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原名不叫阿虎。</br> 這個聽上去便很粗野的名字是方冬根據(jù)他假身份證上“趙虎”的名字來的,他本名楊春,楊柳的楊,春天的天,來源也很簡單,因為他是三月出生的。</br> 他并非軍校生,高考之后老家托了點關(guān)系送去當兵的。</br> 退伍后,通過社會招警進入了公安系統(tǒng),正好遇上這么一個臥底任務(wù),他是新面孔,又是軍人出身,各方面再合適不過,便被想方設(shè)法安插進方家,因為沉默寡言手段狠本領(lǐng)強,漸漸得了方冬重用。</br> 至于他和顧振南,先前好幾年不曾聯(lián)絡(luò),只前不久顧振南剛好從其他老部下那里得知他在方家被端之后,重回警局有些尷尬的現(xiàn)狀,便聯(lián)系他關(guān)心了一下,這之后,就有了今天這出見面。</br> 坐在沙發(fā)上聽顧振南大概地講完,甄明珠猶疑的目光從男人深刻粗獷的面容上收回,“哦”了一聲,低聲問顧振南:“所以他其實不是黑社會?”</br> 聞言,直挺挺地坐在沙發(fā)上的楊春:“……”</br> 顧振南則蹙眉輕斥一聲,道:“沒大沒小,叫叔叔。”</br> 甄明珠:“……”</br> 她鼓著腮幫子,又斜眼瞧了楊春一眼。</br> 身高將近一米九的魁梧漢子,過來的時候穿了一身黑,黑色長褲裹著健碩修長兩條腿,黑色短袖裹著硬邦邦肌肉緊繃的上半身,他皮膚比顧振南還黑一些,是那種看上去非常man的古銅色,臉上一道刀疤以前看著挺可怖,現(xiàn)在瞧著,倒好像榮譽勛章。人顯老,年齡卻肯定不超過四十歲……</br> 眼見她打量,邊上顧振南的臉色嚴肅了一分,一副“怎么不聽話”的意思。</br> 甄明珠只得回轉(zhuǎn)了思緒,乖巧地笑著喚了聲:“楊叔叔好。”</br> 楊春:“……”</br> 他一個三十五還沒結(jié)婚的漢子,這幾年跟在方冬后面也算見識了不少千嬌百媚、環(huán)肥燕瘦的女人,基本上可以做到看見方冬左摟右抱都面不改色,這一會,倒是因為小姑娘一句問候不太好意思了。</br> 短暫地沉默過后,男人公事公辦地問了句:“小姐好。”</br> 甄明珠抿了唇,又露出個乖巧笑意。</br> 也就在這時,顧振南才回過味來,突然問了一句:“你們先前怎么會認識?”</br> 聽到這,楊春下意識地瞥了甄明珠一眼,心里一堆疑問。</br> 這姑娘姓甄,先前明明是甄文的女兒,眼下連姓名都沒改,卻莫名其妙地成了他這個一輩子未婚的老領(lǐng)導(dǎo)的女兒,里面的曲折糾葛,估計一兩句話都說不清楚。</br> 不過,他瞅著眼下分外乖巧的小姑娘,腦海里全是她以往那些模樣。</br> 酒吧里,她拎著酒瓶站在桌上叫囂;后來餐廳里遇見,又拿噴霧沖著方冬眼睛里一通掃射;再后來,方冬跟她打完電話,挑著眼尾笑得一臉淫邪,隨后就招了女人進去伺候……</br> 自家這閨女是個能惹事的主兒,也不曉得老領(lǐng)導(dǎo)心中有沒有數(shù)。</br> “哦,就以前朋友過生日的時候,我們在會所里唱歌,見到他跟著方家十三少來著,我朋友說的,方家盤踞安城多年,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生意。”</br> 須臾,他聽見甄明珠如此解釋。</br> 顧振南不疑有他,“哦”了一聲,話鋒一轉(zhuǎn)又說了讓她晚上住家的事情。</br> 相比于請保鏢,這件事更讓甄明珠大為震驚,幾乎在顧振南說完的第一瞬間,她便條件反射地道:“這個就不用了吧,多不方便呀。”</br> 顧振南一臉嚴肅:“你現(xiàn)在拍了電視又拍了電影,已經(jīng)是公眾人物了,還怎么住校?學(xué)校里大家在一起過集體生活,你的隱私各方面都得不到很好的保護,意外防不勝防。”</br> 甄明珠:“……”</br> “就這樣吧。”</br> 顧振南說:“這邊距離學(xué)校有些遠,以后在你上學(xué)的時候我們也不必住這邊。新房那邊我已經(jīng)讓人收拾好了,等天一晴我們很快就能搬過去,那邊距離你們學(xué)校也近些。”</br> “……啊?”</br> 好半晌,甄明珠憋出一個字。</br> 七月初的時候,顧振南已經(jīng)看房了。后來也在她跟前說了幾次。可她哪能想到,這人效率這么快,眼下雖然用著一副商量的口吻,說出來的話卻完全是不容置喙,毫無轉(zhuǎn)圜余地的。</br> 甄明珠定定神,勉強地笑著問:“那這邊就不住了嗎?新房不都得晾個一年半載?”</br> “這邊再說。”</br> 顧振南笑了一下,道:“精裝現(xiàn)房,家具早都送過去了。”</br> 甄明珠:“……”</br> 對此,她徹底無話可說了。</br> 本來在感冒,大腦因此亂糟糟,楊春在邊上,她也沒辦法開口反駁顧振南的決定,因而只得先勉強應(yīng)下,幾分鐘后以身體不舒服要休息為由,上樓去了。</br> 微信對話框里消息多得要爆炸,她也沒有心情去理,到了房間后,撥通了程硯寧的電話。</br> 程硯寧這一上午也被各種消息打擾的夠嗆,電話一接通倦倦地“喂”了一聲。</br> 耳聽他聲音不對勁,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先問:“你怎么了?”</br> “沒事。”