岳靈珊戀愛?</br> 馬招娣夫妻倆就她這么一個女兒,應該對她了解至深。</br> 而且,人戀愛的時候和平時都不太一樣。心情會隨之起伏,狀態也會受影響,容易發呆走神,可能自己沒感覺到,可是特別親近的人,肯定很敏感的。</br> 這般想完,她心情頓時有點復雜了,撥電話給李成功。</br> 李成功很快接通,笑呵呵道:“大晚上打電話,什么事呀?”</br> “你和靈珊戀愛了?”</br> “臥槽,你怎么知道的?她說的?”</br> 甄明珠:“……”</br> 這人怕不是個傻子。</br> 她無語地頓了一下,提醒他說:“她沒說,她媽剛才給我打電話了,問這個問題。”</br> “操,她媽知道是我?!”</br> “她媽不知道是你,她媽只是懷疑有這么一個事!”</br> 甄明珠沒好氣地沖著手機大聲吼。</br> “哦哦,嚇我一跳。”</br> “我看你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br> “嘿嘿。”</br> 甄明珠:“……”</br> 她不想說話了。</br> 李成功自個傻樂完,便一本正經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得告訴遠哥和老徐呀。等會我打電話,明天請你們吃飯。”</br> “……要吃最貴的。”</br> “你說吃什么咱們就吃什么。”</br> “那你打電話吧。”</br> 話音落地,甄明珠便掛了電話。</br> 之后,看一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九點多了。</br> 她感覺,方冬應該不會再打電話了。</br> 這個念頭讓她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拿了睡衣,進浴室洗漱。</br> 等她洗完澡再出來,臨近十點。</br> 手機上沒有未接來電和未接短信,她想了想,覺得李成功可能明早才找她,而她這個禮拜基本上沒睡幾個好覺,心情一好轉困意也上來了,先上床睡覺。</br> *</br> 翌日,甄明珠是被冷醒的。</br> 昨天回來,她開了窗戶透氣,臨睡前也沒關。</br> 哪曾想,半夜突然下了雨,雨水被風吹到了陽臺上,帶了半房間濕氣。</br> 沒聽說要下雨啊……</br> 甄明珠無語地披了衣服起身,先去洗手間。</br> 洗漱的過程中,一連好幾個阿嚏加上頭暈鼻塞的感覺讓她有點生無可戀,心情郁悶地換好衣服,拿手機看了一眼。</br> 李成功還沒打電話?</br> 八點零五……</br> 這個點,他估摸著還在睡覺。</br> 收回思緒,甄明珠收了手機,開門出去。</br> “小姐早。”</br> 樓梯口,做清潔的阿姨笑著打招呼。</br> 甄明珠停了步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昨晚睡覺忘了關窗,半夜下雨都把陽臺給弄濕了,得麻煩您了。”</br> “應該的應該的。”保潔阿姨連聲笑著說完,語帶關心地問,“你感冒了呀?哎呀,這段時間天氣就是這樣,風雨說來就來,天氣預報都沒個準頭。廚房里早上熬了姜湯,趁熱喝點再吃些藥,別把小毛病拖大了。”</br> “我知道了。”</br> 笑著點點頭,甄明珠下了樓。</br> 周末早上,家里早飯比以往晚半個小時。</br> 甄明珠到餐廳的時候,甄文正一邊吃湯包一邊看報紙。</br> “阿嚏——”</br> 還沒坐下,甄明珠又打了一個噴嚏。</br> “感冒了?”</br> 甄文放下報紙,開口問。</br> 甄明珠沒看她,低聲回答:“嗯。”</br> “沒發燒吧?”</br> “應該沒有。”</br> 甄文擰眉:“什么叫應該沒有?吳姐,給她拿體溫計。”</br> “哎——”</br> 遠遠地,響起了一道應答聲。