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美麗手持那個很漂亮的索尼照相機,橫著豎著,對著黃星一陣比劃。</br> 但她隨即眉頭皺了起來,用手拍了拍相機,委屈地道:壞了,相機壞了,這該死的日本貨!</br> 隨手一扔,只聽啪地一聲響,相機被胡亂地丟到了地上。</br> 她是真的喝的太多了。</br> 黃星看的清楚,她鏡頭蓋都沒摘下,能拍照才怪!</br> 但黃星沒點破,其實他不太喜歡拍照。</br> 沙美麗望著黃星,一只手扶在那纖細的腰上,一只腳則蹬在另一只腳上,做了一個高難度的性感姿勢:你……你還沒回答我呢,快,快回答我!</br> 黃星裝起了糊涂:你讓我回答你什么?</br> 沙美麗略顯不悅地道:我在問你,如果我跟老黃離了婚,你會娶我嗎,或者說,你愿意娶我做你的……妻子么?</br> 我的天!黃星摸了一下鼻尖,輕咳了一聲,搪塞道:沙姐,別忘了,你是我姐。</br> 沙美麗冷哼了一聲,伸手推了一下黃星的胸膛:你是在嫌棄我結過婚,還是嫌棄我,年齡大了?還是……你可別忘了,你也結過婚噢。我們,正好般配。</br> 黃星強調道:我們是一對般配的姐弟倆。</br> 沙美麗道:別給我打岔兒,我還沒說完呢。實話告訴你,就算我跟老黃離了婚,哼,我照樣能分到一大筆財產。你都猜不出,老黃為這個家掙了多少錢,你更猜不出,他在整個濟南……不不不不不,是整個山東,有多少套房子……到時候,他一半我一半,我的下半生,我和我女兒,還有我下一個老公的下半生,都衣食無憂了……黃兄弟雖然你現在是總經理,但是沙姐我不妨打擊你一下,你拼死拼活掙一輩子的錢,也比不上我這個……什么事都不干的家庭婦女,三分之一的資產……</br> 典型的炫富!</br> 黃星連連點了點頭:那是,那是。沙姐在濟南城,那也算得上排名前列的大富婆了。</br> 沙美麗笑了笑,自嘲道:我是腐女。每年糟蹋幾百萬上千萬。其中有好多都扔到你們鑫夢商廈了。不過現在我也想通了,反正這些錢你也分不到多少,這樣,我每年給你五百萬零花錢,你娶我,好不好?</br> 黃星一陣愕然!</br> 翻來覆去的,還就離不開這個話題了!</br> 但沙美麗似乎越來越激動,她甚至走過來跟黃星靠的很近,嘗試繼續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人了。</br> 黃星何嘗不想!</br> 但是眼見著她醉的一踏糊涂,恐怕連她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黃星心里倒萌生了一些同情,一些糾結。確切地說,他并不是一個喜歡乘人之危的人。即便是報復。</br> 沙美麗主動攥住了黃星的手,并做進一步的誘導。黃星能夠聞嗅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那酒精的味道,似乎被她這種特殊的魅惑完全掩蓋住了,只剩下一個脈脈含情的大美人,在向他傳情遞意。</br> 黃星有些難以自拔,一把將她拉進懷中。</br> 沙美麗幸福地仰頭望著黃星,眉宇當中凝聚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英氣。</br> 但最終,黃星還是推開了她!</br> 糾結地推開了她!</br> 此時此刻,黃星的腦袋很凌亂,報復的心理,與憐憫之情,同時左右著他的思想,他無從取舍。</br> 或許,在某種訝來講,沙美麗是無辜的。盡管她是黃錦江的妻子,但是卻從來沒有直接傷害過自己。自己拿她當成是報仇的籌碼,是不是有些殘忍?尤其是,她今天還喝了酒,醉酒的她,似乎已經完全不清醒了。</br> 但是,再一想,自己不是更無辜嗎?想當初,自己一心一意地愛著趙曉然,并且不斷地努力工作著,想給她一個幸福的生活和美好的未來。那時候的他,是多么富有激情與挑戰。他很滿足,自己一個窮小子,娶到了天仙一樣漂亮的趙曉然。他是保安,她卻是大型商超的商管部員工。因此他更加珍惜她,呵護她。然而,這一切都在漸漸發生了改變。黃錦江的出現,斷送了她的愛情,更斷送了他的婚姻。</br> 我他媽的找誰說理去?</br> 天底下還有比被人戴了綠帽子,更加傷自尊的事情嗎?</br> 此仇不報,枉為男人!這一直是黃星的信條!</br>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都始終在回憶當初的恥辱,都在策劃著有朝一日自己飛黃騰達了,要跟黃錦江好好算算總賬。這種報復的想法,一日比一日更清晰,分分秒秒地折磨著黃星,轉化為一種強悍的動力,支撐著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br> 也許,時機到了!他已經有了一定的能力和地位,跟黃錦江抗衡了!</br> 但最好的報仇方式,無疑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沙美麗的意外出現,讓黃星牢牢地抓住了這一點,并且策劃了很久。</br> 然而老天總是那么捉弄人,之前幾次機會,都被意外地錯過。</br> 而今天,機會擺在面前,黃星卻猶豫了。