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真的像樓少白說的那樣,是我自己想多了。沒多久,我的耳畔就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之聲,應該是睡了過去。
我終于放松了下來,微微動了下有些僵直的身體,腳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怕驚醒他,像觸電似地急忙縮回。不想他竟然沒睡著,身下床墊微微一個起伏,他忽然翻身壓到了我的身上,床墊一下深深地陷了進去。
我下意識地扭了下身子掙扎,身上的男人卻極是沉重,山一般地紋絲不動。我伸手去推,兩只手腕一緊,已經(jīng)被他分別鉗住,牢牢壓在了枕上。
“樓少白,你別忘了你剛才說過的話!”
我的心怦怦直跳,壓低了聲斥責他的出爾反爾。
黑沉的房間里,我看不見他近在咫尺的臉,只感覺到他有些熾熱的呼吸噴灑在了我的臉頰之上。我有些氣短地不適,急忙向一邊側(cè)頭過去。
他沉默著。我的耳垂卻突然起了陣被刷子刷過般的麻癢,原來他的唇正拂掃而過。
“池景秋,你難道不知道,男人的話是不能相信的嗎?”
黑暗中,我終于聽到他這樣說了一句,聲音里帶了些喑啞。
我一愣,忽然想笑。
太愚蠢了。我之前怎么就會以為這個一百年前的男人在男女問題上能超凡脫俗?
沒容我再多想什么,他的唇已經(jīng)壓到了我的唇上,一陣輾轉(zhuǎn)。
初時的意外和驚訝很快過去了。我終于閉上了眼睛,不再徒勞掙扎。
他極富攻擊性,很快就頂開我的唇侵入,迫我唇舌與他緊緊絞纏在了一起。我的鼻端里滿是他醇爽的男人氣息。但是這樣的時刻,不知道為什么,我卻忽然又想起了楊宇。
楊宇吻我的時候,起先都是試探的,然后溫柔纏綿,不會像他這樣,疾風驟雨般地叫我透不出氣。現(xiàn)在,我被我的“丈夫”壓在身下,他呢,他在做什么?偶然想起我的時候,他會不會也會懷念下我和他的從前?
心空落落的,一陣淡淡的悲傷仿佛夜間漲起的春潮,悄無聲息地將我整個人淹沒了進去。就算讓我改變命運回去了,我的人生又會如何?
樓少白忽然松開了我。一片沉得仿佛要叫人窒息的黑暗中,我的耳邊只有一陣顫抖著的微微喘息之聲。片刻之后,我才驚覺那是我自己發(fā)出的。
“啪”一下,他忽然探身出去,壁燈亮了。
我已經(jīng)適應了黑暗的眼睛驟見光線,微微地瞇了下。
“你在想別的男人?”
他開口,慢慢地問我,聲音平緩而沒有起伏。如果不是有些陰鷙的目光,他看起來仿佛只在和我隨意聊天,
“你管得太寬了。”我發(fā)出了聲短促的笑聲,聲音尖銳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抬起得了自由的手,將因了剛才的糾纏早已凌亂堆皺的睡衣用力扯脫,天鵝絨的料子軟軟滑下了我的肩膀。我微微揚起頭,斜睨著他,有些不屑地道,“男人的話不能相信,我自然知道。既然這樣,你還在等什么?”