</br> 甄明珠低頭抿抿唇,等廚房里阿姨將早餐放在跟前的時候,先喝了一口姜湯。</br> “來,快量量。”</br> 吳嬸拿了體溫計過來。</br> “謝謝。”</br> 甄明珠隨手接了,將體溫計塞進衣領,夾在腋窩下。</br> 楊嵐在醫院住了好幾天,周五才回來,甄文也就周五才出去應酬了一下,昨天下午也一直在家。</br> 不過,也就到這一會兒,他才發現甄明珠有點不對勁。</br> 昨天到今天,她好像都沒主動和自己說話。</br> 收斂思緒,甄文起身離開了自己位子,到了甄明珠跟前,伸手碰她額頭。</br> 甄明珠下意識躲了一下。</br> 她的動作讓甄文明顯一愣,沉聲問:“怎么了?”</br> “……沒什么。”</br> “我摸摸額頭。”</br> “你別碰我——”</br> 甄明珠又縮一下,脫口道。</br> 甄文看著她跟個小刺猬一般的模樣,愣在當下,若有所思。</br> “怎么,覺得惡心呀?”</br> 邊上,突然響起一道諷刺的女聲。</br> 餐廳里安靜了一瞬,甄文再抬眸,對上楊嵐溫柔的臉龐,可,那張臉龐上,卻有著瘆人的笑。</br> 楊嵐從甄明珠的反應里,猜測到她不知怎么曉得了甄文和安瑩那樁事,便想也不想地直接挑明,臨了,目光久久地落在甄明珠身上,一副饒有趣味的樣子。</br> 甄明馨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這三人對峙的場面,便也下意識地駐足了。</br> 身為一家之主,這一刻的甄文,只覺得焦頭爛額。</br> 驀地,想起了上周六,甄明珠看見他吐了的樣子,整個人如遭重擊,說不出話來。</br> 難道因為聽見書房里那一遭,誤會惡心他才吐的?</br> “現在知道后悔了,你跟那小賤人上床的時候怎么不后悔呢?說起來這天下真是無奇不有啊,哪個家長能沒皮沒臉到去包養女兒的同學呢!”</br> “啪!”</br> 一個響亮的耳光,將楊嵐扇倒在地。</br> 餐廳里鴉雀無聲,剛才還在忙活的幾個傭人也不曉得躲去了哪里。</br> “甄文!”</br> 楊嵐尖叫一聲,瞬間又從地上爬了起來。</br> 甄文惡狠狠地看著她:“我警告你,給我閉嘴。”</br> “我就不!”</br> 甄文一只手頓時又高高揚起。</br> 可,卻沒落下。</br> 楊嵐看著他,露出得意又逼迫的笑:“打啊,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br> “媽!”</br> 甄明馨急忙扯住她手臂。</br> 楊嵐扭頭看她一眼,咬牙切齒道:“好好看看,這就是你爸。他今天要將我打死在這里了,你記得報警給我討個公道,讓他一命償一命!”</br> “夠了!”甄明珠騰一聲站起來,大吼,“還有完沒完!”</br> 她顫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哭腔。</br> 甄文臉色頓時一變,開口解釋:“明珠你聽爸爸說,事情不像她說的那個樣子,爸爸沒有……”</br> “我和她住一個宿舍!”</br> 甄明珠面紅耳赤地看著他,聲音哽咽:“她的化妝品、手表、夜不歸宿,宿舍里老早就人在議論了!”</br> 甄文一愣,半晌不曉得從何解釋……</br> “到底為什么要這樣!”</br> 一貫從容沉穩的君子文喪失了往日的風度,他急于辯駁的模樣也狠狠地刺穿了甄明珠的心,她看著他,一步步后退,淚水滾落,浸濕了臉龐。</br> “明珠!”</br> 甄明珠一扭頭,飛快地往門外跑了。</br> *</br> 雨還在下。</br> 淅淅瀝瀝,隨風飛揚。</br> 甄明珠失控地跑出家門,沒一會兒,渾身上下都被打濕了。</br> 楊嵐猙獰扭曲的笑臉和甄文懊悔急切的狼狽樣交替著在她腦海里閃現,讓她整個人都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不曉得如何是好,不曉得這樣的日子,有沒有盡頭。