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接天天放學(xué)的途中,凌旭順路去了一趟銀行,在機器上面查看了自己的□□。
他果然還是沒有料錯,那張□□的密碼的確是天天的生日。卡上面的余額比他以為的還要多,因為卡上有將近兩萬塊錢。
“那么多?”凌旭站在提款機前面,咽了咽口水,他以為最多不過有一、兩千的。
既然這樣,那就不用太客氣了,凌旭一口氣取了一千塊錢放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
第二天請了假,不需要凌晨就起來做準(zhǔn)備,凌旭睡到天亮了,伸手推天天,“起來讀書了。”
天天揉著眼睛說:“星期六,不讀書。”
凌旭一下子愣了,“不讀書?”
他本來打算跟往常一樣,先把天天送去幼兒園,然后再去悅購城市廣場開業(yè)典禮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他哥哥。可是天天說不讀書,那他要把天天丟哪里去?
小孩子睡不夠,翻個身還想要繼續(xù)睡。
凌旭起了床,猶豫著不知道能不能把天天交給老板娘幫他看一天。不過出去蛋糕店發(fā)現(xiàn)老板娘還沒來,老板娘也不是天天都會過來,沒有辦法,只能夠回去叫天天起床,打算把天天一起帶去。
天天沒睡夠覺,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凌旭催促著他,“快點快點,”動手幫他擠牙膏。
刷牙洗臉,然后換了衣服,凌旭拉著天天出門。
早飯是在街邊的小攤販那里買的雞蛋灌餅,一邊走一邊吃,悅購城市廣場距離這里挺遠的,凌旭沒打算打車,拎著天天去坐公交,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到。
而且開業(yè)典禮具體什么時間開始他沒查到,也不知道凌易有可能出現(xiàn)在哪一個環(huán)節(jié)。
周末的公交車上還是擠滿了人,天天要用兩只手拿他的餅,凌旭就只好一只手繞過面前的欄桿拎著天天的衣領(lǐng),不讓他摔了。同時還要騰出一只手來拿著自己那個餅。
凌旭突然都覺得這個爸爸當(dāng)?shù)锰蝗菀琢恕?br/>
天天隨著汽車前進就一直在晃來晃去,好幾次險些栽到前面人的腿上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凌旭蹲下來用紙巾幫他擦嘴,胡亂捂了兩下,說道:“可以了。自己站穩(wěn)。”
于是天天選擇了抱住他的腿。
到達悅購廣場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十點半了。
因為新開業(yè)有大幅度的酬賓折扣,所以今天整個購物廣場人流非常密集。又是夏天最熱的時候,一下空調(diào)車凌旭就感覺到熱氣撲面而來。
周圍來往的人太多,他害怕天天給擠丟了,于是朝天天伸出一只手。
天天自己也害怕給擠丟了,連忙抓住了凌旭的手。
在不規(guī)則的商場建筑前面是一片挺大的廣場,廣場中間有一個噴水池,這時候正在噴著清涼的水霧。
廣場周圍綠化非常漂亮,也擺放著不少長凳供行人休息。
凌旭牽著天天的手,看著前面建筑上方偌大的“悅購”兩個字,突然心里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如果說他爸爸已經(jīng)去世好幾年了,那悅購能夠發(fā)展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對虧了哥哥的功勞吧?
凌旭今年二十七歲,比他自己最初照鏡子時以為的過去五、六年時間還要久一些,已經(jīng)十年了。
他在剛剛知道自己二十七歲的時候有些嚇到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太老,竟然已經(jīng)快要三十歲了。對于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來說,三十歲的男人都可以叫一聲叔叔了。
他二十七,天天五歲,那么天天出生那年,他大概二十二歲的樣子。二十二歲,那時候他到底跟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在一起呢?
凌旭一直胡思亂想著,還有,如果他二十七歲,那么凌易今年已經(jīng)三十一歲了吧?真是做叔叔的年紀(jì)了啊?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結(jié)婚有孩子了?
看著前面廣場中間鋪設(shè)的紅地毯和搭建的剪彩的臺子,這時候好像還只有工作人員在忙忙碌碌,凌旭并沒有在人群中間發(fā)現(xiàn)哥哥的身影,于是牽著天天的手往商場里面走去,說:“走,我給你買件新衣服。”
說這句話的時候,凌旭是真心打算給天天買件新衣服穿的,順便給自己也買一件,身上這些衣服看起來也太舊了。
可是在商場里面轉(zhuǎn)了一圈下來,凌旭傻眼了,他取了一千,現(xiàn)在用來還剩九百多,竟然就只夠買一套童裝的錢,而他看上一件男裝襯衣,隨手一翻吊牌就是兩千多。
“怎么不去搶!”凌旭有些生氣。
他高中的時候花錢也大手大腳,衣服都是穿的那時候的好牌子,可是進商場一件夏裝差不多也就一、兩百,怎么可能兩千多?
