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地下室的門打開，黑色長衫的中年男人，從黑暗里信步走來，瞇著眼打量少年幾眼，沉聲問：“知道錯了嗎？”
    路云木干裂的唇輕輕蠕動下，仿佛音畫不同步似的，慢半拍響起：“我哪里錯了？”
    保鏢送了一把椅子進來，放在虎哥身后。
    虎哥正好聽聞路云木那話，一腳踹向椅子，椅子砸向路云木，少年似乎連擋都懶得擋，任由那把椅子砸在自己身上。
    椅子的質量極好，砸在路云木身上也沒壞，哐當一聲，倒在地上。
    椅子扶手上，沾了猩紅的液體。
    少年此時才抬手摸一下額頭，黏稠的液體溫熱又血腥，他指尖反復按著傷口，鮮血不受控制往下淌。
    淌過少年眉骨、眼角、下頜，最后滴到衣領上，染成炫目的紅。
    “今天站在上面的應該是你，我什么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違逆我。”
    “你說你要生活在外面，我同意了。”
    “你說你要去學校，我也同意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拿你怎么樣！”虎哥指著路云木，顯然也是氣狠了，“你為什么非要跟我作對！！”
    路云木垂下頭，將手上的血滿不在乎地擦在衣裳上，“你為什么一定要安排我的未來？路云恒那么聽你的話，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虎哥：“那是你哥！”
    “哥？”路云木神情說不出的嘲諷，那一聲像是從鼻子里哼出來的，隨后就再也沒有動靜。
    虎哥強迫自己冷靜，蹲下身子，“你知道，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從小到大，我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你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路云木病態一般反復用手擦著衣裳，“所以你就把我扔在狼窩里？讓我親手殺掉養大的寵物？被人打得遍體鱗傷？”
    少年緩緩抬頭，眼底是麻木的冷，“父親，你可有想過，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虎哥沒有說話。
    整個空間忽然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虎哥起身，冷冰冰丟下一句話：“誰讓你是我兒子。”
    哐！
    門關上帶起的風，拂過少年臉龐，冷得刺骨。
    路云木似乎沒心思動，就那么跪著，看著無數碎片里，逐漸被血色淹沒的人。
    就這么算了吧……
    太累了。
    咔嚓——
    鎖芯輕微的動靜，將房間里的靜默打破。
    “路云木。”
    少女柔軟又焦急的聲音沖散房間里壓抑的氣息，漫天的猩紅里，少女模糊的身影變得清晰起來。
    路云木僵硬地動了動眼珠子，垂在身側的手抬起，想要撫上少女的臉龐。
    然而下一秒，手掌落在少女肩頭，將她用力推了出去。
    靈瓊沒有防備，被推得坐在了地上。
    “走！”路云木指著門口，“滾！”
    靈瓊愣了好幾秒，很快再次過去，捧起少年染血的臉：“路云木，你看清楚，我是誰。”
    路云木臉頰冰冷，像一個將死之人。
    鮮紅的液體將他的唇染得艷麗至極，撕裂的美感驚心動魄。
    “季念楚。”他輕念她的名字，繾倦又溫柔。
    但他的模樣很是駭人，像是一個身體里，嵌進了兩個靈魂。
    靈瓊慶幸崽還沒瘋，起身拉他，“我帶你離開這里。”
    路云木突然拉著她手腕，靈瓊身體被迫彎下，對上少年黑沉無光，卻又顯得格外瘋狂的眸，“你喜歡我嗎？”
    谷“……”雖然情況不太對，但靈瓊還是點頭：“喜歡。”
    少年唇角揚了下，“那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嗎？”
    靈瓊緩緩搖頭，少年唇角一點一點回落，扣著她手腕的力道逐漸用力。
    “我想你跟我一起活著。”靈瓊忍著疼，一字一頓，認真又嚴肅：“我喜歡的是活生生的路云木，我會用所有時間來喜歡你，而不是陪你躺進冷冰冰的墳墓。我想你感受我的存在，我的身體，我的喜歡。”
    少年歪了下頭，目光落在碎裂的鏡片上。
    昏暗的地下室里，鏡片里的人影，宛若索命的厲鬼。
    “你看。”
    靈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你喜歡的人，和你想的不一樣。”
    “所以呢？”靈瓊收回視線，“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展現出來的樣子，你是什么樣，對我來說，有什么區別嗎？你還是你啊。”
    路云木定定地看著她，似乎想從她神情里，辨別出她說的真假。
    靈瓊安靜等了片刻，柔聲問他：“你想跟我回家嗎？”
    路云木垂下頭，好像不想理她了。
    “……”有句臟話一定要說！！
    就在靈瓊罵罵咧咧的時候，少年突然伸出手，“季念楚，當我目標，很慘的。如果你想清楚了，就帶我回家吧。”
    路云木并沒看她，怕從深淵里落下的那束光會被人收回。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手心就被人握住，女孩兒清甜的聲音落在耳畔，“走吧。”
    ……
    ……
    傅宣挺絕望的，他的事情辦完，沒有搞出什么大亂子。結果她可好，把人家主人家的兒子給偷走了。
    傅宣不時往后座看。
    少年倚在窗邊，神情懨懨地望著車窗上劃過的流光。
    臉上的血跡被清理了一些，但依舊殘留了些許，和衣裳上的鮮紅映襯著，有種頹廢的美感。
    傅宣倒是有點意外路云木的身份。
    路云木一直和他一個班，他只和文邵那幾個人來往，他們交集不多。
    而虎哥似乎也有意藏著他，并沒讓他在人前走動。平時在人前活動的是今天剛被宣布成為繼承人的云恒，沒人知道路云木是虎哥的第二個兒子。
    倚著車窗的少年，目光突然和他對上，兩人視線無聲交匯。
    傅宣正想禮貌收回，路云木突然將身體倚向旁邊的靈瓊，在傅宣微訝的目光下，吻上女孩兒的唇。
    “……”
    傅宣收回視線，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在這里花錢受罪。
    他應該在車底！！
    ……
    ……
    靈瓊被那個帶著些許血腥氣的觸碰驚到，瞪圓眸子看他，剛才都不要她抱，怎么突然又主動了？
    瘋了？
    顯然路云木是有點瘋的。
    他咬了靈瓊一下，似乎在懲罰她不回應自己。
    屬于路云木的氣息完全侵占她的世界，讓她連個思考的時間都沒有。路云木瘋狂又繾倦，纏綿悱惻的氣息海水一般包裹她，拉著她一起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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