</br> 某一刻,她甚至想念以往,那個戴著面具陰陽怪氣的楊嵐,那個對她不假辭色疏于管教的甄文。</br> 如果時間能倒退回去,她也許還沒有這么難受。</br> 可眼下……</br> 失魂落魄地走了好一會,她突然蹲在路邊,痛哭出聲。</br> 那些嗚咽和淚水一起融入風雨里,又消散不見。</br>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br> 南湖新區這種地方,環境幽靜,地廣人稀,下雨的時候,天地間都分外寂靜。</br> 等她終于蹲不穩的時候,聽到了手機在響,這聲音,好像救命的鈴聲,將她從渾然忘我的情緒里拉了出來。</br> 雨水浸濕的屏幕上,躍動著“李失敗”三個字。</br> 甄明珠狠狠地抹了一把淚,接聽:“喂。”</br> 她哽咽沙啞的聲音將李成功嚇了一跳,很快問她:“你知道了?”</br> “什么?”</br> 李成功微愣:“你怎么了,哭什么?”</br> “沒事。”</br> 甄明珠話音剛落,又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br> 委屈難受,控制不住……</br>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就跟個水龍頭一樣,一碰開關,淚水就會自動涌出來。</br> 認識好幾年,李成功也沒聽過她這樣的聲音,整個人也都慌了起來,大聲問:“別嚇我啊甄甄,到底怎么了?”</br> “我沒事……”</br> 話音落地,又是一個哭嗝。</br> 李成功被她哭的亂了分寸,很快又說:“你別哭啊,你是不是知道遠哥和老徐的事情了。別怕,總能好的吧……”語無倫次地說到這,他話鋒一轉又問,“要不我們先去醫院看看?”</br> “他們倆怎么了?”</br> 甄明珠狠狠一愣,開口問。</br> “你不知道?”</br> “怎么了啊!”</br> 甄明珠的心里,升起一種大廈將傾的恐懼。</br> “遠哥捅人了,老徐被人打了,眼下在醫院呢,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就知道這么多了。”</br> “……”</br> 甄明珠將手機壓在耳朵上,站起身來。</br> “甄甄?”</br> “我聽見了。”甄明珠的目光落在近前一處,雨絲讓一切都模糊地看不清楚,她下意識眨眨眼,感覺到雨水沖刷著臉,冰冰冷冷的,沒有一點溫度。</br> 秦遠,徐夢澤……</br> 一時間,她竟然不曉得應該先問誰。</br> “我們現在怎么辦?”李成功聲音著急地又問。</br> 甄明珠定定神:“徐夢澤在哪個醫院?”</br> “好像在軍醫大。”</br> “那我們醫院門口見。”話音落地,甄明珠的思緒慢慢地回到了正路上,也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出門就帶了一個手機,此刻,身無分文。</br> 不過,李成功他們家距離這邊,并不遠。</br> 她連忙吸吸鼻子,說:“我在南桂路興華廣場這邊,你過來帶一下我,一起去。”</br> “那行,你等著啊,我馬上出門。”</br> “嗯。”</br> 掛了電話,甄明珠還是有點呆。</br> 想不通……</br> 秦遠的性子是有點肆意沖動的,可說到底,他并非毫無分寸的人。某些方面,他和自己差不多,外人眼里跋扈叛逆,可實際上,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應該有一桿秤的。</br> 社會上打架斗毆,那和學校里完全是兩個概念。</br> 甄明珠就這樣胡思亂想的,毫無頭緒。</br> 她不知道,李成功卻已經有了一點消息,等她一上車便道:“我猜可能是因為上次會所的事情?”