柔和的昏黃壁燈光照在我身上,在原本白緞樣的肌膚上灑了層薄薄的蜜色。他的目光隨了下滑的黑色天鵝絨,停駐在了我的身上。平日總帶了幾分傲慢的嘴角此刻緊緊抿起,整個人仿佛石雕般,感覺不到半分熱氣。
后來有一次,我記得他和我開玩笑的時候,說我是他見過的最狡猾的女人。每逢抵擋不住,就會在他面前擺出一副任你宰割的弱者姿態(tài),但這弱者姿態(tài)里卻又偏偏帶了幾分試探他男人尊嚴般的挑釁,叫他下不了手也下不了臺。因為他還想在我面前表現(xiàn)出他的騎士風度。我哈哈笑著,表示鄙視他的“騎士風度”,他則望著我微笑而不語。
“砰砰——”
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之聲,一下打破了現(xiàn)在我和他之間的膠著對峙。
“少白哥,我房間里有老鼠,剛才跳到了床上,差點咬了我……”
隨即是鐘小姐帶了哭腔的喊叫之聲,寂靜的夜晚,聽起來格外刺耳。
樓少白的眉微皺了下,扯了件長外衣飛快套了起來,又俯身把我衣領拉攏閉合,這才轉(zhuǎn)身過去開了門。
“少白哥,嚇死我了——,有老鼠!我一個人不敢睡了!”
門剛開,裹了件衣服的鐘小姐就跳了進來,一把抓住樓少白的胳膊,嘴里胡亂嚷著,驚魂未定的樣子。
“胡說!從前怎么沒聽你說過!”
樓少白回頭看我一眼,不著痕跡地撇開了鐘小姐的手。
“少白哥,是真的!騙你我是小狗!”
鐘小姐顯得有些委屈,扭頭看見還坐在床上的我,忽然疾步朝我跑了過來。
“少白哥,我要她陪我睡……”
她指了下我。
“不行!”
樓少白立刻拒絕。
我在鐘小姐帶了點嫉羨的目光中把睡衣腰帶重新系好,攏了下頭發(fā),笑道:“有什么不行?表妹年紀小,自然怕這些蟲蟻。我陪她睡好了。”
鐘小姐得意地瞟向了樓少白,催促我下床。我在樓少白有些陰沉的臉色中和鐘小姐一道離開了這房間。
鐘小姐的房間在樓上,很大,完全的歐式公主風格。這小洋樓外面看起來像有些年頭了,大概是滿清末年隨著列強大炮轟開了第一批沿海開放港口后最早涌進這里的外國人所建,我本來以為夜間房里躥出只老鼠也未必不可能,但看到這樣精致的房間,心里就明白了。
“你睡沙發(fā)去!”
鐘小姐叉腰朝我說道。
我爬上了松軟的床,舒舒服服地躺下,這才笑瞇瞇道:“要是沒老鼠,那我回去好了……”
鐘小姐瞪著我,見我不理她,最后只得滿心不甘地上了床。又想卷走被子,我早牢牢壓在身下,她拉扯不動,最后只得悻悻作罷。
這一夜我?guī)缀鯖]怎么睡著。鐘小姐的睡相極差,跟個小孩沒兩樣,滾來滾去,到了下半夜,又幾次把被子踢掉,我給她蓋了幾回。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她忽然一個翻身,大腿重重打在我肚子上。我積了一夜的火被這一腿給打得爆發(fā)了出來,用力踹她屁股一腳,鐘小姐一下滾下床去,朦朦朧朧睜開了眼,等看清自己在地板上,尖叫起來:“你竟然踢我下床,我去告訴少白哥!”
我哼了一聲,干脆把被子全卷了過來,翻身過去蒙住了頭補覺。
鐘小姐很早就起床了。估計和樓少白一起吃了早飯。傭人過來敲門,說少帥讓我起床吃飯。我裝沒聽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從在她衣柜里拿了套中式裙換了。傭人送來洗漱用具,等收拾好了下去,樓少白和鐘小姐都已經(jīng)不在了,倒是意外地看到昨晚那個裁縫鋪的老板帶了個伙計正等在客廳,說是照少帥的吩咐,過來給我量身定衣。
等送走了老板和伙計,我想出門去樓公館拿些貼身之物,赫然卻又被衛(wèi)兵給擋住了。不用問也知道是樓少白的意思。考慮到昨晚出的意外,我也沒堅持。到了下午,福媽就帶著包裹過來了。說那邊修整,至少要費個半把月的,姑爺讓她過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