</br> 醉意朦朦的沙美麗,她像是一個美麗的小丑一樣,在自己面前,展示著她的嫵媚與性感。黃星知道,這個女人,不容易。為了女兒,她在這個家庭中隱忍了這么多年。她也渴望愛情,渴望某些方面的滿足。但是她已經把最好的青春,都搭在了這個家里。也只有在她喝多了酒的情況下,她可以將自己的情緒,原原本本地展露無疑。</br> 無可否認,她是一個非常迷人的女人。</br> 今晚依舊。</br> 但沙美麗卻一直天真地構想著某些在她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br> 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黃星會在這種情況下,推開她。</br> 她很生氣。</br> 她像一只受到了挑釁的鳳凰一樣,直挺挺地站在黃星面前,眉頭擰出了兩條深邃的曲面。</br> 黃星沒等她爆發,便主動湊上來,說道:沙姐,你喝的太多了,早點休息吧。</br> 沙美麗一揚頭,用一種特殊的腔調,反問道:怎么,你不……你不屌我?</br> 黃星一驚!她竟然用了這樣一個不雅的字眼兒!</br> 黃星搖頭搪塞:怎么會。</br> 沙美麗近乎是用央求的語氣,說道:就不能留下來嗎?</br> 黃星道:真的不可以。今晚,你喝多了。</br> 沙美麗提高了音量:你是因為我……我喝多了酒……才這樣對我的,是不是?那好,那好,你等著……</br> 還沒等黃星反應過來,沙美麗便轉過身子,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衛生間。</br> 黃星一愣,不明白她要去干什么。</br> 正不解之時,一陣哇里哇呀的嘔吐聲,從衛生間里傳了出來。</br> 她吐了?!</br> 條件反射一般,黃星迅速地走到了衛生間門口。</br> 但是權衡再三,他還是沒有走進去。他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必須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對于一個醉成這樣的女人,要保留住最起碼的尊重與愛護。即便她是仇人黃錦江的女人,即便她鐵定了要成為自己報復黃錦江的犧牲品,也要等她酒醒了之后。</br> 這是原則。</br> 盡管黃星看不到沙美麗嘔吐的樣子,但他能猜測出,她此時胃里定是翻江倒海,難受的厲害。</br> 直到幾分鐘后,沙美麗才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她甚至連嘴角處的殘渣,都忘記了去擦拭。一股濃郁的酒氣,伴著她有些蹣跚的腳步,越來越清晰。</br> 沙美麗甚至還強裝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則扶在墻壁上,說道:好了,現在,我的肚子里沒有酒了,全吐出來了。我很清醒了,我很正常了……</br> 黃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喝醉了女人,真可憐。</br> 沙美麗的喉嚨微微咽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黃星,似乎在等待他的答復。</br> 黃星扭身從茶幾上的抽紙盒里,抽出幾張紙巾,湊到沙美麗面前,幫她擦拭了一下嘴角上的殘渣。</br> 沙美麗竟還沒意識到,驚訝地反問了一句:你在擦什么?</br> 黃星說了句,沒什么。一揚手,將紙巾丟進洗漱間中的垃圾桶中。</br> 沙美麗嘟了一下嘴巴,說:那你擦我臉干什么呢,我的臉上,很臟嗎?</br> 黃星搖了搖頭。</br> 沙美麗伸出一根手指頭,在黃星胸口上畫了個圈圈兒:你……你還沒回答我。</br> 黃星仍舊是裝起了糊涂,反問道:現在你醒酒了,對不起?</br> 沙美麗狠狠地點了點頭。</br> 黃星道:那好!那我就放心了,你早點休息,我回家了。</br> 沙美麗一把抓住黃星的胳膊,連聲道:不走,不讓你走!你走了,我怎么辦?</br> 黃星一陣汗顏!</br> 這個可憐的女人,她究竟該有多么寂寞,多么清冷?</br> 黃星象征性地抱了抱她,在她背后輕拍了幾下,像哄孩子一樣,輕柔地說道:乖,聽話,早點睡。</br> 沙美麗很配合地躺在黃星肩膀上,撒嬌道:就在這兒睡,就在這兒睡!</br> 黃星愕然。</br> 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br> 黃星被嚇了一跳!</br> 而酒醉的沙美麗,卻不以為然,連聲道:怕什么,怕什么呀,還真的有鬼呀?又不是鬼敲門……</br> 黃星心想,我怕不是鬼,是人!</br> 大半夜的,誰會過來敲門?</br> 無非有兩個人可能性最大!一個是黃錦江,一個是沙美麗的女兒!</br> 這樣一來,盡管自己和沙美麗并沒有發生什么,但是卻也毫無懸念地,要被捉奸了。</br> 這可如何是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