</br> 程硯寧笑笑道,“上午事情有點多,你感冒怎么樣了?”</br> “好一點兒了。”</br> 甄明珠握著手機撲到了床上。</br> 程硯寧敏感地察覺她情緒上的郁悶,微微頓了一下,笑問:“遇到什么事兒了?”</br> “我爸給我找了個保鏢,是以前跟著方冬的那個阿虎。”</br> 程硯寧:“……”</br> 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甄明珠便繼續(xù)道:“不過我爸說阿虎是他以前的老部下,退伍轉(zhuǎn)業(yè)當了警察被安插在方冬身邊當臥底的。哎不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那啥,我爸說讓我以后晚上住家里。”</br> 好一會兒,程硯寧問:“你同意了?”</br> “我們?nèi)齻€在樓下,他當著別人的面說,我就不好意思反駁呀,暫時應(yīng)了下來。”</br> “……嗯。”</br> 程硯寧應(yīng)了一聲,語調(diào)辨不出明顯情緒。</br> 甄明珠也陪著他安靜的一小會,輕聲試探著問:“生氣了呀?”</br> “沒。”</br> 程硯寧笑笑,道,“本來也有事情給你說。”</br> “誒?”</br> “保研名單出來了,明天應(yīng)該會在學(xué)校里公示。要是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月底我會去建筑設(shè)計院那邊實習半年多,這期間能在學(xué)校待的時間也挺少。”</br> 這消息,倒出乎甄明珠意料。</br> 她想了想,有些暈乎乎地問出一句閑話,“薛飛呢,保送了嗎?”</br> “沒,有李靜晨。”</br> 甄明珠“哦”一聲,一時間不曉得說什么了。</br> 京大每年的保研率其實挺高。可這些尖子生都是各大重點高中層層選拔上來的,各個都曾經(jīng)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薛飛在一中的時候一直都在一班,可進了京大建筑系,專業(yè)名次不那么靠前。</br> 甄明珠也不曉得她怎么就胡亂地在想這些,總歸突然覺得,心里有那么一絲感傷。</br> 程硯寧要踏入社會了,她應(yīng)該高興,卻覺得難受。</br> “想什么呢?”</br> 那頭傳來他低柔的聲音。</br> “不知道。”</br> 甄明珠扁嘴笑笑,很老實地告訴他,“心情很奇怪,有一種想抓住什么,卻好像抓不住了的感覺。”</br> “上午我也想過住哪的問題。”</br> 程硯寧的情緒也有些莫名,可能每一個學(xué)生第一次深切地感覺到自己要開始漸漸脫離校園的時候,總會產(chǎn)生這樣一種微微期待又難以割舍的心情,他語調(diào)低緩,說的很慢,“設(shè)計院實習的話可能會比較忙,學(xué)校里住起來不是那么方便了。你要是準備回家住的話,我大抵也暫時不住宿舍了。”</br> “聽我爸的意思,也不預(yù)備住軍區(qū)這邊,要搬新房,說是在翡翠園。”</br> “翡翠園?”</br> 程硯寧的聲音,微微訝異。</br> 甄明珠“嗯”了一聲,“翡翠園四期吧,他買了9號別墅。”</br> 翡翠園,萬氏旗下產(chǎn)業(yè),總共四期,一二期是精裝超高層,三期是聯(lián)排花園洋房,四期是十六套獨棟別墅,每一棟占地面積上千平米,青山綠水環(huán)繞,生態(tài)宜居。顧氏旗下產(chǎn)業(yè)眾多,顧振南在集團里也有不少股份,可再三思慮之后,他仍是看上了翡翠園這一棟。</br> 一來,翡翠園借鑒森林公園設(shè)計理念,園區(qū)里綠化覆蓋面積排國內(nèi)各大住宅區(qū)之最,人工湖面積逾五千平,種植奇花異草上百種,放養(yǎng)不少飛禽之外,人工湖中還飼養(yǎng)上萬條名貴魚類,生態(tài)與自然的主題,讓它在云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顯得獨一無二,得天獨厚;二來,翡翠園位于云京四環(huán)之內(nèi),地段極優(yōu)、交通便利,鬧中取靜的特色令它備受矚目,有“云京桃源”之稱,可見風光優(yōu)美令人向往;三來,萬氏一張金字招牌撐著,基礎(chǔ)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安全保障自不必說。</br> 程硯寧不曉得是在他說了之后,萬隨遇給他留了心,亦或者更早,總歸,在萬家談?wù)摿嘶橐龃蛩愕母羧眨f隨遇讓他看了十二號別墅和十六號別墅,他選了十六,環(huán)境幽深,庭院外種植著大片藤本薔薇,效果圖夢幻至極,好像美麗的城堡。</br> 思緒收攏,他暫時沒說這個消息,只道:“住那邊不錯。”</br> ------題外話------</br> *</br> 不得不道歉一句,阿錦有點撐不住了。</br> 爆更完到現(xiàn)在作息都沒調(diào)整過來,人一直是飄忽忽的,中午寫到半夜,就寫了這么一章,看見電腦有一種想吐的感覺。(*/ω\*)</br> 今天是精品最后一天,我爭取萬更,但是無法保證接下來的更新時間,大家要不睡覺前再來。</br> 我先休息半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