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片狼藉，信徒的尸體安靜躺在地上，癱軟成一團的肉塊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一絲黑霧沿著未眠的側(cè)臉滑過，輕緩涌動的霧氣像在溫柔地撫『摸』，然而這動作越是溫柔，配上眼前的景象就越是詭異。
    未眠站在原地沒有動，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讓他感到一陣眩暈。
    過了片刻，他感到腰間一松，身后的黑霧不見了，不知去了哪里。
    最后，獨自離開的未眠回到石洞，坐在里面抱著膝蓋。
    外面太陽很大，石洞里空氣不太流通，在陽光的直『射』下越來越悶熱。
    未眠擦了擦額角沁出來的細汗，轉(zhuǎn)而把帽子壓得更緊。
    他腦子里很『亂』，不斷回想起樹林里發(fā)生的一幕。
    藤蔓被扯斷，黑霧的確是從藤蔓斷裂的傷口處出現(xiàn)的，未眠看得清清楚楚，絕對沒有錯。
    更奇怪的是，那只信徒徹底死亡后，渾身骨骼被碾碎癱成一團的模樣，與他在樹林邊緣發(fā)現(xiàn)的怪物尸堆非常相似。
    可是未眠親眼見到，是蜘蛛拖著尸體丟到那里的，他還曾因此覺得蜘蛛是只非常可怕的怪物。
    未眠越想越頭疼，把臉埋進膝蓋。
    而且那團黑霧，不正是曾經(jīng)想要殺死自己的怪物嗎……未眠當初從灌木叢里驚醒，夢里與醒來后身邊圍繞著的也是這種黑『色』的霧氣。
    可是黑霧又為什么會和藤蔓聯(lián)系到一起，藤蔓究竟已經(jīng)死亡，還是……
    未眠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一個可怕的猜想，藤蔓就是黑霧。
    一直都是，或者……或者是從今早開始的，早上藤蔓回來時，他的確發(fā)現(xiàn)幾日不見它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但當時并未太在意。
    可它今，還像以前那樣給自己送了花。
    還有他曾經(jīng)覺得奇怪的地方，藤蔓的葉子總是萎靡不振，莖干一比一泛黃干裂，像在緩慢地枯萎。
    那朵白『色』的花還躺在石洞的角落，未眠扭頭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撿起來丟出洞口。
    然而剛丟出去沒多久，他又有點后悔。
    萬一是他猜錯了呢，而且……即使藤蔓一直是偽裝在他身邊的黑霧，以前那些送給他的食物和花，都是真實存在的。
    未眠想了想，又打算把花撿回來。
    他剛剛伸出手扒開草叢，就看見一根藤蔓從外面游了進來。
    未眠臉『色』一僵，下意識收回手。
    他親眼看見藤蔓在信徒的爪下斷成兩截，而眼前的藤蔓又和今早不太一樣了，莖干明顯更粗更短一些。
    它游走盤旋的方式未眠無比熟悉，包括喜歡像蛇一樣抬起來的尾部，探過來蹭一蹭未眠的手背。
    未眠往后縮了一下，他背靠著石壁躲不開，藤蔓熟練地纏上他的手腕。
    它沒有死，而是換了另一個軀殼回來了。
    雖然剛才未眠還想把丟掉的花撿回來，但在這時候見到重新歸來的藤蔓，心里還是不免有些怯意。
    信徒凄厲的慘叫仿佛還在耳邊，它會不會哪不高興了，也直接把自己給弄死……
    未眠呆坐了一會兒，硬著頭皮開口：“你……剛剛，是不是……”
    藤蔓聽見他話，動了動身體，尾部松開未眠的手，抬起來蹭了蹭他的側(cè)臉，像在安撫他。
    他以為，未眠還在害怕那個突然闖進樹林，變異成信徒的人類。
    黑霧從未想過在未眠面前隱藏自己，不論是哪種形態(tài)，而他附身藤蔓，只是因為未眠喜歡藤蔓，并且會主動親近。
    他喜歡什么，就給他什么。
    那些送給未眠的魚、野果和花也是如此，只不過未眠沒有接受魚，所以沒有第二次。
    臉上傳來微微的癢意，未眠抬起頭不由得屏住呼吸，心里既糾結(jié)又別扭。
    藤蔓不會話，黑霧在從前更是讓未眠防備的存在，還有碰見過好幾次的蜘蛛。它們一切的意圖與動機都要靠未眠自己猜測，這讓他感到十分無助與茫然。
