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路燈,無星無月的夜晚,讓這個突然跳出來的白影,蒙上了一層恐怖的氣息。至少,把黃星嚇了一跳。</br> 但當這個白影走近的時候,黃星才稍微舒了一口氣。白影以天外飛仙的速度,閃到黃星面前,緊跟著是一陣撒嬌式的女聲:你怎么才回來呀,人家等了你好久啦!</br> 李榕?怎么會是李榕?</br> 黃星瞧了瞧面前這個一身白色裝束的李榕,稍微皺了一下眉頭。</br> 毫無疑問,對于李榕來說,無論穿什么樣的衣服,都很合身,都很好看。但是大冬天的,穿了一身米白色的緊身長款羽絨服,再戴上個白帽子,在這伸手剛剛能見到五指的夜晚,突然從一旁跳出來,著實能讓人嚇個半死。</br> 黃星責怨了一句:干什么你,你怎么來了?</br> 話一出口,他馬上意識到了一個嚴峻的問題。今晚李榕曾經向自己做出暗示,說她‘有了’。</br> 想到這里,臉上一陣冷汗。</br> 李榕一揚頭:我都告訴過你了,我要來的!而且還要給你一個驚喜!</br> 黃星苦笑道:這是驚喜嗎,這是驚嚇!你看你這打扮,一身白,干什么你,裝黑白無常呢?大冬天的,你穿這個不冷?</br> 他一連串地發出一陣陣反問,心里卻更加慌亂了起來。</br> 李榕抬了一下頭,望了望樓上:不邀請我去家里坐坐?大老遠開車過來。</br> 黃星強調道: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呢!</br> 李榕委屈地道:我在寒風中等了你一個半小時了!你知道不?</br> 黃星有些生氣地咬了一下嘴唇:你等我干什么呀?今天是萬圣節嗎,你出來嚇我?</br> 李榕嘖嘖地道:剛才在我們小區門口,我都告訴你了,要給你一個驚喜。就是暗示你,我會……我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br> 黃星伸手撓了一下腦門兒,放低了聲音:李榕你跟我說實話,你跟我說的那個‘有了’……是不是真的?</br> 他瞧了瞧李榕的腹部,沒有把話說的太詳細。</br> 李榕愣了一下,隨即撲哧笑了起來:你還真信了呀?</br> 黃星一瞪眼:你騙我?</br> 李榕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沒騙你呀,其實是你理解錯了你知道嗎。我說‘有了有了’,不是說肚子里有了有了。我是在自言自語‘有了辦法了’。這個辦法就是,在你家等你,然后給你一個驚……驚嚇!</br> 黃星汗顏地苦笑:你嚇我干什么呀,快嚇出心臟病來了,都!好,就算你是在自言自語,那你說話的時候,捂肚子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這么一說,再聯系上你這個捂肚子的肢體行為,很容易讓人認為是……</br> 李榕仍舊是惟恐天下不亂般地咯咯直笑:懷孕了?哈哈,哈哈,哥,你太有才了!你的聯想能力,太強大了!我就這么一個小動作,你至于嗎?</br> 黃星皺眉反問:你說至于不至于?</br> 李榕稍微靠近了一步,輕聲說道:那也不能怪我呀,誰讓你……哼哼,你懂的。</br> 黃星道:我懂什么,我?</br> 李榕抖擻了一下肩膀,噘著嘴巴說道:外面冷。好冷。</br> 黃星道:快回家吧,家里暖和。</br> ‘好嘞!’李榕笑了笑,見黃星仍舊站著不動,催促道:走啊,還不!回家!</br> 黃星有些無語,強調道:我是讓你回你的家,OK?</br> 李榕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開朗的她,一旦多愁善感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韻。她委屈地呶了一下鼻子,淡淡地說道:我大老遠跑過來,這么冷,苦等了你這么久,你一見面沒別的,就知道趕我走,是不是?</br> 黃星抬腕兒指了一下手表: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李榕?胡鬧,你除了胡鬧還會干什么?</br> ‘我還會……’李榕頓了一下,突然情緒一激動,整個身子靠了過來,將黃星緊緊抱住,有些忘情地說道:我還會……我還會傻乎乎的愛上了你!</br> 我的天!</br> 黃星身上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br> 這丫頭,在搞什么名堂!</br> 但是這個時間,黃星實在沒有勇氣讓李榕上樓進屋,畢竟,剛才付潔曾給出模棱兩可的答復,她有可能會來自己家里。倘若被她看到,自己金屋藏嬌,那二人的關系,就真沒得救了。而眼下,偏偏巧合的是,這李榕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弦兒,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搶先一步來到了自己的樓下,給了自己一個號稱為驚喜的驚嚇!</br> 黃星鎮定了一下情緒,嘗試叼上一支煙,緩解一下已經怦怦亂跳的心臟頻率:李榕,玩兒夠了沒有?</br> 李榕一臉無辜:什么……什么意思?</br> 黃星強調道:走!抓緊的!抓緊給我回家!回你的家!</br> 見黃星這么兇,李榕一臉愕然:你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對我?我以為……我以為你會很高興。我一個女孩子家,我沒羞沒恥的主動送上門兒,主動給你驚喜,你卻……</br> 黃星道:沒有人需要你的什么驚喜,你這也不是驚喜!</br> 李榕反問:是驚嚇,對吧?