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晚青剛下班,下午的方案評審會小玨有些其他角度的問題,晚上又拉了組內會議,接著她就去找數據分析的同事溝通,等數據同事拉了數據表格就到了晚上九點多,數據的同事說具體分析結果要等下周做了詳細分析后才能給出來。
她把方案重新完善一遍,想著等下周數據分析有了結果,再把結論補充到方案說明的背景研究中去,結果查資料、追溯歷史版本的數據反饋等等一下子就忙到晚上十一點多。
企微亮個不停,這個點沒下班的還不少人。
大群里還在爭分奪秒測試周一要上線的版本需求,測試/研發都沒下班。
陳晚青掃了眼大群里未讀消息,有兩條@她的,下周版本需求測試說有幾種極值情況產品文檔里沒有詳細說明,希望她能盡快補充。
等她補充完說明已經接近十二點。
陳晚青回完測試的信息才合上電腦,有種精疲力盡的感覺。
下樓打車時發現原來周五的凌晨公司大樓依舊燈火通明,附近幾棟連著的寫字樓燈火也亮著,但也就幾層,星葉上班的人真就完全不用過周末。
她剛進電梯,門還沒關上又打開,抬頭剛好看見脫掉西裝的周煜歡。
黑色襯衫衣角露出一點布料,灰色西裝褲下雙腿又長又直,氣質峻拔又慵懶。
袖口微卷,露出白色布著青筋的手臂,令她想起隔壁游戲公司里的乙女向游戲的霸總,最近霸總生日,游戲公司的大屏幕里經常放著這位霸總的形象,她偶爾出門買個咖啡就會看見那張拿著紅酒杯從屏幕看向外面的霸總紙片人。
“才下班?”周煜歡摁下電梯關閉鍵,退到一邊。
電梯反光鏡里,他瞧她那纖細身板,皮膚白得透亮,鼻梁窄而挺直,漂亮是她的資本,但她卻不惜得用它來獲取什么,會議室囂張跋扈,吃飯時不近人情。
有點意思。
陳晚青點頭,她倒沒想過周煜歡這種大老板還忙到這么晚。
“吃夜宵嗎?”他問她。
陳晚青微笑搖頭:“不了,太晚了。”
意料之中,周煜歡笑了笑沒有強求。
下了停車場,她看見他那輛灰色的蘭博基尼,不像黑色白色那么純粹,之前在停車場她看見過幾次這車,沒想到是他的。
周煜歡上車,看見陳晚青那輛白色沃爾沃,忍不住勾起唇。
陳晚青坐進車里才有空看眼手機,媽媽給她發了信息,問她周末回不回家,陳慕藍把明天演唱會的票拍給她,告訴她五點半入場,不要遲到,還有一條紅色的好友申請。
媽媽這個點已經睡了,她打算明天再回消息。
給陳慕藍發了條:沒空
然后通過“CJ”的好友申請。
剛準備發動車子,聽見停車場轟隆一聲,灰色蘭博基尼從她面前囂張開走,不知道人刷存在感還是車刷存在感,她抬頭看那灰色隱入停車場出口,嗤了聲覺得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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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勁等了很久,沒有等到那條通過好友系統通知之外的信息。
他做完一套數學,躺在床上,點開陳晚青的微信頭像。
她最近一條朋友圈發的是跟哥哥牽手走在馬路上的影子,暖黃色的路燈和潮濕的水泥地,兩個牽著手投在地上的影子,他們如此登對。
他看著哥哥和她,鼻子泛酸,眼角濕漉漉的一片,把頭塞進被子,不想被窗外那孤寂的月亮瞧去他的脆弱,小區里有人喝醉在鬼叫,被子里低低的嗚咽聲。
人總要往前走,總要走過去的,他也是一樣。
第二天早晨,程勁六點自然醒,塞在枕頭下面的手機沒有任何消息。
他打開和她的聊天輸入框,看了那頭像兩眼,又把手機扔回床上。
下樓跑了三公里,覺得心里還是堵得慌,又加跑一公里。
筋疲力盡使他好受些,使他活過來。
上樓時又看見那只睡在車頂的小橘貓,它看見他,從車頂伸了個懶腰,踩著貓步把脖子伸長,用腦袋來蹭他的手。
程勁看見車旁邊昨晚女生留的貓糧還剩十幾粒:“真羨慕你。”
小貓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腦袋一直貼著他的手心蹭,輕輕喵了聲,似乎在說:”羨慕我什么。“
他給它撓了撓腦袋,小貓舒坦得癱在他腳邊。
“她只喂我一次就放我自生自滅。”他吸了吸鼻子,“你看你,好歹天天被喂。”
小貓拿尾巴輕輕掃他的手背,喵了一聲,聲音又嗲又軟。
程勁看著那邊還剩的貓糧:“不愛吃貓糧?”
