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立刻上前,恭敬一禮:“是,卑職當(dāng)時正在月光寺內(nèi)?!?lt;/br>
顎青侖微微點頭道:“昨兒慕容參領(lǐng)前往老夫的府里,說是要調(diào)集三十個人出城實戰(zhàn)演練……你知道,我顎青侖雖老了,但是這豹突營還是要效忠圣上的,自然不能隨著老夫一起下棺材。這實戰(zhàn)演兵是好事,老夫簽了軍令……!”</br>
賀慶之點頭道:“老將軍一心為國,慶之欽佩萬分?!?lt;/br>
顎青侖神情肅然起來:“實戰(zhàn)演兵,既然是實戰(zhàn),那總是有風(fēng)險的,只不過……離京不遠的那處小山頭,竟然有黑旗的存在,甚至是黑旗的據(jù)點,這讓老夫很是吃驚?!彼戳速R慶之一眼,淡淡道:“賀尚書,老夫老糊涂了,已經(jīng)記不得許多事情,但是離京如此近的地方卻有敵國暗探,此事當(dāng)真是非同小可,老夫記不得這該是誰來負責(zé)?難道如今我燕國已經(jīng)沒有衙門去關(guān)注這些事情嗎?”</br>
賀慶之神情有些尷尬。</br>
其實這事兒說起來倒是有些糾葛,按照實際情況來說,調(diào)查暗探,那自然是東花廳的事情,甚至說西花廳參與調(diào)查也不為過。</br>
但是奇就奇在,這東花廳或者西花廳職權(quán)極大,卻不是國家衙門,而是皇帝私有的衙門,花廳參與調(diào)查,那自然是無人敢干涉,但是花廳若是不去插手,你卻也不能說花廳不履行職責(zé),反倒是刑部乃是國家的正規(guī)刑事衙門,遍布各州那也都是有刑事專屬機構(gòu),除了負責(zé)處理各類刑事案件,自然也少不得調(diào)查一些異常人物的動向,所以從法理上來說,這探查奸細的職責(zé),刑部是有責(zé)任的。</br>
只是這么多年來,燕國已經(jīng)適應(yīng)由花廳去處理調(diào)查那些敵國暗黑人員,刑部一來是沒那實力與敵國暗黑人員爭斗,二來也是不敢與花廳爭奪權(quán)力,所以這事兒到了如今,刑部已經(jīng)是不管暗黑的事務(wù)。</br>
……</br>
顎青侖行伍出身,年紀(jì)雖大,但是那脾氣卻不是善茬,否則也不可能震住一眾武人,讓每個人都心生敬服之意。</br>
“慕容鶴死了,自然是要查,可是那月光寺里怎么潛伏著黑旗,那也是要查的?!鳖€青侖咳嗽著,他的威嚴(yán)沒有因為他佝僂的身體而有絲毫削減,反而讓這位佝僂的老人更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霸氣,那是幾十年在行伍中浸淫出來發(fā)自骨子里的霸氣:“立了功,就該往兵部報功……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兒夾雜在里面,各衙門的責(zé)任都是要細細查一查……!”</br>
老將軍這話已算是極為直白了,賀慶之聽在耳中,微微皺眉,反倒是韓漠卻有些意外。</br>
顎青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一切順利,該報功就報功,該賞就賞,但是如果這件案子扯出其他風(fēng)波,那么是要追究很多人的責(zé)任,首當(dāng)其沖,刑部沒能查出月光寺有黑旗的責(zé)任必定是要拖出來追究的,也就是說,賀慶之雖然負責(zé)此案,但是這案子突起風(fēng)波,那么賀慶之的責(zé)任也要跟著查究。</br>
顎青侖的這種態(tài)度,對于韓漠來說,顯然是極為有利的。</br>
韓漠不知道顎青侖這位老將軍的心思究竟是如何,雖然他并不畏懼刑部真的查進來,但是如果能夠順利地經(jīng)過此事,那自然也是韓漠愿意看到的。</br>
畢竟沒有誰愿意一些繁瑣的麻煩糾纏著自己。</br>