</br> 黃星默不作聲。</br> 李榕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龐:我有那么難看么?像鬼一樣?</br> 黃星憤憤地強調道:你不難看,但是你像個幽靈一樣蹦出來,我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我有自己的私生活,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明白?</br> 李榕輕輕地搖了搖頭,眼睛當中已經閃爍出陣陣白亮:這么說,我錯了。</br> 黃星道:好了我沒時間跟你浪費口舌了,你抓緊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br> 李榕急的直跺腳:你就不能耐心的聽我說幾句話,再趕我走嗎?</br> 黃星瞄了瞄旁邊,生怕付潔會在這樣一個節點上驅車趕到:我沒時間聽!李榕,別再像個小孩子一樣,好嗎?你也是成年人了,你不是三歲小孩子,干什么事,不經大腦考慮!</br> 李榕的眼淚,刷地一下子流了下來。</br> 黃星心下有些不忍。但是,他心里也明白,對于李榕,他必須要保持距離,否則,彼此的關系將會很復雜,很麻煩。甚至會到無法收場的地步。</br> 李榕從身后拿過一個精致的盒子,她的手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情緒使然,有些微微的哆嗦。她有些抽泣地說道:我本來準備了一條領帶給你的,花了我一個月工資。我想了很久了,一直不敢送你。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呀。也許在你心里,我李榕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借助職場潛規則進了鑫緣公司,然后又使用了各種手段,上位。但我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不是!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都是!</br> 她越說越激昂,以至于,語調都有些失聲了。</br> 黃星心下焦急,但又不忍心再繼續過度地去傷害李榕,糾結之下,黃星淡化了一下情緒:李榕,謝謝你。但是我們……好了,明天約個時間,讓我好好的跟你……明天吧,聽我通知,好不好?</br> 李榕咬牙痛責: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br> 黃星見李榕仍舊賴著不走,急的心里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不停地往旁邊看,生怕會被付潔看到這一幕。</br> 黃星試量再三,干脆跟李榕交待了實話:李榕我跟你說,一會兒……也許馬上……會有人過來找我。</br> 李榕頓時愣了一下:誰……誰來找你?</br> 黃星道:還能有誰!</br> 李榕瞳孔急劇放大:是……是付潔……付總嗎?</br> 黃星微微地點了點頭。</br> 李榕神色也變得慌亂了起來,盡管這個外向的女孩兒,看起來有一些開放,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還是選擇了犧牲自己。</br> 她瞅了瞅四周,說了句‘對不起’,然后慌張地跑開了。</br> 黃星望著她漸漸消失的身影,心里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酸楚。</br> 甚至是,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像剛才那樣對待李榕,她沒有錯,錯的是自己沒有經受住誘惑。</br> 如果說一開始,李榕是為了應聘成功給自己使了美人計,那么近段時間,她這一次一次沒有目的的親近,又做何解釋?她對自己的付出,也許已經不單單是那種職場潛規則之下的產物。她不僅投入了身體,還投入了精神,投入了感情。</br> 正因如此,黃星更不愿意去傷害她。</br> 黃星連續地抽了兩支煙,他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兩個女人的影子。一個是付潔,一個是李榕。</br> 這兩個女人,不僅是他今晚所遭遇的女主角,更是這幾年來,一直與他糾纏不清并且讓他悲喜交加的女人。</br> 當然,除了她們倆,還有幾個女人,是黃星心里難以割舍的牽掛。在與這些女人交往的過程中,他嘗試到了各種感動,和各種糾結,各種悲歡離合。</br> 在面對女人的主動示愛,黃星一直的態度是回避、控制,但是往往,自己越是躲閃,對方反而越是距離自己越近。</br> 這是為什么呢?</br> 相反,對于付潔,他卻一直采取的是積極主動的方式。然而得到的結果,卻是背道而馳。</br> 想到這些,黃星突然有了一種頓悟的感覺!</br> 這或許就是人生!就是萬物的規則罷!</br> 燈光照耀墻壁,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一輛熟悉的大眾車,從東側轉彎,朝這邊漸漸駛了過來。</br> 黃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突然間覺得,付潔到了,他反而沒有任何驚喜。</br> 反而是心里一陣刺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