</br> “什么?”</br> “你怎么搞成這樣?”</br> 注意到她的狼狽模樣,李成功整個人都不好了。</br> 甄明珠卻沒心情去接他的話,只問:“你生日那次?”</br> “是啊,你說我他媽沒事過什么生日!”李成功臉色又急又氣,解釋說,“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就聽我媽說的,被捅的是方冬,就是上次會所里咱們遇上那一個。不過事情一出來遠哥他們家就已經開始封鎖消息了,所以具體為什么我媽也不知道。操那個小癟三,混黑了不起啊,狂他媽b。”</br> 李成功氣急敗壞地說了一長串,臟話一句接一句,還對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懷。</br> 甄明珠卻抓住其中一點問:“你媽也不知道原因?”</br> “打聽不出來。”李成功嘆口氣,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事情往大了說那就嚴重了,弄不好得坐牢,呸呸呸,秦家不會讓遠哥坐牢的。”</br> 甄明珠一時間沒說話。</br> 秦家人重名譽,在她的感覺里,秦遠那對父母眼中只有政績。</br> 下意識地,她緊緊地攥起了垂在身側的一只手,想問話,牙齒卻一直磕碰打顫。</br> 李成功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又道:“你說會不會是遠哥和老徐昨天又怎么遇上那孫子了,一下子就干上了。別說,就那孫子那副狂樣,是我我也忍不住……”</br> 但愿只是那樣。</br> 一瞬間,甄明珠腦海里只閃過這個念頭。</br> 還有另外一個猜測,讓她又驚又怕。</br> 這里面,有沒有她的原因呢?</br> 秦遠和徐夢澤碰上了方冬,而方冬,言談中提及并侮辱了她?</br> 如果這是他們打架的導火索的話,那她真是……</br> 萬死也難辭其咎。</br> *</br> 下午一點。</br> 李家的車將兩個人送到醫院。</br> 不等司機將車子停好,甄明珠和李成功便先后下車,往住院部跑。</br> 他們不曉得徐夢澤住在哪,可肯定在VIP病區,哪曾想,打聽之后的消息讓兩個人都傻了。</br> 小護士看著兩個人如遭重擊的樣子,為難地低聲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眼下病房已經準備好了,可人還沒挪過來呢,一直在重癥監護室。你們別在這問了,吵吵鬧鬧的被領導發現我要跟著挨罵呢。”</br> “那他——”</br> 甄明珠伸手扯住了李成功,小聲說:“對不起啊。”</br> “沒事沒事,快走吧。”</br> 小護士說完,快步進了護士臺。</br> 甄明珠和李成功一起往樓道口走,后者突然說:“甄甄。”</br> 甄明珠看過去。</br> 李成功身子顫了一下:“我有點虛,你扶我一下。”</br> 話落,他險些站不住。</br> 甄明珠連忙架住他胳膊,感覺起來,自己身子也在忍不住打顫。</br> 重癥監護室是個什么概念,她甚至不敢想。</br> 徐夢澤情況不太好……</br> 一起玩了好幾年了,他們最虛弱的時候也就感冒發燒,哪里會這樣?</br> 胡亂地收回思緒,她抿抿唇說:“我們先去那邊看看。”</br> “……好。”</br> 李成功緩了一下,放開她。</br> 兩個人一起往重癥病區走,也沒人敢說話。</br> 總算到了的時候,才發現重癥監護室總體都有玻璃門隔離,一般人壓根進不去。</br> 隔著那扇門,甄明珠看到了幾個徐家人。</br> 莫名地,她不敢招手喊。</br> 李成功卻頓時松了一口氣似的,在玻璃門外搖手示意。</br> 很快,有人快步出來了。</br> 穿著襯衫西褲的男人一出來,李成功便著急忙慌地問:“輝哥,老徐醒了嗎?情況怎么樣了?”