喵喵喵~
小區這個點沒什么年輕人,他站起來,去門外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塊雞胸肉。
12塊一份,比他在學校吃的午飯還貴,但想起小橘貓嗲嗲蹭他手的撒嬌模樣,還是忍痛買了一份。
回去的時候小貓又跳過來,繞著他的腿,拿頭蹭他的小腿。
撒嬌怪。
程勁蹲在一邊,耐心地把雞胸肉撕成一小條一小條的,小貓很快吃完,然后跳上車頂,再也不蹭他了。
……
真是沒有良心得很。
用完就丟的壞貓。
小貓看他要走,又嗲嗲叫了兩聲,程勁回頭,小貓就轉過身不去理他。
他看著小橘貓圓潤的背影,忽然總結出了個規律。
連小貓都知道發嗲撒嬌能夠吸引人,而他卻不知道。
復盤他被貓吸引并且甘愿為它買雞胸肉的整個過程,小貓先是主動來蹭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再不停蹭他,增加親密感,接著又發嗲撒嬌,讓他給它買雞胸肉。
所以吸引和讓人上鉤的本質是主動+撒嬌。
可是,他一個大男人,怎么可能撒嬌……而且他跟陳晚青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就算他有這個想法也沒有什么機會。
復盤結束,此方法論僅針對貓對人,不針對人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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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晚青被早上十點的鬧鐘吵醒,手機里躺著一條程勁的消息。
CJ:姐姐,論壇上的事情謝謝你,又麻煩你為我操心了
陳晚青看著他的消息,這個孩子真的一點都不愿意麻煩她,還很生分,不過也正常,他的成長環境注定他不會像陳慕藍那么厚臉皮和沒自尊。
雪(晚青):不麻煩,以后在學校受了委屈記得和姐姐說
發完,她忽然想起什么。
雪(晚青):你喜歡吃什么菜?
程勁正在做題,一道題做完發現手機有了新的消息。
他抓起手機,看見她的兩條消息,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來。
CJ:我什么都吃
陳晚青把土司放進三明治機,磨咖啡的聲音嘎達作響,空氣里彌漫著瑰夏豆的香氣,她倚在料理臺邊,剛跟媽媽打電話說不回去。
雪(晚青):我等會去你那邊一下,家里還缺什么,你跟我說下,我順路帶去。
CJ:家里不缺東西
CJ:姐姐幾點過來?
雪(晚青):十一點半左右
CJ:好
他放下手機,又拿起手機,看了好幾遍她的消息。
然后,去衛生間里洗了把臉,把頭發梳整齊。
陳晚青在樓下超市買了點零食,順手又買了箱牛奶,拎著爬上五樓,額頭上已經有些細汗。
程勁開門時,她正靠在樓梯扶手上小喘著氣,太久不鍛煉,負重爬樓讓她累得不行。
今天周末,她早晨懶得化妝,隨手套了件棉麻的棕色連衣裙,領口外露的鎖骨上爬著一絲薄汗,樓道里的小窗泄出的天光照得晶瑩剔透,似松針樹上的雪,是在暗針葉林飄蕩的霧。
“姐姐。”他叫她。
棉麻的連衣裙被風吹起一角,她平復小喘氣,下巴揚了揚:“傻啦吧唧的,快把地上的東西拎進去。”
程勁彎腰,拎起地上的牛奶和零食,她還真把他當小孩子,買了這么多吃的。
陳晚青跟著進去,幾戶人家合租,他那間是最小的朝北,常年背光,房間光線不算好,也許,她應該給他換個大一點朝陽的房子。
程勁把唯一的凳子讓給他,陳晚青沒坐。
她看見書桌上攤著的試卷題,這孩子大概一大早就在做題,就是那張書桌實在太小了,一半放著電熱水壺、電風扇,一半給他當書桌,難以想象一米八幾的男生擠在這張迷你桌子前做題有多憋屈。
程勁把水杯洗干凈,倒了杯熱水遞給她,剛想說什么,外面響起敲門聲。
“您的外賣。”
程勁:“你送錯了吧。”
陳晚青走過去,接過外賣員手里的外賣。
她真小,只及他胸口,拿外賣的時候擦過他身側,此刻程勁被擦過的左邊手臂熱熱的。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隨便點了些。”
她拎著外賣,屋里沒有能夠放得下飯的地方。
程勁把試卷收起來,騰出一塊小地方。
“我來吧。”他接過外賣。
她足足點了五個菜,兩個葷菜三個素菜,桌子放不下,只能把熱水壺和電風扇暫時拎到地上。
“你跟你哥之前怎么吃?”她問。
程勁垂眉,把凳子拉到側面,自己坐在床邊,這樣床就成了凳子。
陳晚青扒開一次性筷子遞給他:“你們平時周末吃什么?”