賀慶之身為賀家家主,當(dāng)然不是非常之人,微笑道:“老將軍說的是,有王法在哪里擱著,咱們刑部就是繞著王法吃飯辦事,自然是竭力去辦,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然也難逃的?!?lt;/br>
他是世家家主,又是六部之一的刑部尚書,內(nèi)閣成員之一,身份自然比顎青侖高出不少,不過這顎青侖是軍方老將,而且還掌控著豹突營,那是實權(quán)人物,所以賀慶之倒是帶著幾分尊敬-----至少在表面上的姿態(tài)保持著尊敬,但是他當(dāng)然不會因為顎青侖三兩句話,就改變自己的初衷,錯過這樣一次覆雨翻云的機會。</br>
……</br>
軍事是政治的延續(xù),到了某一種地位某一種身份,這句話會被理解的更加透徹,而顎青侖的身份,足以讓他很清晰地明白這個道理。</br>
他可以為了皇族的利益為了燕國的利益灑出自己的鮮血,但是他卻不希望看到自己的軍隊成為野心家們進行整治斗爭的利用工具,軍隊可以為國家的政治利益而付出,但是卻不能被政客們玩弄。</br>
這個思想,深植于顎青侖的腦海之中。</br>
慕容鶴請他簽署調(diào)兵令,僅僅三十人的調(diào)兵令,對于慕容鶴來說,那本就是在職權(quán)范圍之內(nèi),他親自前來,顎青侖雖然想不通其中的關(guān)竅,但是能夠讓自己的士兵實戰(zhàn)演練,自然不是什么壞事情的,所以這份看起來很簡單但是卻包藏禍心的軍令被簽發(fā)出去。</br>
顎青侖自然是想不到,慕容鶴需要的這份調(diào)兵令,只是為了調(diào)動韓漠一人而已,沒有調(diào)兵令,慕容鶴或許能調(diào)動豹突營的任何一個人,卻是獨獨調(diào)不動韓漠,所以他才需要這份名正言順的調(diào)兵令,只有這樣,才能調(diào)動韓漠出城。</br>
但是這一次實戰(zhàn)演兵的結(jié)果,卻是慕容鶴與曾慶被殺,顎青侖得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就敏銳地嗅到了其中的危險性。</br>
他并不在乎慕容鶴是如何死去,他在乎的是慕容鶴死后,會有某些勢力借機在豹突營興風(fēng)作浪。</br>
他決不允許豹突營因為一兩個人的死亡而成為政.治斗.爭的一個戰(zhàn)場,即使死去的是豹突營的高級將領(lǐng),他也不允許豹突營因此而有絲毫的波動。所以他帶病連夜入營,就是為了豹突營的平靜,雖然年老體衰,但是他相信,只要有他這把老骨頭在營里坐鎮(zhèn),誰也不敢輕易在豹突營掀起風(fēng)波。</br>
他對賀慶之的警告,當(dāng)然不是為了韓漠,在他心里,韓漠也是豹突營不安定分子之一,對于韓漠和韓漠身后那個韓氏集團,他也是心存大大的戒備之心,不過他不允許豹突營興起波瀾的立場,卻是無形中讓韓漠受益,這自然也是他想不到的。</br>
“那賀尚書就好好徹查吧。”顎青侖咳嗽著,呼吸也微微急促起來,早有人搬來椅子,扶著顎青侖坐下。</br>
“將老夫的藥罐子都拿到營里來?!鳖€青侖坐在椅子上,稍稍歇息片刻,才吩咐跟著自己前來的家丁道:“老夫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營里呆過了……這陣子,老夫就在這里住下……!”</br>
“老爺……!”家丁急了:“你身子骨本就不好,這……這營里豈能養(yǎng)好……!”</br>
顎青侖淡淡道:“還不快去!”</br>
那家丁一臉不忍,但是卻知道顎青侖的脾氣,說出來的話,那是斷無收回之理,嘆了口氣,上馬揚鞭,回去取顎青侖日常生活需要的物品以及養(yǎng)病的藥材。</br>
賀慶之神色淡然,道:“老將軍,您這……嘿嘿,你身子還未養(yǎng)好,這……這是何苦呢?”</br>
