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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獎勵

    落日的余暉灑進房間, 火燒云的顏色。夕陽的暖意悄悄爬上床榻, 染上酣眠中的眼角眉梢, 像個頑皮的孩子在吹氣, 熱熱的,癢癢的, 打定主意擾人清夢。
    吳笙在一個翻身之后, 悠然醒來,抬眼,便看見對床那張熟睡中的臉。
    徐望朝這邊側(cè)臥,騎著被子, 睡得深而香甜。傍晚的日光將他臉上的輪廓勾勒得更分明,平日的機靈隨性仍在,卻還多了幾分乖巧文靜。
    吳笙躺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心里像一片風平浪靜的大海,蔚藍,開闊,安寧, 踏實。
    不知過了多久……
    “你干嘛呢?”
    徐望醒半天了,睜開眼睛就瞧見吳笙定定看著自己,可看就看吧, 他還神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美事兒,焦距飄忽的眼底深處, 真真切切都是喜悅和歡欣。
    吳笙心里一個激靈,回過神,然面色未動,沉著地與徐望四目相對:“你剛剛說夢話了,我在考慮要不要叫醒你。”
    “夢話?”徐望半信半疑地挑眉,“我說什么了?”
    吳笙面不改色心不跳:“班長,救命……”
    徐望心情復雜地瞇起眼,警惕地審視著陳述者,心里一萬個不愿意相信,可又找不到證據(jù)……
    “班長,我沒你不行。”陳述者又補了第二句。
    徐望舒口氣,在這句完全不是自己風格的“夢話”里,一顆心落了地:“吳笙,你知道什么叫崩人設嗎?”
    班長正陶醉于自己的“劇本”呢,聞言愣住:“嗯?”
    徐望嘆息地看了他一眼:“下次再說瞎話的時候,別用自己口吻編臺詞。”
    清晨五點睡,傍晚五點醒,睡足十二小時的兩個人簡單洗漱完,神清氣爽,總算滿狀態(tài)復活。隔壁沒什么動靜,徐望擔心那倆隊友還沒醒,便先在微信群里發(fā)了條信息——
    旺旺:醒沒?
    只有四人,名為“倒霉孩子”的群里,秒現(xiàn)回復——
    愛錢:沒有。
    茶圣陸羽的小迷弟:醒了。
    徐望哭笑不得,正要回復,有人比他手更快——
    笙哥:老錢,你繼續(xù)睡,我們先去吃飯了。
    隔壁仍是秒回,不過這一次是語音了:“誰睡了?我都穿好衣服了!去哪吃?”
    十分鐘以后,四人在走廊會合,奔赴餐館。
    傍晚的北岳廟村很熱鬧,樓房下面都是玩耍的孩子,各處平房都升起了炊煙,汽車、電瓶車、驢馬車,和平共處地在一條馬路上走,夕陽把它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熙攘,安逸。
    四人這一次走得遠了些,找了一個看起來頗像樣的陜菜館,一走進去,就是撲鼻的紅油香。因為想好好聊聊天,他們便要了個包廂,剛一落座,錢艾便說“這頓我請”,于是等服務員拿來菜單,他理所當然成了點餐主力。
    三下五除二點完菜,服務員離開,包廂里就剩下他們四人,錢艾向后靠進椅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唉,這一晃又晚上了,幸福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啊。”
    他點菜的時候是活力四射的,可這會兒,聲音里又透出一絲無奈和疲憊。
    “我們以后要一直這樣日夜顛倒了嗎?”況金鑫單手拄著臉,歪頭問。
    “應該是。”徐望幾不可聞嘆口氣,拿起水壺,想給隊友們倒熱水。
    況金鑫見狀,連忙說:“等一下。”接著從口袋里摸出一小袋獨立分裝的茶葉,打開后給每個人的杯子里都倒上一些,然后才拿過徐望手里的水壺,給四個杯子里注入水。
    裊裊熱氣自杯口升起,似有若無的清香。
    “綠茶,”況金鑫嘿嘿一笑,“提神解乏。”
    俗話里想夸一個人厲害,總說跟著他有肉吃,但這話放到?jīng)r金鑫身上,“肉”就得改成“茶”。
    徐望和吳笙已經(jīng)習慣了,錢艾卻是第一次見,驚訝道:“你還隨身帶茶葉?”
    況金鑫有點靦腆地撓撓頭:“我們家種茶,我大學也是學這個的。”
    “還有這個專業(yè)?”
    “嗯,茶學。”
    “長見識了,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錢艾點點頭,然后就沒詞了,對于這種未知領域,實在是想沒話找話都不得其法。
    沉吟兩秒,他沖著半開的包廂門外面親切詢問:“服務員?菜好了嗎——”
    他還是在餐飲領域混吧。
    八成是錢艾那一嗓子直接傳到了后廚,很快,服務員就開始上菜,最后竟陸陸續(xù)續(xù)擺滿了整張圓桌。
    徐望看著一大桌子菜,又看看錢艾:“這些……都是你點的?”