</br> 徐夢澤的堂哥,徐夢輝三十多歲,相貌跟了他父親,周正威嚴,鼻梁上一副金邊眼鏡更給整個人增添了幾分精明莊重的氣質,以往,甄明珠和李成功也就和他有幾面之緣。</br> “早上脫離危險了,還在觀察。”徐夢輝面色淡淡,開口說。</br> “沒有生命危險了嗎?”</br> 甄明珠一愣,忍不住問。</br> 徐夢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多停了幾秒。</br> 自個堂弟這幾個好朋友里面唯一的女孩兒,他印象當然比較深。</br> 不過,先前見到的時候,她還是一副天真爛漫、青春放縱的模樣,眼下突兀在出現在眼前,衣衫半濕形容狼狽,雨水沖刷過的臉龐,卻顯露出幾分令人驚艷的好容色。</br> 徐夢輝流露出一個安撫的笑:“送到醫院的時候流血比較多,看著兇險。這會情況已經控制住了,早晚能恢復好,你們也不要太過擔心了。”</br> “那……輝哥你知道怎么回事嗎?”糾結了一下,李成功有些小心翼翼地問。</br> 在這種當口,問這種事,也的確有些不合適。</br> 不過徐夢輝曉得他們和徐夢澤關系好,便也沒有生氣,無奈地說:“據說是因為秦遠在酒吧里和方十三起了口角,不過我們在秦家之后才得了消息,小澤又這個情況,安危更重要一些。”</br> 話說到這,李成功和甄明珠自然明白了。</br> 秦家先到,當然會封鎖對于秦遠不利的消息,誰挑的頭打架,難說了。</br> “那等他醒了,你能通知一下我們嗎?”</br> “行,等他醒了我告訴你們。”</br> “謝謝。”</br> “謝謝輝哥。”</br> “沒事。”徐夢輝笑笑,轉身進了門。</br> 目送他背影,甄明珠和李成功對視一眼,均是長松一口氣。</br> *</br> “現在怎么辦?”坐上車,李成功開口問。</br> 甄明珠阿嚏一聲,先給自己扯了張紙巾,按住了鼻頭。</br> “感冒了?”李成功又問。</br> “有點。”話音落地,甄明珠抬手扶扶額頭,暈乎乎地說,“我們去秦家看一下吧?”</br> 李成功看著她的樣子,猶豫說:“遠哥應該沒事,要不先給你看看?”</br> “不要緊。”</br> “那行吧。”李成功也很擔心秦遠,直接吩咐前面的司機,“去秦家。”</br> 司機一愣,回頭說:“太太有囑咐,秦家那邊不去好一些。”</br> “我們就在門口看看,不進去還不行嗎?!”</br> 司機:“……”</br> 幾分鐘后,他認命地將車子開上正路。</br> 這一路上,甄明珠和李成功均是冷靜了許多,開始設想這件事的所有可能。</br> 最好的結果是:方冬理虧,事情私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br> 最壞的結果是:三家互不相讓,那結果就難說了。</br> “也不知道那孫子什么個情況!”</br> 討論了一通都沒得出個結論,李成功突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抑郁道。</br> 他們不知道方冬的情況,設想再多的可能性,那也白搭。方冬若性命堪憂了,那傳說中的方半城,能善罷甘休嗎?</br> 方冬受傷越輕,這件事越好解決。</br> 想到徐夢澤還躺在重癥監護室,兩個人突然又沉悶下來。</br> 很快,司機將車子開到了省委大院。</br> 安西省這幾年發展很快,安城作為省會城市,變化更是日新月異。新落成不久的省委大院外圍整個用鐵柵欄圍著,門口也有警衛盤查,進出都有嚴格限制。</br> 甄明珠和李成功下了車,遠遠看著全副武裝的警衛,一籌莫展。</br> 別說去秦家了,就這一道門,他們都進不去。</br> ------題外話------</br> *</br> 接下來幾天都是高潮,穩住啊小可愛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