    而曾經(jīng)他認為藤蔓和自己有相似之處的念頭，也隱隱開始破裂。
    藤蔓還在蹭著未眠的臉頰，石洞里越來越熱，未眠聲開口：“我……有點熱，想擦擦臉。”
    他不敢直接讓藤蔓走開，而他每次洗漱擦臉的時候，藤蔓都會從他身上下來，不妨礙他。
    果然他完這句話，藤蔓留戀地蹭蹭他的唇角，松開他滑落在地，并鉆出了洞口。
    未眠不知道它要去哪里，扒開草叢一看，藤蔓已經(jīng)不知去向。
    他稍稍松了口氣，身上出了些汗也的確有些不舒服，于是拿出『毛』巾和裝滿水的樹樁，簡單擦一擦。
    —
    樹林中，蜘蛛剛剛把信徒的尸體拖走扔掉，折返回來再清理一下周圍的血。
    這條路未眠每都會經(jīng)過，還是最好不要留下太多血腥的痕跡。
    地上還有一個掉落的背包，蜘蛛打開翻了翻，對里面的東西都不感興趣，丟尸體的時候順便把背包仍在了湖邊。
    它心里很忐忑，那個人類進入樹林的時候，它是看見聊，但并沒有阻止。
    因為那是未眠的同類，不是對他有生命威脅的怪物，并且黑霧還在未眠身邊。
    誰知道那個看起來遲鈍疲憊的人類，會突然異變，還剛好被未眠撞見。
    雜草中的血跡濺得到處都是，浸濕了一大片泥土，蜘蛛把繭『揉』成一團擦了一會兒擦不干凈，又心疼自己的繭，干脆從旁邊刨了一些土過來直接蓋住。
    它正賣力刨土，黑霧毫無征兆地降臨。
    蜘蛛立刻拍掉身上的泥土上前迎接，想掏出石板解釋為什么沒有攔住那個人類。
    但黑霧雖然有些不悅，卻沒有怪罪和懲罰它的意思。
    他不在的幾里，未眠在蜘蛛的保護下安然無恙，還有他口中提到過的，在湖邊出現(xiàn)的野果子，也一定是蜘蛛為他找來的。
    單憑這兩點，蜘蛛做得很好，不必過分憂慮。
    蜘蛛收到黑霧的指令與肯定，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兩對軟肢，它摘來的果子未眠收下了，它也很開心。
    趁黑霧還沒有離開，蜘蛛打開腹部拉鏈翻找，又像上次那樣遞上幾張貼滿字的紙。
    它這幾特意研究了一些新的東西，想要獻給黑霧。
    紙上是它收集到的大部分人類喜歡的食物，并且盡量做了一些分類，比如嘗起來的口涪味道等等。
    人類是一種非常復(fù)雜且多樣『性』的生物，他們通常需要更多選擇，單一的物品無法令他們徹底滿足。
    也就是，未眠只吃野果子，實在太委屈他了。
    紙上的字貼得整整齊齊，霧氣在紙張上滑過，黑霧粗略看過一眼，讓蜘蛛來辦這件事，并且它以后不需要再費心費力為他尋找補充力量的怪物。
    他已不是剛解開壓制時的狀態(tài)，自行外出捕獵要快得多。
    蜘蛛頓感肩負重任，仔細把紙張收了起來。
    —
    未眠在石洞附近待了一下午，藤蔓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在樹林里目睹一切的沖擊慢慢緩了過來，未眠拿出昨帶回來的那一大包果子，擺在太陽最大的地方曬一曬。
    他中午沒有去吊床睡午覺，緊張的情緒一旦放松下來，困意就開始上涌。
    未眠坐在樹蔭下，歪頭靠著樹干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睡了一會兒。
    大概因為心里還想著事，他沒有睡多久，『迷』『迷』糊糊間睜開眼時，看見曬著果子的草叢間，一個的身影正抱著一顆果子猛浚
    枯枝狀的身體，和螳螂非常相似的模樣，是上次在湖邊見到的那只怪物。
    未眠一下子清醒了，不遠處的怪物還在埋頭苦吃，沒有注意到未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
    這只怪物巴掌高，腦袋只有手指粗細，前肢抱著果子啃了半，果子表皮終于陷下去一塊。
    它的身體只比腦袋粗一點點，食量卻不，未眠就這么看著它把一整顆果子吃完。
    怪物抖了抖身軀，扯下一片葉子擦擦臉，一扭頭對上未眠的雙眼。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未眠慌忙閉上眼裝睡。