    “沒事兒,”錢艾一拍胸脯,“說了我請客,絕對不逃單!”
    徐望心累:“這不是重點,問題是點這么多,咱們能吃完嗎?”
    二十分鐘以后,徐望非常后悔自己幼稚的詢問。
    “好了,biang biang 面已經(jīng)吃完了,接下來吃哪個,我聽你們的!”
    “水盆羊肉?泡饃小炒?花干雞蛋夾饃?”
    “啊,感謝‘老陜在海南’送的火箭,那我就吃水盆羊肉了哈哈——”
    “吸溜——吸溜——”
    “他這個湯特香,特醇,但是又不膩,而且沒有一點羊膻味……”
    一張圓桌,兩方世界。
    自拍桿支著的手機,攝像頭對著能拍到的半桌,是錢艾和桌上一半的菜品,背面拍不到的半桌,是徐望、吳笙、況金鑫和剩下的菜品,兩個半桌菜品完全一樣,也就是錢艾一人吃的分量頂他們?nèi)齻€人的。
    但這不是為了直播硬撐,很明顯錢同學吃得特別幸福快樂,臉上的每一條笑紋里都洋溢著對食物的愛和滿足。
    吃完水盆羊肉,不知道是不是直播間里有粉絲流失,錢艾忽然對著手機特認真地說:“喜歡陜菜的朋友們且看且珍惜吧,估計明天就吃不上這口了……”
    “明天吃什么?”錢艾讀著手機屏幕上刷出的提問,憂傷地嘆口氣,“那得今天晚上才能知道,交給命運吧……”
    直播真是一件魔性十足的事,徐望想,別說直播間里那些觀眾了,就是他這個坐在手機后面的,聽到這會兒都想去和錢同學互動,給他刷個鮮花星星啥的。
    看著看著,徐望驀地生出羨慕,為了這趟陜北之行,他直接辭了工作,甚至很可能在徹底離開“鸮”之前,他都沒辦法工作了,可是這事兒對錢艾不影響,該開工照樣開工,多好。
    治愈低落的方法之一,尋找和自己一樣若有所失的同道中人。
    放在這包廂里,自然就是吳笙和錢艾,一個剛剛創(chuàng)業(yè),正進行一個極重要的項目,一個大學實習,正應該積累專業(yè)經(jīng)驗,結(jié)果“鸮”一出現(xiàn),什么項目什么實習都……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突然響起的急促敲擊聲打斷了徐望的思緒,一轉(zhuǎn)頭,吳笙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出個筆記本,正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敲鍵盤。
    徐望悄悄瞄一眼,發(fā)現(xiàn)屏幕上開著一個通訊軟件,還一堆他看不明白的代碼。
    應該是怕影響錢艾直播,所以吳笙在用通訊軟件和對面打字溝通——
    【不行,這和最初預期不一樣,我說了多少次了,發(fā)現(xiàn)問題就解決問題,一切想要繞開問題的結(jié)果都必然造成用戶體驗的降低……】
    徐望偷偷瞄一眼,大概就看見這些內(nèi)容,然后屏幕就被徹底切回代碼,吳同學繼續(xù)“趕工”,像是在解決通訊軟件里說的那個“繞開會降低用戶體驗”的問題。
    徐望不是太開心,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就剩下了況金鑫一個。
    轉(zhuǎn)頭,那孩子在玩手機。
    徐望很欣慰地湊過去,剛要開口,發(fā)現(xiàn)對方在寫知乎答案,題主問的是——如何鑒別普洱茶的好壞?
    況金鑫的答案還沒寫完,但就目前長度看,已經(jīng)堪比一片小論文。
    很好,真正不務正業(yè)的只有他自己。
    徐望眺望窗外,低落一掃而空,滿腔憋悶在心中燃起熊熊之火,燒出生命的斗志!
    徐同學的斗志一直持續(xù)到零點,鸮聲過后,他第一個跳進紫圈,雄赳赳,氣昂昂,誓要跟誰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然而交卷的他們在此地已屬閑散人員了,昨日危機四伏的航站樓,今日再進,只剩熙熙攘攘。
    往來的旅客,微笑的地勤,各色餐飲、品牌店,一切都和昨夜別無二致。
    不過響起的提示音,不再是催著他們?nèi)ス衽_辦理登機,而是如約而至的3/23新坐標——(118.9987,37.7662)
    三人整齊劃一看吳笙。
    后者沉吟片刻,抬眼:“山東。”
    徐望扶額,第一反應就是又要買機票:“這交通成本也太高了吧!”