發(fā)完脾氣,凌旭又覺得有些尷尬,因為他給小孩兒夸了口要買衣服,現(xiàn)在卻根本買不起。
不過天天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對凌旭說:“爸爸說了,我們穿不起這么貴的衣服。”
“什么爸爸說?”凌旭不滿意他的話,“我就是你爸爸。”
天天顯然不想承認(rèn)。
其實凌旭從來沒有嘗試過去了解天天的想法,天天還是個很小的孩子,他的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人就是他的爸爸。最初對于凌旭失去記憶這個事實,天天一知半解并不怎么明白,可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爸爸不認(rèn)識他了。
換做別的小孩,大概會無助地嚎咷痛哭,但是天天偏偏是個早熟又懂事的孩子,他只能夠強忍下心里的巨大惶惑,一邊難過著一邊卻又要緊緊抓住凌旭,不讓他丟下自己。
天天還是被凌旭一開始的行為給傷到心了。
既然買不起衣服,凌旭對天天說:“爸爸請你吃冰淇淋啊?”
天天搖頭,“不要。”
凌旭說:“為什么不要?那么熱的天,吃冰淇淋多好?你到底是不是小孩子?”
不管天天是真的不想要還是假的不想要,凌旭還是帶他去商場外面的麥當(dāng)勞,一人買了一個蛋筒冰淇淋,然后坐在了廣場的長椅上面。
這外面沒有空調(diào),夏天的太陽曬了一會兒,兩個人都出汗了。可是因為凌旭不想錯過了凌易,所以還是選擇在外面等待著。
一邊吃冰淇淋,凌旭一邊問天天,“見過你——”他停頓一下想著該怎么稱呼,隨后說道,“大伯嗎?”
天天搖頭。
凌旭看到他手里的冰淇淋化了,有一滴奶油往下滴落,連忙伸手去接,不讓落在他衣服上。隨后自己把落在手指上的奶油舔了,然后告訴天天要轉(zhuǎn)著吃。
聽天天說沒有見過凌易,凌旭茫然了一會兒,又問道:“見過你媽媽嗎?”
天天還是搖頭。
誰也沒見過,這孩子好像從出生之后,就只有他一個親人。
凌旭覺得失落,把手里最后一點蛋卷啃完,不抱希望地問道:“那你見過誰?”
天天說:“奶奶。”
凌旭一愣,這時,那邊臺子上面,主持人開始用麥克風(fēng)說話,宣布開業(yè)典禮正式開始。
今天的開業(yè)典禮除了前面的剪彩,還請了目前一個人氣很旺的歌手組合來進行表演。所以現(xiàn)場圍了許多的人,大部分都是那個組合的歌迷,剩下少部分應(yīng)該只是在看熱鬧的而已。
凌旭覺得他自己更像是個來看熱鬧的。
因為周圍的人太多,他害怕天天被踩到了,干脆把孩子舉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奮力朝人群里面擠,想要擠到舞臺的邊緣去。
一路上挨了許多白眼,被人用手肘撞了好幾下,凌旭還是努力擠到了舞臺最前面,汗水已經(jīng)把背后完全給打濕了,再加上騎在他肩上的天天,凌旭恨不能有一桶冰水能從頭到腳澆下去。
在主持人說完話,又請了人上臺來致辭,前前后后一共過了十多分鐘,才終于到了剪彩的環(huán)節(jié)。
凌旭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上臺剪彩的幾個人里面有一個是這次表演的歌手組合里面的主唱,他一出現(xiàn)就引起了下面無數(shù)的尖叫聲。
天天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凌旭卻恍若不覺,因為他在上臺的人里面看到了凌易。
時間過去了將近十年,可是對凌旭來說,見到凌易也不過就是上周的事情。早上他出門的時候,正看到凌易赤/裸著上身,只下/身穿著寬松的米色長褲,踩著拖鞋從房間里出來,見到他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去了衛(wèi)生間。
凌旭于是又倒了回去,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敲門,說:“哥,給我十塊錢。”
凌易沒理他。
他鍥而不舍地敲門,重復(fù)著喊道:“哥、哥……”
過了一會兒,衛(wèi)生間的門打開了,凌易從里面出來,看他一眼就朝著房間走去。
凌旭連忙跟了過去。
凌易回去房間,拿了五十塊錢,站到凌旭面前伸手拉了一下他運動褲的褲腰,把錢夾在了他褲腰松緊的地方,隨后又越過他身邊回去衛(wèi)生間。
凌旭大喊著:“謝謝哥!”把錢扯出來朝屋子外面跑了出去。
沒想到,再一次見到凌易,就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凌易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他依然高大英俊,穿著整齊得體的西裝,步伐優(yōu)雅。可是畢竟不是那時候讀大學(xué)的樣子了,明顯已經(jīng)是個成熟男人了。
周圍的人都在大聲喊著那個歌手的名字,只有凌旭這時候突然大聲喊道:“哥!”
他的聲音被周圍的聲音給掩蓋了。
于是他又大聲喊道:“凌易!”
四周到處都是少女們的尖叫聲,凌旭被淹沒在熱烈歡鬧的海洋中,然而他站在這樣的人群中間,其實還是有些顯眼的,畢竟他是個男人,而且他肩膀上的小孩兒還明顯高出來一截。
距離剪彩的舞臺那么近,凌旭相信凌易一定能看到他。
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凌易看了他一眼。那并不是他想象出來的,他很確定剛才凌易看到了他。
因為凌易瞟過來的目光,凌旭一下子安靜了,他興奮而滿懷期待地看著凌易。
可是凌易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他看到凌旭之后,甚至還看了看凌旭肩上的天天,隨后又看了凌旭一眼,平靜地收回了目光。
就好像剛才只是在打量一個陌生人。
凌旭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