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著,甄明馨下了車。</br> 這個點的出租車并不好坐,她在停車場出口處的馬路邊等了半個多小時,都沒坐上車。最后只得跟普通上班族一起擠地鐵,灰頭土臉地回到了家。</br> 沙發上,楊嵐仰躺著,正在欣賞自己新做的指甲。</br> 廚房里的鐘點工在做飯,水流嘩嘩地響。</br> “回來了?”</br> 楊嵐問話的聲音,又懶又媚。</br> 甄明馨都不得不承認,自從離開安城到了云京,楊嵐的確就像進了大海的魚。她在做美容打麻將的時候認識了那么一群朋友,整個人放開之后,天天都容光煥發。</br> 收回目光,甄明馨“嗯”了一聲。</br> 楊嵐拿手拍拍她腿邊的沙發,難得溫柔地說:“過來坐。”</br> 甄明馨坐了過去。</br> 楊嵐便雙手交疊擱在腿面上,問她:“都沒問你,最近和程硯寧怎么樣了?”</br> “他中午找我要那個藥。”</br> 甄明馨說。</br> 楊嵐是曉得這藥效的,聞言并不意外,卻沒有爽快地將東西給她,而是想了想,又隨口問了一句:“前幾次吃了藥,都是和你做的?”</br> 甄明珠攥緊了指尖,“嗯。”</br> “那你明天和他提一下訂婚的事情。”</br> “什么?”</br> “訂婚啊。”楊嵐一臉笑意地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白癡,“好端端養他這么些天,我是燒得慌嗎?你明天就告訴他,這個藥不給外人賣了。要是他不和你訂婚,以后千金也難求。”</br> 足有好一會兒,甄明馨的腦子里是空的。</br> 她覺得楊嵐的聲音好像一條毒蛇,直往她耳朵里鉆。</br> 是她有問題還是自己有問題?</br> 她是不是當了二十年的闊太太,將腦子給當傻了?</br> 吸毒是多么惡劣的事情,她用輕飄飄一個“藥”字就給概括了。她為什么單純地以為,程硯寧染上這個東西就會任她要求,乖乖地受她擺布,跟自己訂婚?</br> 她了解程硯寧嗎?</br>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br> 自己多可笑,一直按著她的想法,讓人生糟糕成這樣!</br> 她倒是想躋身上流圈,可她怎么不想想,就她這么一個行賄犯的前老婆,屁本事沒有整天就知道命令人指手畫腳尋歡享樂,拿什么躋身上流圈?</br> 更像一個笑話!</br> 還有自己,行賄犯的女兒,普通一本普通專業,拿什么和人家交朋友?!</br> 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小丑。</br> 甄明珠多好命啊,有蘇璇那么一個媽。哪怕她媽都死了多年,她在云京還能被她媽媽以前的好朋友照顧,韓家雖然算不上權勢滔天,卻也坐擁了金山銀山。</br> 反觀楊嵐呢,她什么都沒有,只會讓她這個女兒去爭去搶去下藥!</br> 程硯寧那么鐵石心腸,他肯定知道馮寬喝了藥,肯定在看她的時候便猜到了他們謀劃的事情。可他無動于衷,他冷眼旁觀,他任由自己被馮寬在洗手間里欺辱強暴。</br> 她落到這種境地,都是因為這個媽,她害的!</br> 從小到大所有怨恨在心里無聲爆發,甄明馨能感覺到,她指尖戳在手心皮肉上的疼。</br> 馮寬吸毒纏上她,楊嵐也吸毒,她養的男人也吸毒,那是能讓人家破人亡的東西啊。楊嵐卻不自知,還過著這種醉生夢死的日子,做著支配掌控程硯寧的美夢。</br> 甄明馨的腦袋險些爆炸,她拼命地將那一種暈眩的感覺壓了下去,定定神,笑著喚:“媽。”</br> 楊嵐看向她,“說。”</br> “我想住外面去。”</br> 楊嵐愣了一下,狐疑地看著她。</br> 甄明馨抿住唇,聲音輕而猶豫,“公司距離這邊有點遠,每天上下班不太方便。這兩年房價越來越貴了,我覺得你要不先給我買一套?程硯寧那個背景,我們要訂婚的話,我總不可能什么都沒有吧?”