    錢艾愣了兩秒,點點頭:“知道了,下一站吃雜糧煎餅。”
    況金鑫對于去哪里已經(jīng)淡定了,從進來之后他主要就在四下張望,一直到現(xiàn)在。
    “小況,看什么呢?”徐望問他。
    “我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們。”況金鑫皺眉。
    他的話讓另外三人瞬間警惕起來,交卷后的放松讓他們差點忘了這一關是開放的,很可能無論交卷沒交卷,只要在這一關里,就是彼此能看見的。
    暴露的虧他們吃一次就夠了。
    思及此,四人匆匆進了一間咖啡廳,選了個角落位置,既能透過鏤空柵欄縱觀航站樓,又足夠隱蔽。
    剛一落座,服務員就上來詢問喝什么,他們象征性地點了三杯咖啡一杯茶,不料服務員態(tài)度非常好地下完單后,一去不復返。
    “我就知道都是假的,裝樣子的。”錢艾難掩失望。
    “別想美事了,”徐望早有預料,“如果進來可以隨便吃喝,那誰還闖關交卷。”
    “對啊,”況金鑫深以為然,“天天晚上進來連吃帶拿,都不用工作了,一輩子不愁吃穿。”
    “別管咖啡了,”吳笙言歸正傳,壓低聲音問,“你們都收到獎勵了嗎?”
    況金鑫點頭,率先亮出自己的:,。
    “嗯……”吳笙看著那倆圖標沉吟良久,“要不你先自己介紹一下吧。”
    況金鑫為難地抓抓頭:“防具嘛,應該和狡兔三窟很像,能造出個藏身的屋子?”
    錢艾舉手:“我比較好奇那個武具。”
    徐望和吳笙紛紛點頭。
    隊友們的目光充滿期待,況金鑫是真的很想做一道完美的閱讀理解,奈何這道題太難了,“你打我呀”四個字里,除了欠抽的氣息,實在參透不出別的。
    “徐哥、吳哥,”況金鑫決定化做題為出題,“你們得的都是什么?”
    這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
    因為剛還興致勃勃等著況金鑫做閱讀理解的徐望,瞬間垮下來,生無可戀地伸出自己胳膊。
    三隊友定睛看去——,。
    況金鑫的防具“糖果屋”好歹還是個能腦補一下的東西,徐望這倆……
    “防具咱先不聊,反正肯定是弄出點什么防身,再奇怪也奇怪不到哪里去,”錢艾湊近,定定看著那個古色古香的印著奔月美人的方塊圖標,“這個嫦娥奔月什么鬼?”
    “既然是武具……”吳笙試著結(jié)合過往經(jīng)驗,“應該和九霄云外差不多,把對手直接送到月亮上去吧。”
    錢艾:“……”
    況金鑫:“……”
    徐望:“會不會太浪漫了一點……”
    吳笙:“一個沒氧氣沒食物沒生命沒有液態(tài)水的地方,送過去只會兇殘,哪里浪漫?”
    徐望:“還是看看你的獎勵吧。”
    強行被轉(zhuǎn)了下一話題,吳笙毫無所覺,很自然亮出自己的文具盒:,。
    “斗篷哎!”況金鑫第一個興奮出聲,叫完發(fā)現(xiàn)不妥,連忙捂住嘴,但還是從指縫里流出強烈羨慕,“隱身斗篷哎,太帥了……”
    徐望也有點羨慕,不過不是因為隱身斗篷帥,而是難得遇見一個單看字面就能理解的文具。
    但與之相對的……
    “我迫切需要哪位伙伴來給科普一下,”他話是這樣講,但眼神擺明看著吳笙的,“這個深情的死亡凝視,怎么當武器?”
    吳笙不說話,只“一往情深”地望進他眼底。
    一秒。
    兩秒。
    五秒。
    十秒……
    “……”用盡畢生定力,徐望才忍住了沒別開臉。
    這他媽簡直是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
    相比徐望、況金鑫、吳笙都至少有一個一言難盡的文具,錢艾就舒坦多了,他的兩個獎勵分別是,。中環(huán)十三郎,顧名思義,就是飆車,無敵風火輪嘛,自然就是武器了。
    如果參透獎勵也是一場考試,那錢艾簡直是開卷答題。
    “偶然,偶然的。”錢同學還不忘謙虛兩句,以平衡隊友心情。
    “這么一對比,第一關真是簡單明了,”況金鑫突然感慨,“跑路就用雪橇,對付熊就用魚卷風,到了冰瀑徐哥就拿到了滑板鞋,什么階段用什么道具,全是明擺著的。”
    “為了讓我們熟悉流程,”吳笙說,“如果不給這些提示,我們連該干什么都不知道,那這個程序就是失敗的,無數(shù)用戶會擁擠在入口,而無法真正訪問內(nèi)部應用。”
    況金鑫眨巴下眼睛,看徐望。
    徐望拍拍他肩膀:“如果這是個游戲,第一關就是熱身關卡,是為了讓我們熟悉規(guī)則,能夠更好地投入到后面的游戲而特別設計的。”
    況金鑫歉意地看了吳笙一眼,然后面向徐望,發(fā)自肺腑:“徐哥,我喜歡你的解釋。”
    吳笙備受打擊,轉(zhuǎn)頭看向咖啡廳外,目光忽然在某個方向定住,眼睛微瞇,閃出警覺的光。
    “怎么了?”徐望見狀不對,湊過去,一邊和他一起看柵欄外,一邊低聲問。
    “9號柜臺,”吳笙說,“有個隊伍在那兒辦登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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