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的眼底滿是冷燥，甚至覺得空氣熱得無法忍受。
    袁老師像是看破了她的擔憂之情，再看她異于常人的力氣，以及強大的氣場和談吐，于是也不再多說。
    這姑娘，應該不是什么等閑之輩。
    她說她見過更殘酷的場景，雖然不太相信，但她也確實可能是真的見過。
    只是，這樣一個年輕的丫頭，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況下，讓她能見識到如此可怕殘酷的畫面？
    袁老師也沒空深思，因為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引血。
    兩個助理醫生已經準備好了水盆，針管，吊瓶等東西。
    邊上還掛了血袋，隨時準備著給時九爺輸血。
    助理醫生看了眼明昭，見老師不阻攔，也只好默許她留在這里。
    等袁老師手頭工具準備好的時候，其余東西也都快速準備就緒了。
    明昭坐在床的那頭，見他們將時九爺身上濕透了的被子撤掉，然后在他四肢下方都放了個引流管。
    接著，袁老師先劃開他的左手指尖。
    青黑色的血液，頓時從他的指尖噴涌而出！
    即便心中早就有了預期，但看見這一幕的時候，明昭還是忍不住吸了口氣，手心頓時一緊。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揪緊，幾乎難以自控。
    但明昭還是在袁老師靠近的時候，讓開了身子。
    只見他的四肢各處，都被小刀猛然劃開，青黑色的血液很快就灌滿了好幾個醫療袋子。
    幾乎肉眼可見的，明昭看見那些袋子薄弱的地方，都出現了略微被腐蝕的狀態。
    “……太可怕了，老師。”其中一個助理醫生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渾身發顫。
    他們已經是跟著袁老師闖蕩江湖的人了，見過的畫面也不少，但眼下這一幕……實在是讓他們止不住的心驚。
    “九爺到底忍受了多少苦痛……”
    “這些毒素在九爺的身體里這么多年，他到底是如何活下來的……”
    時家的水太深了。
    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要是沒點手段能力，還真活不下來。
    時九爺的父親時懷洲年少有為，很早就已經成為時家的家主。
    但九爺的母親卻去得早，生下他之后沒幾年就已經撒手人寰。
    時家家族里非但不說難過祭奠什么的，反而一直借此機會來挑釁，紛紛說年紀輕輕的一家之主，可不能沒有夫人。接著便吵著嚷著，非要讓他趕緊找個續弦夫人。
    時懷洲本就年少有為，性格聰慧沉穩，又高大帥氣，陽光溫柔。如今還年紀輕輕就成了時家的家主，不論是才華、身高長相、身份地位，全都是沒得挑剔。
    消息被時家的人放出來，頓時時家的門檻就要被踏破了。
    就算是嫁過來二婚當續弦，無數家主里的女孩還是前仆后繼，其中不乏有大家族的千金小姐。
    可時懷洲與夫人的感情是出了名的好。
    妻子才剛走沒多久，時懷洲沉浸在喪妻之痛之中，自然是不可能這時候搞什么聯姻的。
    他先是反抗，再然后，大概是被逼急了吧。
    時懷洲抱走了夫人的骨灰盒，在一個雨夜里走出了時家……再也沒有回來。
    當時時淵穆年紀還很小。
    老醫生想到此，心中不免有些發疼，恨極了時家那些道貌岸然，假惺惺的人們。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時九爺不要理會時家的一切，帶著自己的親信，干脆也和他父親當年一樣，徑直離開。
    畢竟九爺名下的私人產業，早就富可敵國了，根本不需要時家。
    “好了。”
    煎熬的十分鐘。
    中途，他們更換了好幾個接血的袋子。
    明昭一直留意著時淵穆的身體情況，明顯地發覺男人臉色愈加蒼白了。
    血流的速度越來越慢，傷口馬上凝住的時候，老醫生便會過來重新劃開，讓血液再次流出來。
    時淵穆的凝血功能很好，所以老醫生反反復復劃了好幾次。
    明昭的臉色冷燥，沉默著，神色緊繃。
    老醫生即便是見識過各種大人物和大風大浪，但路過明昭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背脊微緊。
    這女孩……氣場很強。
    渾身都帶著一種不好惹的樣子，像是隨時隨地能出手打人。
    可她還是忍住了。
    煎熬的時間過去，老醫生看見血液終于恢復了正常的顏色，才終于沉沉吐出一口氣，趕緊將輸血袋子和一連串的藥物給掛上。
    明昭憋著口氣，看著時淵穆傷痕累累的四肢，目光明明滅滅。
    她想要他快點好起來。
    很迫切。
    老醫生給時淵穆細細處理好傷口，上了藥，又給他換了好幾個輸液瓶，才終于抹了把汗。
    差不多了。
    只要接下來時淵穆能撐住，那就算是暫且度過這第一個危機了。
    再然后，便是第二步。
    需要明昭去將經絡疏通。
    老醫生喝了一口助手醫生遞過來的補茶，深吸一口氣坐在了一旁。
    他看了眼自始至終都陪在時淵穆旁邊，臉色越來越暗沉暴躁的女孩，卻是忍不住眼眶有些發燙，臉上浮現些欣慰的微笑。
    時九爺一向不允許旁的女人靠近。
    就算是男人，他也不愿輕易交心去打交道，身邊沒幾個知心的。
    雖然很多人覺得九爺冷酷無情，但實際上老醫生卻知道，他是不想再感受在意之人消失，而他無盡等待的感覺了。
    好在……
    “明小姐，幸好有您在九爺的身邊。我看到您，也覺得放心了不少。”
    老醫生開口的聲音略帶沙啞，甚至還有點哽咽。
    明昭抬起頭來。
    她的手仍然緊握著時淵穆的手，只是握的地方特意讓開了他手上被包扎起來的傷口。
    她的坐姿并不算舒適，椅子也只是個普通的病房椅。
    而且，明昭若想握著他的手，不碰到傷口，還要不影響輸液情況的話，她身體就要微微前傾。
    這樣的姿勢堅持這么久，尋常人早就腰疼得受不了了。
    房間里全是藥味，這一切并不好受，但看起來嬌滴滴的小丫頭，卻半句怨言也沒有，只一心觀察著他的狀況和神色。
    “小丫頭，有你如此深愛九爺，我這老頭子真的……真的高興。”
    老醫生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抹了下眼角。
    明昭卻是猛然一怔。
    他在說什么？
    ……深……愛？