</br> 一番話聽完,楊嵐沉思了起來。</br> 似乎有點道理。</br> 不過,沒等她想好,鐘點工做好了晚飯過來叫人。</br> 母女倆一起吃飯,飯桌上的時候,楊嵐同意了買房的事,說是就當投資了,改天就去看。</br> 甄明馨放下心來,從她那里拿了點“白雪”,回了自己房間。</br> 楊嵐明顯是沒什么救了。</br> 毒品影響人的精神、身體、情緒甚至思維方式各個方面。她也不曉得楊嵐是什么時候吸上的,反正肯定比馮寬早。這樣一來,她不能再任由她安排自己的生活,最后走入萬劫不復。</br> 她必須先和她脫離關系,第一步便是錢。</br> 協議離婚的時候甄文給她分了不少,可按著楊嵐這幾年的花銷,也不曉得剩下多少。無論怎么樣,她得早點往自己名下攢錢,免得被她敗光了。</br> 洗手間里洗了一個澡出來,甄明馨煩悶的心漸漸地安定了。</br> 吹干頭發,她躺在床上看手機。</br> 馮寬給她發了條微信:“答應我的事還有一件呢,是不是忘了?”</br> 怎么可能忘?</br> 甄明馨點開微信群,一邊瀏覽下午剩余的消息,一邊飛快地開始盤算。</br> 她要解決的不光是楊嵐的事情,還有馮寬。</br> 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br> 馮寬就想要甄明珠而已。</br> 偏偏他眼下那個樣子,一出事很可能拖累自己。</br> 甄明馨怔怔地想著,下意識地就想到馮寬最近得寸進尺的樣子,憑什么啊,不就因為他握了自己的把柄嗎?</br> 如果……她留下馮寬辱沒甄明珠的視頻呢?</br> 念及此,甄明馨在手機上敲了一句話回復:“沒忘,明天見面說。”</br> 打發了馮寬,她又點開了微信校友群,想了想,通過群聯絡人,給甄明珠發去了一條好友申請。不過可惜,這條申請甄明珠并未第一時間看見。</br> *</br> 云京大學,校門口。</br> 甄明珠和程硯寧急匆匆地上了輛出租車,抬眸朝司機喊:“市婦幼。”</br> 市婦幼醫院,是距離韓家最近的三甲醫院。</br> 司機拍下空車牌,車子駛上路。</br> 甄明珠一額頭的汗,又喊:“麻煩您快點。”</br> “好的好的知道了。”</br> 司機師傅忙不迭地應了一聲,還下意識看了眼后視鏡。</br> 時至晚上八點,車內光線很暗,女孩的容貌不那么清晰,卻也看得出來,極其出眾美麗。催促完他,那張臉上的神情仍舊顯得焦急萬分。</br> 她這個樣子,自然讓程硯寧心疼不已,柔聲安慰,“人已經去了醫院,別擔心了。”</br> 下午課后,他和甄明珠請兩個宿舍其他人吃了晚飯。</br> 可這晚飯剛吃完,兩個人還沒回到宿舍呢,李嬌便出事了。</br> 她出事的時候人在韓家,正在微信群里用語音聊天,說話的過程中突然“啊”了一聲。甄明珠嚇慘了,打座機回去,保姆說李嬌崴了腳給摔了。</br> 她即將生產,這一摔自然非同小可。</br> 保姆只說已經叫了婦幼醫院救護車,便掛了電話。</br> 甄明珠胡思亂想著,下意識地攥緊了程硯寧的手指,看向他。</br> “別怕沒事的。”</br> 程硯寧將她摟進懷里,輕聲又安慰。</br> 他在身邊,甄明珠稍微能鎮定些,可擔憂的情緒卻無法疏解,整個人很慌。</br> 李嬌已經三十七了,雖然平時身體底子好,可也算是高齡產婦。</br> 她這一路心神不寧地到了醫院,下了車便急匆匆地往急診科跑,途中給韓明暉打電話,才曉得李嬌已經被送到了產科手術室,正在生產了。</br> “韓伯伯!”</br> 一路跑樓梯上五樓,甄明珠一眼看見了等在產房外的韓志新。</br> 李嬌出事的時候韓志新和韓明暉都在外面,也是第一時間趕過來的。襯衫筆挺的男人不復平時沉穩溫和的模樣,也急出了一臉狼狽的汗。</br> “就要生了嗎?”</br> 甄明珠停下喘口氣,還有些不相信地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