    片刻后，草叢里發(fā)出一點微弱的響聲，他重新睜開眼，發(fā)現(xiàn)那只怪物竟然沒有像上次那樣逃走，反而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歪著頭打量他。
    太陽漸漸落山，陽光轉(zhuǎn)眼間消失，未眠與草叢里的怪物大眼瞪眼，誰都沒有動。
    荒蕪區(qū)內(nèi)的怪物數(shù)不勝數(shù)，無論碰上哪一種都不能輕敵，但眼前這個……不僅這么，還吃素，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的殺傷力吧？
    未眠雖這么想著，卻也沒有徹底卸下防備，畢竟他曾經(jīng)以為藤蔓也只是個弱且奇特的生物。
    僵持了一會兒，怪物又往前邁了一步，似乎想繼續(xù)靠近未眠。
    這時候另一側(cè)的雜草叢動了動，一截藤蔓探了出來。
    是藤蔓回來了。
    它當然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枯枝蟲的存在，并且這只怪物還和未眠離得那么近。
    在附身藤蔓軀殼的限制下，黑霧對其他怪物的威壓大打折扣，但不悅與殺意依舊十分得強烈與可怕。
    枯枝蟲立刻尖叫起來，飛快竄到未眠身后。
    未眠也是一驚，扭頭看見剛才跟他對視了半不敢動的怪物，此時正攥著他的一截袖口瑟瑟發(fā)抖。
    它害怕的自然是藤蔓，這明顯帶有求助意味的行為，讓未眠下意識將它護在身后。
    藤蔓游過來的動作微頓，似乎沒料到會發(fā)生這一幕。
    在藤蔓猶豫的空檔，枯枝蟲趕緊趁機溜走，未眠再低頭時它已經(jīng)不在了。
    他看著緩緩游過來的藤蔓，心里有些莫名的緊張，解釋道：“它只是餓了，來這里吃了一個果子。”
    一個果子而已，他還有很多存貨。
    藤蔓默默靠近，未眠突然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去收果子。”
    他匆匆走到曬野果的草叢旁邊，拾起樹葉把果子重新放好。
    藤蔓停在原地，微抬起來的尾部跟隨著未眠的身影移動方向，像在看著他。
    黑霧十分敏銳，他察覺到未眠的情緒有異。
    是因為剛才那只蟲子？黑霧才按下去的殺意再次升起，但枯枝蟲早就逃得遠遠的了。
    未眠埋頭撿果子，很快藤蔓爬了過來，幫忙卷起地上的果子放到一旁的葉子上。
    一起收完果子，未眠弱弱地了聲“謝謝”，獨自抱起來存放到原來的位置。
    未眠的心情很復(fù)雜，藤蔓依舊和以前一樣，一切的行為都表『露』著對他的示好與善意。
    可再一想到，它就是曾經(jīng)給自己留下過壞印象的黑霧，這反差結(jié)合到一起，讓未眠一時無法從容應(yīng)對。
    而未眠在基地的十九年里安靜孤僻，幾乎不與人交流，尤其是在頭頂長出黑山羊角后，更是極力減少在他人面前的存在福
    哪怕對方是人類，碰上這類事情未眠也會不知所措，更別提眼前的是一個不會話的怪物。
    別扭的情緒持續(xù)到了夜里，藤蔓照例纏上未眠的手腕，和他一起睡覺。
    以往未眠很親近藤蔓，總是會把手抬起來放在臉側(cè)的位置，這一次卻放了下來。
    藤蔓對此不滿，重新爬到側(cè)躺著的未眠眼前，用尾部蹭他的臉。
    未眠微微偏過頭，沒能完全躲開，他帽檐下的雙眼心翼翼看著藤蔓：“……睡吧？”
    他可以把當初差點在夢中窒息而死的事情暫時忘掉，或者不去深究緣由，反正他自從進了這片樹林，遇到的怪事就沒斷過。
    藤蔓置若罔聞，一直蹭到未眠臉上那一塊皮膚泛起淡淡的薄紅，才收回尾部盤成幾圈安靜下來。
    未眠松了口氣，閉上眼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太多，漸漸陷入熟睡。
    然后，他又做夢了。
    不再是令他產(chǎn)生安全感的石洞，而是昏暗不清的虛空與四處涌動的黑『色』霧氣，未眠頓時慌了神。
    他感覺到身后有人，轉(zhuǎn)身時被緊緊抱住，力道勒得他喘不過氣。
    未眠幾乎是瞬間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試圖掙脫禁錮。