顎青侖平靜道:“圣上將豹突營交給老夫,老夫一日沒有下去,就要堅守到最后一日。平日是慕容參領(lǐng)代老夫管理營中大小事務(wù),如今慕容參領(lǐng)既然遇害,老夫自是不能再去享清?!?!”沉聲道:“竇善,洛永水,苗武!”</br>
豹突營三大護軍參領(lǐng)參領(lǐng)立刻上前來,恭敬道:“卑職在!”</br>
“你們各自回隊,約束部下,一切如常,四更出操,六更用餐,但有私下議論此事者,軍棍五十,絕不留情!”顎青侖沉聲道。</br>
“遵令!”三大護軍參領(lǐng)受了軍令,立刻退下回隊。</br>
“肖木!”</br>
“在!”</br>
顎青侖看著眼前的肖木,這是騎兵隊的右護軍尉,問道:“施連云何在?”</br>
“慕容大人說施護軍尉出城辦理軍務(wù),具體去了哪里,卑職并不知曉。”肖木恭敬回道。</br>
顎青侖皺著眉頭,吩咐道:“既然如此,騎兵隊操練暫由你來負責(zé)。另速派人查詢施連云的下落,令他即刻歸隊,不得有誤。”頓了頓,又下令道:“自今日起,除本營將士,沒有圣上的旨意或者本將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營……!”</br>
“卑職遵令!”</br>
韓漠在旁聽見,心中暗想:“施連云還在西花廳躺著呢,沒有個把月是爬不起來,就算被你們找到,那也是無法歸隊的?!?lt;/br>
顎青侖一番命令下來,賀慶之臉上卻有些掛不住了,但卻保持著淡淡的笑容道:“老將軍,我這刑部要是入營辦差……!”</br>
顎青侖已經(jīng)道:“慕容鶴的尸體,你可以帶回刑部,當(dāng)時在場的豹突營將士,你們刑部也可以現(xiàn)在帶回去詢問……是詢問,不是審問,賀尚書乃是刑事高手,我想這樣的事情,很快就能拿出結(jié)果的……!”咳嗽了一陣,才繼續(xù)道:“這次誰立下功勞,都是要論功行賞的,慕容參領(lǐng)力戰(zhàn)黑旗而死,死得其所,我定要向圣上稟明,好好封賞!”</br>
賀慶之淡淡一笑,回身吩咐道:“立刻帶人去月光寺勘查現(xiàn)場……!”走到韓漠面前,微笑道:“韓大人,就勞煩你隨我往刑部去一趟,將當(dāng)時的情況說一說,我也好確定當(dāng)時的情況,分出功勞大小啊。”</br>
韓漠搖頭道:“不是韓漠不肯前往,而是……韓漠有公務(wù)在身,現(xiàn)在只怕去不了!”</br>
賀慶之皺眉道:“公務(wù)?”看了顎青侖一眼,才道:“有顎老將軍在這里主持,韓大人還能有什么公務(wù)?”</br>
韓漠微笑道:“賀大人忘記了。霧水湖那邊……還有事情在等著我。”</br>
賀慶之眉頭皺得更緊。</br>
“賀大人,事情的始末,騎兵隊的韋離韋都統(tǒng)很清楚?!表n漠道:“我想韋都統(tǒng)敘說的比我會更清楚,因為自始至終,韋都統(tǒng)都是跟在慕容大人的身邊。”</br>
賀慶之看了韋離一眼,韋離的手臂已經(jīng)綁著繃帶,他微一沉吟,才道:“韓大人,借一步說話?”</br>
韓漠與賀慶之走到一旁,賀慶之才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道:“韓世侄,其實這件事情很是簡單,我也不想浪費過多的精力在這里。但是你也知道,這件事情扯上了魏國敵寇,我們刑部總是要過問一番的……只讓韋離跟我回刑部,我倒是沒什么說的,只是我擔(dān)心……!”壓低聲音:“若是韋離到時候的口供有所差池,搶了你的功勞,那可有些不妥啊。”</br>
韓漠看了賀慶之一眼,也輕聲道:“賀大人,其實我不去刑部,一來是那邊還有公務(wù),二來嘛……你也知道,我與慕容大人先前有些誤會,這要是進了刑部,只怕那些居心叵測之輩便要猜測我與慕容大人的死有關(guān)……這等不白之冤,我是受不了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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