程勁接過筷子:“外面的廚房是公用的,會簡單炒一兩個菜。”
陳晚青點頭:“你哥還會做飯啊?”
她以前沒問過程臨會不會做飯,只知道他什么都會,連她那件連衣裙被勾破了洞都被他拿回宿舍補起來。
“我也會的。”他回。
陳晚青笑起來,她嘴角有小小的梨渦,看得人會心情變好起來:“真厲害啊,不像我那個弟弟,只會胡吃海喝。”
她看他悶頭吃白米飯,給他夾了塊糖醋排骨:“你吃啊,你年紀小,長身體,多吃點。”
程勁又被她塞了好幾塊排骨,他想起樓下那只小橘貓,他們何嘗又不是一樣的,等一個未知的投喂。
“姐姐。”
“嗯。”
“謝謝你。”
“沒事啊。”
“我會好好學習的。”
“嗯。”
“姐姐,你工作的事處理好了嗎?”他想起那天她在大巴上掉眼淚的模樣,也不知道她這周過得好不好。
陳晚青點頭:“嗯,處理好了。”
“那就好。”他扒了兩口飯,“論壇的事情,不是真的。”
她吃飽了,把筷子放下。
“我知道。”
他說:“我沒有騙女生,也沒有渣別人,拿錢是因為初中的時候周曉茜找我給她補課,早知道我不應該拿的。”
陳晚青聽他淡淡的聲音,論壇那件事應該讓他很難過,不然也不會跟她說這些,校園暴力不僅僅是毆打暴力,網絡暴力又何嘗不是一種更嚴重的暴力,槍響的時候甚至連誰開的槍都看不見,這孩子自尊心強,被那樣誣陷,加上哥哥又走了,她真不敢想這孩子是怎么挺過來的。
她說:“先吃飯吧。”
程勁的話憋在喉嚨里,她信他嗎?
可是她憑什么信他?
一人說他不好,也許是有過節,當好幾個人都說他不好的時候,姐姐會信他嗎?
他喉嚨堵得難受,心里酸澀,可是她讓他先吃飯。
陳晚青去了趟洗手間,程勁把夾在參考書里的三百塊錢掏出來,疊得規規整整,塞進她放在凳子上的包包夾層里。
桌上手機振動。
周煜歡:朋友送了我兩張黃杉演唱會的內場票
他坐回床邊,她擦手進門。
沉默的吃完飯,菜還剩下一半,她說:“你晚上熱熱吃嗎?”
他點頭,把飯盒收拾好,重新塞回外賣袋里。
她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敲擊著,在回那個叫周煜歡的男人。
程勁鋪開試卷題,那些熟悉的公式成了他唯一的知己,他低著頭,眼睛發紅,手抓著筆,他知道她有多好看,不止他知道,別人也知道。
她的漂亮眾所周知,他自不量力的小心思變得蒼白無力。
“弟弟,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微信聯系我。”陳晚青拎起凳子上的小包。
程勁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光線問題,陳晚青感覺他的眼睛很紅。
“姐姐,我有道題目不太會,早上做了很久沒能做出來,你能幫我看看嗎?”他又補了一句,“如果你趕時間的話,我就留到周一問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