    但當他抬起頭，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未眠掙扎的動作停住，愣道：“是你？”
    是前兩次他夢里出現(xiàn)過的人，不同于黑霧總是模糊不清的身影，這人長著一張清晰且好看的臉，曾為他治療腿上的傷，還給他送過一朵花。
    進入夢境之后，一些被未眠遺忘了記憶慢慢浮現(xiàn)，逐漸取代剛才的不安與慌『亂』。
    見到未眠不再掙扎抗拒，黑霧滿眼的郁結(jié)之氣稍有消散。
    他因為下午以及晚上臨睡前，感受到未眠對他隱約的排斥而不快，卻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是不喜歡藤蔓了嗎？他喜歡今那只蟲子？
    黑霧暗紅的雙眼微垂，目光沉沉地看向未眠。
    未眠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覺得他好像有點不高興。
    他抬起手，想碰一碰黑霧的側(cè)臉，半路卻又縮了回去。
    未眠望著他，問道：“你怎么了？”
    黑霧沒有回答，未眠縮回去的手又被他抓了起來，握在手里或輕或重地捏著他的指尖。
    未眠看著兩人相連的手，臉頰慢慢爬上紅暈。
    他不自覺地想要靠近眼前的人，又因為沒有類似的經(jīng)驗而遲疑，過了半晌抬起頭，表情因為緊張而有些嚴肅：“不要不開心。”
    這句話極大地取悅了黑霧，他沉默一瞬，將未眠拉進懷里，另一只手輕輕捏住他的后頸，指尖在衣領(lǐng)下?lián)徇^，碰到一截光滑的背部。
    黑霧回道：“好。”
    他話間湊得極近，吐息擦過耳垂，似乎還有一點柔軟的觸感碰了一下。
    未眠的臉更紅了，他悄悄扭頭，看了看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再次問了一遍最初的問題：“你到底是誰呢？”
    話音剛落，四周徒然出現(xiàn)無數(shù)翻涌的黑『色』霧氣，填滿未眠視線內(nèi)的所有空隙，唯獨在兩人周身空出一圈沒有靠近。
    夢境中的未眠雖然不夠清醒，早已把絕大部分記憶忘在了腦后，卻還下意識地不想接觸到這股霧氣，同時在他的認知里，眼前的人是安全且可以親近的。
    他有些不安，往黑霧懷里縮了縮。
    這些越來越興奮、無聲沸騰的霧氣，仿佛正是在回答著他的問題，又像因為他意圖窺探不該知曉的答案，憤怒地想要將他撕碎和吞噬。
    未眠默默把臉埋得更低，只『露』出一雙帽檐下的眼睛怯怯地望著四周。
    黑霧安撫一般，用掌心輕柔順著他的脊背：“你會知道的。”
    這個夢十分短暫，預(yù)感到夢境即將結(jié)束時，未眠眼中流『露』出不舍。
    他很難形容自己的情緒，只是問：“我明還能再見到你嗎？”
    ——當然可以。
    黑霧抱著未眠，手臂隔著寬大的外套圈住他纖細的腰，應(yīng)道：“嗯。”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未眠意識開始模糊。
    很快，他睜開雙眼，看見身側(cè)熟悉的石壁。
    一旦醒來，夢里許多細節(jié)又遺失了大半，但這一次夢中饒臉變得更加清晰了些。
    不僅如此，他還記得自己想要親近那個饒念頭，和最后還能再見的約定。
    未眠仔細回憶了兩遍，確認自己沒記錯。
    其實他在臨睡前，還有些擔心黑霧會不會進入他的夢境，雖然以前和藤蔓一起待在石洞里的時候沒發(fā)生過這種情況，但現(xiàn)在他知道了藤蔓就是黑霧，心里總?cè)滩蛔耄Y(jié)果并沒櫻
    好像……是沒有出現(xiàn)過。
    未眠轉(zhuǎn)過頭，正好看見藤蔓挨過來蹭他的臉。
    他沒有動，卻在藤蔓想要纏上手腕的時候先一步爬了起來，一邊道：“今起晚了……我去把果子拿出來曬。”
    藤蔓的動作凝滯，在原地安靜停留了一會兒，才慢吞吞跟著出去。
    —
    昨打回來的水用來擦身，早就用完了，未眠還得去一趟湖邊。
    從這里直接過去，最近的一條路會經(jīng)過信徒死亡的地方，他想特意避開，但怕在林子里走丟浪費時間，沒有繞太遠。
    靠近那一側(cè)時，未眠忍不住遠遠望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信徒的尸體好像不見了。
    他低頭看向手腕上纏著不動的藤蔓，想起那次看見拖著尸體丟到樹林外的蜘蛛。
    未眠猶豫了一下，收起好奇心繼續(xù)往前，來到湖邊看見了隨意丟在草叢里的背包。
    一開始他還以為又有人類進了樹林，走進發(fā)現(xiàn)背包上沾了不少血跡，附近也沒有任何人影。
    未眠仔細回憶，想起昨變異成信徒的那個人，背上是背著什么東西的，后來的事情發(fā)生得太快，他根本無暇顧及別的。
    現(xiàn)在那人已經(jīng)死了，背包里如果有用得上的東西，自己倒是可以收起來。
    未眠在心里默念了一聲謝謝，蹲下來打開背包。
    藤蔓見狀松開他的手腕垂落地面，在一旁等待。
    背包里的東西不多，有一套深『色』的干凈衣服看起來還挺新，還有兩個罐子里裝著慢慢的肉干，未眠打開聞了聞，吃了一塊最的。
    肉干很硬，味道也不怎么樣，但卻是未眠這段時間以來唯一嘗到的肉味了。
    他很想再吃一塊，又舍不得，重新蓋好罐子如獲珍寶般放進口袋。
    剩下的是一塊刻有字跡的金屬牌，和一張地圖。
    金屬牌上刻的是一個名字，下方還有兩行字，分別是“異能：火系”和“基地：長川”。
    這種金屬牌，未眠在席城見過類似的，是新人類獨有的東西。
    他們外出時若遇上危險沒有回來，牌子被其他人找到一是能確認身份，二是如果沒有找到，這牌子就當是一個簡易的墓碑，與尸骨一起埋在某處。
    未眠翻看手里的牌子，心里感到疑『惑』。
    其他基地的新人類有這類身份牌很正常，可是這個牌子，是昨那個饒？
    他如果是新人類，又怎么會變異成信徒。
    未眠想不通，暫時把牌子收了起來。
    最后是那張地圖，圖紙是一種布料，上面畫得滿滿當當，夾雜不少地名，正中央有個單獨放大的圖標，寫著“伊甸園”三個字。
    未眠看著那個圖標，臉上的神『色』又是一愣。
    他皺著眉看了許久，突然解開外套的幾顆扣子，將內(nèi)里穿的衣服拉上去一點，『露』出肚臍上方的一個胎記。
    胎記看起來像一只正往下俯沖的鳥，口中銜著一個圓形的東西。
    而這個胎記，和地圖上的圖標幾乎一模一樣。
    未眠既不解又『迷』茫，這是巧合嗎？
    皮膚上的圖案邊緣線條十分清晰流暢，其實一點都不像胎記，反而像后來印上去的，但這印記自未眠記事起就存在，他從來沒有聽母親提起過，所以也不怎么在意。
    藤蔓游了過來，蹭蹭未眠腰間『露』在外面的皮膚，未眠心不在焉，推開它拉下衣服。
    這張地圖，未眠也單獨收了起來，僅剩的一個空背包未眠還舍不得扔，于是放進湖中和水草綁在一起，泡一泡上面的血跡和血腥味。
    那套衣服未眠舉起來看了一下，對他來稍微有一點大，但也能穿。
    他想把身上的衣服換掉，趁現(xiàn)在太陽大，換下來的衣服馬上可以洗完曬一曬。
    只不過有藤蔓在身邊，未眠有點不自在。
    他抱著衣服，對藤蔓：“你在這里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藤蔓安靜匐在岸邊的草叢中，沒有任何表示，未眠獨自走到樹下，見它沒有跟過來。
    他將手里的衣服先掛在樹枝上，開始解外套的扣子。
    這時候，一點輕微的響動從上方傳來。
    未眠抬起頭，看見一只身后長著尾巴的動物，正蹲在樹枝上打量他。
    未眠睜大雙眼，手上的動作停住。
    這是一只灰『色』的松鼠，未眠曾在基地見過這種動物，它們有時候會溜進來偷食物，見到人就跑。
    而眼前的這只不僅沒有跑，還一邊探頭探腦，抽動鼻尖在空氣中嗅一嗅，一對爪子想攀住未眠的帽子。
    帽檐是軟的，未眠怕它抓不穩(wěn)會摔下來，試著向它伸出手。
    松鼠一點都不怕未眠，從樹枝跳到未眠張開的掌心。
    它低頭啃了啃未眠的袖口，發(fā)現(xiàn)不能吃，又重新回到了樹上，穿梭林間很快跑遠。
    未眠望著松鼠離開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脫下外套。
    而這一幕，都被岸邊的藤蔓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